歷史時空
計氏點點頭,道:“你已出嫁,這個家里,我再無掛牽,離了也罷。”
蘇靜姍笑道:“本來是我鬧著要和離,到頭來卻變成了娘。”
“這不一樣,你爹哪里比得上姑爺,至少姑爺還肯追你追到東亭來!”計氏應了一句,又問休書上可有甚么內容不妥,待得蘇靜姍重新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方攜著休書,開門放出蘇留鑫,同他一起到官府備了案,至此夫妻緣盡。
一出官府大門,蘇留鑫便要趕計氏出門,稱她而今已經不是蘇家婦,就不能再住蘇家的房。計氏聽得此話,只覺心涼,懶怠同他分辯,半道就繞去牙儈家,請他幫忙賃了一間小房,就在大安街上,然后回家把行李收拾收拾,當晚就搬了過去。
蘇留鑫還想收回前面的鋪子,但因蘇靜姍本來就在甩賣準備搬走,也便罷了,只是以前開店的租金,一文也不能少,全得補上,誰叫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沒有白占著娘家的屋子開店的道理。
計氏已然離了蘇家,蘇靜姍對這個所謂的娘家,也是再無掛牽,只想早早地離了去,因此也懶怠同蘇留鑫分辯,照著市價把租金付了,暗地里打定主意,要同蘇留鑫老死不相往來。她付過租金后,索性連住也不住了,帶上楊柳和如玉,搬了箱子,一起去了計氏所租的小屋,四個人住在了一處,雖說擠點,但勝在熱鬧,倒比在蘇家時快活幾分。
她們在這里快活,蘇家卻是愁云密布,吵翻了天。先是蘇三成衣店里的衣裳還沒甩賣完,蘇遠光就迫不及待地把此鋪出租的牌子掛了出去,想盡快收點租金存作私房錢,但同樣出身商家的萬筱春卻不同意,她想拿了嫁妝出來,自己開店子,當老板。自己開店固然是好事,但她出了本錢,賺的銀子就還歸她,到頭來蘇遠光一文錢都難落到,自是不愿意。萬筱春不知他所打的小算盤,只當他是不思進取,兩口子吵得不可開交。
他們夫妻倆還沒鬧完,蘇留鑫又加了進來。這回卻是蘇留鑫也想自己做生意,欲拉萬筱春入伙。萬筱春以前就常到蘇家來,對蘇留鑫的為人和經商的本事了解得很,自是不愿意。蘇留鑫便稱她不孝,成日里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指桑罵槐。
通共就只一個鋪面,一個要出租,一個要自己單獨做生意,一個要求入伙,三人各執一詞,見面就吵架,將個蘇家鬧得雞飛狗跳。
而另外的三人,喬姨娘,蘇靜初和蘇靜瑤,則是坐在屋里,你望我,我望你,一起犯愁,喬姨娘愁的是,蘇留鑫雖說被放了出來,可卻手中無錢,連買菜的銀子都拿不出來,計氏離開蘇家后的這幾頓飯,還是她出錢出力張羅的,可她手里的銀子也有限得很,供這一大家子人吃飯,能夠撐幾天的?而且蘇靜瑤明年就要及笄,眼瞅著要出嫁,可這嫁妝還沒備齊呢,怎么嫁得?還有蘇靜初,今年都十六了,親事還沒著落,以前還有計氏幫著找找媒婆,而今計氏一走,難道還能指望蘇留鑫?他不把蘇靜初賣掉就算好的。
喬姨娘想著想著,一雙眉毛擰成了峰。蘇靜瑤也是唉聲嘆氣。
蘇靜初默默地絞了會兒手帕子,突然對蘇靜瑤道:“既然家里過不下去,咱們不如也跟著姍姐到蘇州去。”
“啊?”蘇靜瑤一時沒有聽明白,“三姐姐都已經嫁了,咱們怎么跟著去?”
喬姨娘卻是一聽蘇靜初的話,以為她是要跟去做小,趕緊出口斥道:“二姑娘,你又打甚么歪主意呢,小心太太知道了不饒你!”
蘇靜初雙頰飛紅,急急地道:“姨娘,你想甚么呢,我只是想去投奔姍姐。太太雖說已經不是咱們家的人,可姍姐還是蘇家的閨女不是?我們是親姊妹,家里過不下去,怎么就不能去找她了?”
娘家人因為度日艱難而去投奔已嫁姑娘的事,在窮苦人家時有發生,大家都已習以為常,不過喬姨娘還是懷疑蘇靜初的用意,怎么也不肯點頭。
蘇靜初無法,只得繼續游說蘇靜瑤,蘇靜瑤卻是已經有了婆家的人,只想著好歹把這兩年度過去,等嫁到隔壁就好了,因此才不肯聽她的勸,掉頭去睡了。
喬姨娘不滿地看了蘇靜初一眼,也起身回房去了。
蘇靜初落了單,好不煩惱,憤憤地扯了會子帕子,也不知在想些甚么,竟趁著天還沒黑透,出門去了。
她出了門,也沒去別處,徑直朝著衙門的方向走,直走到衙門隔壁方才停下。她曾聽劉士衡提起過,他在東亭有個宅子,就在衙門邊上,想來這座又大又氣派的院子就是了。
她立在門口,盯著大門上的銅環,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拍門,就有看門的小廝發現了她,提著燈籠來問:“誰家的姑娘,深更半夜地到我們家來作甚?”
蘇靜初臉一紅,道:“我是劉家七少爺劉士衡的二姨姐,敢問這里可是他家?”
“二姨姐?”那小廝一聽是劉士衡的親戚,不敢怠慢,更不敢拿燈籠去照她的臉,趕緊進去報信去了,只是一面走,一面嘀咕:“二姨姐,那不就是我們家七奶奶的姐姐?既是比她大,怎么還梳著待嫁的頭發,難道還沒嫁人?”
他本是小聲,可偏蘇靜初耳朵靈,在后面聽見,窘的面紅耳赤,連忙朝黑處挪了挪,免得教屋檐下的大燈籠照見。
那小廝進去通報后,倒是很快就回轉,但卻沒有任何要請蘇靜初進去的意思,只帶來了劉士衡的話:“我們七少爺說了,七奶奶今日不在家,他不方便留二姨姐,請您先回去罷,等七奶奶回來后再去請您。”
蘇靜初好容易鼓起勇氣出來一趟,哪肯就走,強忍著羞意,道:“你告訴七少爺,我同他有話說,是很重要的話,事關我家三妹妹,就是你們的七奶奶。”
小廝此時已得知她真是劉士衡的二姨姐,不敢得罪,只得請她到門房稍坐,自己再去里頭跑一趟。
門房里還有別的小廝在,蘇靜初不好意思進去,只好站在屋檐下,受那冷風吹。等到那報信的小廝再次出來時,她的手已是凍僵了,牙齒也有些上下打架。
好在那小廝出來時,帶來了劉士衡請她進去的消息,讓她大松了一口氣,手腳也開始暖和起來,臉上更是熱到發燙。
劉士衡的這間私家別院,延續了他一貫的風格,華麗,張揚,落在蘇靜初眼里,變作兩個字:富貴。她懷揣著一顆砰砰直跳的心,小心翼翼地踩著軟綿綿的地衣,跟著引路的丫鬟走進屋里,正想要抬頭好好看看劉士衡,卻發現面前橫了一架大屏風,連劉士衡的衣角都瞧不見。
劉士衡在屏風那邊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也曉得,你家三妹妹好個河東獅吼,雖然你是她親姐姐,可因為她不在,也得避諱些,不然打翻了醋壇兒,你妹夫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們不是離了么?”蘇靜初一想起這個,心里就難受,明明是親耳聽見蘇靜姍說了他們已和離的話的,可一轉眼這兩人又和好了,還要一起回蘇州去送親,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劉士衡笑了兩聲,道:“你三妹妹賭氣時說的渾話,你怎么也信?”
他這般輕描淡寫地一說,頓時讓蘇靜初覺得是自己太幼稚,尷尬地不敢抬頭。
不過她抬不抬頭的,屏風那頭的劉士衡根本看不見,只聽得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來是有事要跟我說?和姍姐有關?究竟是甚么事?”
哪有蘇靜姍的甚么事,都是蘇靜初為了見劉士衡,自己編纂出來的,此時聽得他問,就只有東扯西拉地,挑與蘇靜姍沾邊的事情出來說。她想著,劉士衡雖然天天在朝蘇家送東西,但人卻是好幾天沒去了,所以蘇家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一定不知道,因此便道:“七少爺,你是不知道,我們太太已是同我爹和離了!”
可劉士衡卻一點也不吃驚,語氣平淡地道:“這個我知道——你特特地趁黑跑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蘇靜初有些慌亂,忙道:“還有,還有,我們太太和離的當天就搬出去了,自己恁了個小屋子……”
劉士衡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道:“我知道,姍姐也搬過去了,不然我這兩天怎么沒朝你們家送東西了?那是因為直接送到她們現住的地方去了。”
蘇靜初沒想到劉士衡雖說人沒去,但卻對蘇家的動靜這樣的了解,不覺呆住了。
而劉士衡則很是火大,怒道:“你提的這些事情,里頭可有一件只值得你天黑了還跑來說的?!”
蘇靜初委委屈屈地道:“我是怕你擔心姍姐……”
“怕我擔心姍姐,早干嗎去了,這都過去幾天了,你才想起來告訴我?”劉士衡可不是那樣好糊弄的人,緊緊追問,直問的蘇靜初無法反駁,淚珠子撲哧撲哧地朝下落。.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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