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開張
計氏聽說劉士衡想和蘇靜姍合伙開店,喜不自禁,連聲道:“這是好事,好事,不答應還等甚么,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蘇靜姍高興地道:“娘,你也覺得好?”
計氏連連點頭,將她的手一拉,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收拾鋪面,你想,反正那鋪面是咱們自己家的,就算劉少爺反悔,我們也不虧甚么,大不了賣完這撥水田衣就關門。”
說的極是,蘇靜姍愈發高興起來,同她一起到得前面綢緞莊,命掌柜的和兩名伙計趕緊把店內的布料搬去后院的空屋內,再把柜臺架子等拾掇干凈。掌柜的認得蘇靜姍旁邊站的是主母,哪敢不從,當即就帶著兩個伙計忙碌開了。
當店內的布料已搬空了大半時,計氏疑惑起來,同蘇靜姍道:“我們這里這樣大的動靜,照說你二哥也該聽見了,卻怎么不見出來阻攔?”
一旁的掌柜的聽見了,笑道:“太太有所不知,二少爺被那位找三姑娘買過水田衣的劉少爺請去吃酒了。”
“劉士衡?”蘇靜姍問道,“甚么時候走的?”
掌柜的道:“才走,沒過多大會子。”
蘇靜姍心想,劉士衡大概是同她說完話后就直接去把蘇遠光叫走了,動作還真夠迅速,看來他是真希望他們的成衣店明日就開業了。
不多時,店內的布料就都搬空了,柜臺等物也都擦拭干凈了,掌柜的領著兩名伙計來等計氏示下,計氏便同蘇靜姍商議:“新樣式的水田衣咱們也做了好幾十件了,都搬出來擺好?”
蘇靜姍點了點頭,道:“使得。”便同計氏兩人回去屋里,把做好的水田衣按照不同的碼子疊好,擺到了柜臺里。
擺好之后,蘇靜姍又做了三件事,一是讓一名伙計去了木器店,把成衣店慣常用來掛衣裳的架子買了幾個回來,擺到店里,再挑出幾件格外出色的水田衣,一一掛了上去,作為展示;二是讓另一名伙計搬來梯子,把蘇記綢緞莊的招牌取了下來;第三件,則是帶著掌柜的親自跑了一趟木匠店,給了他雙倍的工錢,讓他趕制一塊新招牌出來,鑲上蘇三成衣店幾個大字。
關于這個新店名,蘇靜姍考慮很久,本來劉士衡占的股份是大頭,但讓她把自己經營的店叫作“劉記成衣店”,她可不愿意,而且那也太便宜劉士衡了;但若讓她照著本朝開店的習慣叫作“蘇記成衣店”,聽起來又好像這店是蘇留鑫開的一樣,畢竟前頭那個綢緞莊也是“蘇記”,所以她想來想去,就取了自己的姓和排行,叫作“蘇三成衣店”。雖說這個店名也只是勉強讓她滿意,但好歹意思都清楚明了,所以就這么著罷。
辦好這些事,蘇靜姍在回去的路上,又順路買了一條鞭,剩下的,就只等著第二天開業了,至于伙計,暫時還招不起,還是自己親自上陣罷。
回到店內,掌柜的滿面憂容,上前問自己的出路。蘇靜姍想了想,道:“萬家只是把店子收回,又不是不開了,你且別急,等萬家通知就是了。”
掌柜的覺著這話有理,心情稍稍好了些,關上店門,把鑰匙交給蘇靜姍后,就帶著兩名伙計走了。
蘇靜姍站在尚無招牌,但實際上已成為了蘇三成衣店的鋪子前,稍稍有些恍惚,因為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自己竟跨越了擺攤的那一步,直接開起店子來了,一切竟都只源于劉士衡的那句話
計氏亦是滿腹感慨,但她到底經歷的事要多一些,沒過會子就考慮起現實問題來,問蘇靜姍道:“這店是咱們的,并非你爹的,只怕還要到官府辦些手續才好,不然將來怎么說得清?”
蘇靜姍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但她卻絲毫也不擔心,笑道:“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店,這些瑣事,還是留給劉士衡操心去罷,不然他憑甚么要拿六成的分紅?”
計氏早已曉得劉士衡的身份,知道他是戶部尚書嫡孫,路子肯定多得很,庇佑的人也多得很,只要他一發話,別說會有人來搶著去幫他辦手續,就算不辦這手續,蘇留鑫和蘇遠光也別想把這店給侵占了去。
計氏這樣一琢磨,就愈發覺得蘇靜姍和劉士衡合伙之事是好處多多,同時又十分地好奇:“囡囡,劉少爺怎么會突然想起來同你合伙開店?是因為先前的水田衣入了他的眼?”
蘇靜姍道:“誰知道呢,問他,他也不說。反正咱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讓開店,咱們就開店,橫豎也虧不了。”
“倒也是。”計氏是個簡單人,想不通的道理絕對不去絞盡腦汁浪費時間,聞言便馬上將先前的疑惑和好奇拋到了一邊去,開始盤算起明日的安排來——新店開張,也許會有街坊鄰居來道賀,到時少不得要請人家吃杯酒,酒樓她們請不起,在家辦幾桌還是要的,那么酒水得趕緊買,米菜也得買,還得借些桌椅板凳來……
說干就干,計氏帶著蘇靜姍忙活到天黑,終于把明天可能要用到的東西都給準備好了,母女倆雖說挺累,但心里都開心,臉上一直帶著笑。晚飯前蘇遠光回來了,但只知會了一聲兒就又走了,說是劉士衡要留他秉燭夜談。劉士衡是甚么身份,會有話要同他說一宿?計氏一點兒也不相信,但卻懶得理會他,所以甚么也沒說,任由他去了。
蘇靜姍卻猜測,劉士衡多半是要給他提提醒,叫他莫要到她店里來搗亂,而且一準兒已經“提醒”過甚么了,不然以蘇遠光的德性,就算徹夜不歸,又怎會想到回來稟告計氏一聲?她這樣一想,就越發覺得劉士衡不僅是和她合伙開了店,而且是替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雖說她不懼蘇遠光,但總有這么個討厭的人在眼跟前搗亂,也挺讓人煩心的不是?
“既然有這許多好處,讓他占六成也算值了……”晚上,蘇靜姍與計氏擠在一個被窩里,聊了半宿才各自睡去。
她們臨睡前還想著,明兒得起一個大早好開業,但沒想到第二天還沒睜眼,就聽見外頭已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其間還夾雜著陣陣的鑼鼓聲,母女倆在睡夢中被驚醒,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蘇遠光在外頭敲門:“娘,姍姐,劉士衡劉少爺來恭喜咱們的成衣店開業了”
蘇遠光甚么時候變得這樣熱心了,還巴巴兒地跑來告訴她們,計氏一面疑惑,一面應了一聲,同蘇靜姍兩個趕忙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好,推門走了出去,這時她們才發現,其實天才剛蒙蒙亮,這個劉士衡,也太心急了罷。
門外,蘇遠光穿戴得整整齊齊,垂手恭敬站著,但眼圈卻是黑的,額上有包,嘴角有淤青,看樣子倒真像是與劉士衡“秉燭夜談”了一宿。蘇靜姍暗笑了一氣,提醒蘇遠光道:“二哥,你今后再說起前面那店子,可不能用‘咱們’這詞兒,那間成衣店的股份,乃是劉士衡劉少爺占大頭,這要是被他給聽見了,還不得找你理論理論?”
那間店里有劉士衡的股份?蘇遠光一愣,同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劉士衡昨晚把他叫去,話里話外都是要他放老實點,莫要打前面鋪子的主意,原來那間店就是劉士衡自己的,他原本還以為劉士衡只是為了為蘇靜姍出頭呢。
他想著想著,面色就顯得更加恭敬了,腳下更是放慢了步子,只在計氏身后跟著,再不敢越到她前頭去。
但走在他旁邊的蘇靜姍,還是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了許多不忿,想來她這個二哥,此時的恭敬也不過是迫于劉士衡的壓力裝出來的,心里其實還是恨著她們的罷。
到得前面鋪子前,那里已是鑼鼓震天,人聲鼎沸,蘇靜姍一眼就看見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不是劉士衡,而是東亭縣的知縣大人,田知縣,她不禁吃了一驚,對計氏道:“不過就是成衣店開張而已,劉士衡居然把知縣大人也請了來,而且還這樣的早,這只怕也太過了罷?”
計氏還沒來得及作答,就被遠遠迎上來的劉士衡給打斷了,劉士衡大聲地抱怨道:“蘇三,怎么來得這樣的晚,叫我們好等,你再不來,我就自行掛招牌了。”
蘇三?他怎么這樣稱呼她?蘇靜姍張口結舌。
劉士衡仿佛猜到她在想甚么似的,指了指在他身后,由一塊紅綢遮蓋的招牌,道:“你自己定的店名,我不叫你蘇三叫甚么,難道咱們都成合伙人了,還要我管你叫蘇小姐不成?”
眼見得田知縣朝這邊望了過來,蘇靜姍就顧不得同劉士衡理論她的稱呼問題,趕緊拉起計氏,朝田知縣那邊迎了過去。她本來想行個禮,但才把雙手放到身側,還沒來得及蹲下,卻見計氏已是蹲下了,這下她可尷尬起來,福下去不是,不福下去也不是。
這時從田知縣身后轉出一個人來,卻是田悅江,只聽得他道:“今天是蘇小姐的成衣店開張的大好日子,咱們可得進去好好看看,挑幾件衣裳,蘇小姐,你還不趕緊把禮行了,好引咱們進去?”
這是解圍之語,但蘇靜姍卻分明感覺到田知縣的目光在她頭頂打轉好幾個來回,唬得她趕緊跪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田知縣大概是很滿意蘇靜姍的舉動,讓她們起身后,還捻著胡須笑了笑,但他終究還是沒有進店,在為他們掀開招牌上的紅綢布后,就帶著從人離去了。
田知縣一走,劉士衡就小聲地責備田悅江:“上回為了你私自上蘇家提親的事,還沒挨夠你爹的罵?這回又來招他作甚么?”
田悅江哪里不曉得他指的是甚么,但還是委屈地道:“那也不能眼見得蘇小姐尷尬而不出聲解圍,你別忘了,今天是她的新店開張的日子……”
“不是她的店,是我和她的店”劉士衡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道,“她尷尬,是她的事,頂多算個失禮,也不是甚么大事,難道你爹還真為這個擺縣太爺的譜,罰她不成?倒是你這樣一多嘴,你爹多半就把她給恨上了。”
“無緣無故的,我爹恨她作甚么……”田悅江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心里卻后悔死了,甚至都不敢去看走過來叫他們的蘇靜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