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公告:從第十六章開始到第十九章,都修改過了,正在追文的童鞋,恐怕只能回頭再看一遍了,十分抱歉!
蘇靜姍揣著煩惱朝回走,一面走,一面回想田悅江的話,突然就笑了起來——他以為她是想入選,又說“幫不了她”,這意思就是,她不會被挑中?
安全了,安全了,蘇靜姍長吁一口氣,不再計較田悅江的“狗眼看人低”,但沒過一會兒,心里卻又忐忑起來——她記的很清楚,田悅江初見蘇靜初時,臉上的神色是不滿意,而吃到她做的蜜汁排骨時,也沒露出笑容,反倒是自己做的那只多了鹽的小土鴨,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那他到底是選中了誰?蘇靜姍一顆心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走著走著,蘇家綢緞莊就在眼前。
兩名伙計,一左一右站在店門口嗑牙,一個道:“后院兒又鬧騰了。”另一個道:“倒不似平日的聲音,不知是哪個。”
掌柜的佯裝清點布匹,耳朵卻緊緊貼在后壁上,后壁的另一面,正是蘇家后院。他正聽得起勁,忽見蘇靜姍的身影自店前一晃而過,唬得他一跳,震落滿柜的布料,被砸了個滿頭包。
蘇靜姍聽見動靜,驚訝地望去一眼,隨后加快了腳步。
蘇家小院狹小的廳堂內,此時十分地熱鬧,計氏高舉一把笤帚,追在蘇留鑫后面趕,蘇留鑫堂堂七尺男子,卻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抱頭鼠竄。萬姨娘和喬姨娘兩個,急得直哭,一邊一個去扯計氏的衣裳,卻被計氏轉頭一瞪:“灶間的柴沒了,你們還不趕緊去柴市挑一擔柴回來?”
一擔柴,一百斤!萬姨娘和喬姨娘都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計氏便又舉了笤帚朝前沖,唬得剛喘了口氣的蘇留鑫跳起來就跑。
蘇遠光趁著計氏一心一意追打蘇留鑫,就悄悄地走去西屋,卸下門栓橫拿在手里,輕手輕腳地朝計氏身后繞。
蘇靜姍踏上門檻時,正好瞧見這一幕,她也不叫喊,直接掏出懷里的小匕首,沖著蘇遠光晃了晃。蘇遠光立時就跟中了定身術一般,抱著門栓不動了。
計氏一抬頭,瞧見蘇靜姍手握匕首,蹬著門檻,還以為她想刺殺蘇留鑫,慌忙丟了笤帚來攔她,道:“囡囡,我曉得你爹不是個東西,但讓我打打他也就算了,你到底是做閨女的,不好動手,不然他能將你送進衙門里去哩。”
萬姨娘一聽,馬上叫囂起來:“閨女動手是有罪,妻子動手也一樣,老爺,趕緊把她送到衙門里去打板子!”
當朝有律例,妻子打丈夫,仗一百,至折傷以上,各加凡人三等,所以萬姨娘叫得肆無忌憚。
這時計氏已瞧見了蘇遠光手里的門栓,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不是怕打不過蘇遠光而被送去衙門挨板子,而是怕自己護不住蘇靜姍,讓她受了委屈。
蘇靜姍卻是一點兒也不怕,只冷冷地望著萬姨娘笑:“既然打相公是犯法的,那打小妾不犯法罷?”說著就推計氏:“管他呢,先把萬姨娘打一頓再說。”
計氏有些忌憚蘇遠光,但仔細一觀察,卻發現他根本是呆在了那里不敢動彈,于是膽子就又壯起來,依著蘇靜姍的話重新撿起笤帚朝萬姨娘走,一面走,還一面笑:“來來來,萬姨娘莫怕。”
計氏那雙胳膊,可是舉得起百斤的柴火,萬姨娘除非是傻了,哪有不怕的,她登時蹬蹬蹬連退三步,把個躲在她背后的喬姨娘撞得頭昏腦脹。
計氏不是真心想打她,見她被嚇著,也就丟開了手,重新去逼問蘇留鑫:“你還敢不敢賣姍姐?敢不敢?給個準話!不然我就是拼著被知縣老爺打一頓板子,也要把你給撕擄了。”
那笤帚的梢梢,擦著蘇留鑫的鼻尖而過,唬得他學了萬姨娘,蹬蹬蹬連退三步,后背在墻壁上撞得砰砰響。
計氏緊跟上前,直把他逼到了墻角。蘇留鑫實在無法,只得道:“她娘,如果不是實在沒有了辦法,誰又愿意賣兒賣女?你不曉得,我們家……就要過不下去了……”
“過不下去也不能賣我的閨女!”計氏怒吼一聲,一笤帚拍在他頭上,把他拍了個灰頭灰臉,“你現在就去告訴田少爺,我家的姍姐是不賣的。”
蘇留鑫緊緊抱住腦袋,喃喃地道:“人家那是知縣獨子,脾氣大著呢,若我們出爾反爾,豈不是要大禍臨頭?再說得進知縣家,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
計氏還要打他,蘇靜姍見這個爹指望不上,而田悅江明晚就要來接人,時間緊迫,跟他耗不起,便將計氏一拉,朝房里去了,臨走前,特意朝喬姨娘打了個眼色。
喬姨娘果然是機敏人,她們前腳才踏進房門,她后腳就到了。計氏猶自怒氣沖沖,要將她趕出去,蘇靜姍連忙拉住她,對喬姨娘道:“喬姨娘,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想把二姐賣給田少爺?”
這個“賣”字太刺耳,喬姨娘臉上一紅,連連擺手道:“不是賣,不是賣,老爺答應我說立正經納妾文書的。”
蘇靜姍才懶得理甚么文書不文書,徑直道:“你看,二姐想去,我不想去,這不正好?何苦一家人鬧得不愉快。”
喬姨娘琢磨出了點意思,心中暗喜,道:“我不過一個妾,哪里作得了主,還不是老爺說甚么,就是甚么。”
蘇靜姍面露絕望,道:“真沒辦法了么?那天我從窗戶里看得分明,田少爺愛煞我那道小土鴨呢。”
小土鴨好吃不好吃,喬姨娘心里最清楚,而田少爺對蜜汁排骨不滿意,她又是親眼看見了的,所以此刻她聽了蘇靜姍這話,心里頭就一跳,不由自主酸溜溜地說道:“可惜我們二姑娘沒有三姑娘這福氣。”
蘇靜姍看了她一眼,笑道:“甚么福氣不福氣,只有明晚轎子里頭坐的人,才是真有福氣。”
喬姨娘七竅玲瓏,馬上明白了蘇靜姍話里的意思,不由得心情澎湃,但嘴上卻仍猶猶豫豫:“就算瞞得過老爺,田少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蘇靜姍一撇嘴,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到時一塊紅蓋頭一遮,誰曉得是二姑娘還是三姑娘?等順利到了知縣府,入了洞房,田少爺還好意思把人退回來不成?”
說的也是!喬姨娘很有幾分心動,卻又不敢貿然答應,于是只道:“這不太好罷……”
蘇靜姍嗤道:“喬姨娘到底在怕甚么?等二姐有了出息,還怕有人敢給你臉色瞧么?”
這話恰中喬姨娘心思,竟令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蘇靜姍生怕她反悔,立即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道:“姨娘,那就這么說定了。”
喬姨娘張了張口,蘇靜姍不等她出聲,快言快語地道:“等二姐姐得了榮耀,可別忘了我這個妹子,我還等著她給我撐腰壯臉面呢。”
喬姨娘的臉上就有了掩不住的笑容,反握住蘇靜姍的手,道:“三姑娘,行事還得隱秘些,別教老爺和二少爺看出了端倪。”
蘇靜姍道:“那是,不如明晚就叫二姐到我屋里來,到時我們都在一個房里,誰曉得出去的是哪個。”
“使得,使得。”喬姨娘應著去了。
蘇靜姍忐忐忑忑地挨到第二天傍晚,喬姨娘把蘇靜初送了來,還帶來兩套一模一樣的衣裙,讓她倆換上了。
計氏扒在窗前朝外看,不一時就回過頭來,緊張地道:“來了,來了,轎子進院門了,田少爺親自來的。”
為了以防萬一,蘇靜姍干脆拉起喬姨娘,一溜煙地去了隔壁,讓計氏陪著蘇靜初坐在她屋里。
然而她的一番忙活,全是白費,田少爺站在院子里就對來迎的蘇留鑫和蘇遠光道:“家父聽我講過后,定下了你們家的二姑娘。”
此話一出,不僅躲在屋里的蘇靜姍等人松了口氣,就連蘇留鑫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不用再擔心被計氏追著打了。
喬姨娘笑得合不攏嘴,拔腿就朝隔壁跑,蘇靜姍跟了去,真心地笑道:“恭喜二姐,恭喜喬姨娘。”
蘇靜初羞澀地垂下頭去,臉上泛起兩道紅暈。而喬姨娘還不敢放輕松,提腳朝外面去了,說是要提醒提醒蘇留鑫,要立納妾文書,不能草草簽個賣身契。
蘇靜姍對她這美好愿望不抱任何希望,如果她沒記錯,昨日田悅江說起那兩百兩銀子來,用的詞是“價錢”,而非“聘禮”。
果然,沒過一會兒,院子里就響起了蘇留鑫的喝斥和喬姨娘的哭聲,其間還夾雜著萬姨娘幸災樂禍的笑語。
蘇靜姍忍不住捂住了臉,怎么每次田悅江來蘇家,都是讓他看笑話。
計氏卻是不顧寒氣開了窗,樂呵呵地朝外看,一面看,一面對蘇靜姍道:“囡囡,這下好了,皆大歡喜。”
蘇靜姍無奈地道:“娘,趕緊把兩位姨娘叫回去罷,讓人看笑話呢。”
計氏猛地醒悟過來,這是城里,不是鄉下,她慌忙走到門邊,欲扯了嗓子大吼,但想了想,還是閉了嘴,快步走去院子里,向田少爺告了個罪,再塞了幾個錢到喬姨娘手里,把她們趕去柴市買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