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方勝想到并開始實施一個新方法,閉上眼瞎撞。他聽過的那些故事里,人們大都是這樣迷迷糊糊地碰上神仙的。
第四天,早已撞得鼻青臉腫的方勝在某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突然撞進了水里,那突然而來的清涼感覺讓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便在此時,他只覺得那水中突然生出雖然大卻和緩的彈力,將他輕輕彈了出去。方勝“噔噔噔”向后退了幾步,直到撞上一棵樹才停住,再凝神細看時,便忍不住輕呼出聲,上山了!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向前走去,估計快到了剛才被彈的地方才停下,然后慢慢伸出右手,豎起食指向前捅去。
就像是聽到了一滴水滴在水面上的聲音,他的手指再次捅進了水里,然而用眼睛看去,明明什么也沒有。方勝此時已是見怪不怪,把手指伸到那無形的水中來回攪了攪,似乎和普通的水也沒什么區別,接著他便大著膽子把整只手伸了進去,仍然沒有遇到彈力,方勝得寸進尺,把整條右臂伸了進去,還是沒事,而且好像那水只有半尺來寬,他的手和半條胳膊已經處在了水的另一端,可是當他想把身體也擠過去的時候,那彈力便出現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往里擠,那股彈力硬是讓他寸步難進。
在那層無形的水幕里面,兩個眉清目秀的年青人正張大了嘴吃驚地看著這樣一幕:一個打扮得跟乞丐,不,是比乞丐還要邋遢的人,正努力從那水幕外伸進一只胳膊來,在那抓啊抓,就像是想從空氣里撈出魚來一樣,而那個人的臉早已經被水幕擠歪了,還在不要命地往里擠,就像是后面正有人按著他的頭把他往水幕上推一般……
左面那個藍衣的年輕人結結巴巴道:“十……十三哥……外面那位道友難道有什么火……火燒眉毛的事?”
右面那位穿灰衣的十三哥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尷尬地答道:“呃,十五弟,這……這我還真不知道……這位道友也真是,連傳音符也不帶一張。要不,你在這看著,我去把六叔叫來?”
“那行,你……你去吧。”這十五弟話一說完,那十三哥馬上一溜煙鉆進身后的門里,里面卻是個極大的院落。
可憐兩個一向機靈的小伙子,竟被方勝一人嚇成那樣。然而此時的方勝還在那“抓魚”不止呢,而且已經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我他媽還……還不信了!肯定藏了不少好東西,別……別想跑!”
方勝正“抓”得起勁,冷不防那層水幕“嗡”一聲突然消失了,他收勢不住,眼看便要倒在地上,突然只覺胳膊上一沉,已然被人伸手扶住。
抬眼看時,只見一個白白凈凈的中年人正含笑看著他,其笑容和藹可親,目光里有種說不出的慈和坦誠。
方勝才咧嘴朝那中年人尷尬一笑,便聽那中年人道:“這位道友面生得緊,定是第一次來小湖山。”
方勝正愁沒話說,連忙接口道:“正是正是。”
“敢問道友尊姓大名?到小湖山有何貴干?”
“在下方勝,來小湖山只是誤入……”方勝說完已是一頭汗。
“噢?不知方道友是哪位道長門下?”
方勝暗罵,怎么老是道友啊道長啊的,沒看老子穿得跟乞丐一樣嗎,有這樣落迫的道士嗎?!心里雖不爽,卻還不能失了禮數,只能平淡道:“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江湖人物,并非任何門派門下,誤入小湖山,實是偶然,若是沒什么事,在下便告辭了。”
“噢?!”那中年人聞言一驚,后面那十三哥、十五弟也面現驚容。
“小兄弟你且等一下!”中年人扶方勝站好時已向后退了兩步,這時又走到方勝身邊,沖方勝微微一笑,然后并起右手食中二指,點向方勝額頭。
方勝皺了皺眉,看中年人并無惡意便沒躲。
片刻之后,中年人收回手指,臉上已有了掩飾不住的喜色,道:“小兄弟,若是不嫌棄,便到莊內一敘如何?鄙莊雖小,卻還有些粗茶淡飯供小兄弟飽食一頓,另外,我這十三、十五侄與小兄弟年齡相仿,身材也差不多,可以給小兄弟找身新衣服換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然而方勝雖然這么想,卻怎么也擋不住那“飽食一頓”的誘惑,這些天他一直吃水果,早已苦不堪言。躊躇了一下,便拱手道:“如此叨擾了。”
“建玉,你帶著方勝小兄弟去洗個澡,建英,你先去吩咐廚房燒幾個菜,然后找身新衣服給方勝小兄弟送去,小兄弟,你便隨我十三侄先去洗澡吧,我去趟后院,稍后便去找你。”說完那中年人便匆匆離去。
中年人一走,那建玉、建英便立刻放松下來,建玉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驚奇道:“方大哥,你真是江湖人物?”
“嗯,怎么了?”方勝奇道。
建英先答了話,慌得跟什么似的:“方大哥,有空了你能跟我們哥倆說說江湖上的事嗎,嘿,我長這么大還沒下過山呢。”說到這,建英竟臉紅起來。
方勝驚詫道:“真的假的?”
建玉尷尬接道:“嘿,是真的,我也沒下過山。”
我靠,竟然會有這種事?!這建玉、建英看起來只比方勝小個一兩歲,十七八年沒下過山,方勝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然而看那兩人神色,又不似有假。此時方勝便更加確信此地絕不一般,幾天前的那個會飛的人,剛才碰到的水幕,現在又有眼前這兩個從沒下過山的小子,這難道便是……
方勝沒敢繼續想下去,但他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自己正在走進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小湖山唯一莊園偏后的一個大廳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坐在大廳上首,沉聲道:“六弟,你敢肯定那少年沒學過任何道法?”
“大哥,最天然的三靈根,除了靈根本身攜帶的微薄精純靈力外,沒有一絲多余法力!實是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適才曾和方勝說過一番話的中年人道。
“怎么可能這么巧?一個有靈根又不懂道法的世俗界小子,硬是闖過了小挪移陣和護莊水罩,送到門口來讓我們撿?”一個面有病容的山羊胡中年人道。
“三哥,他沒闖過護莊水罩,是我放他進來的。一個世俗之人,若真是閉上眼瞎闖,完全有可能闖過小挪移陣不是?”
中年人本是據理力爭,然而他很快想起了他最后那句很可能會得罪人,忙向大廳中尚未說話的一個矮胖中年人點頭道:“四哥,我沒別的意思。”
矮胖中年并不在意,反而幫那老六說話,道:“大哥,三哥,咱們小湖山就這么點家底,也沒什么絕學,難道還會有人算計咱們不成?”
廳中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沉默了片刻后,那山羊胡老三陰著臉道:“若是咱們許家沒有一點家底,七岳宗的劉陽豈會派他的獨子來小湖山盤桓數日,就為了要幾個人?咱們許家的分光訣又怎么了,難道還要歸入下乘功法不成?”
“行了,別吵了,老六,你繼續說那少年,從出現到你離開,一點不要落下。”坐在大廳上首的老者發了話。
方勝洗完了澡,換上了新衣服,舊衣服直接扔火里燒了,然后便隨許建玉、許建英來到一個小廳,只見酒菜早已上桌,只等他下筷子了,當下也不客氣,道聲“失禮”便狼吞虎咽起來,那吃相又讓許建玉、許建英兩兄弟小震撼了一把。
剛吃完那排行老六的中年人便一臉喜色找了來,對方勝道:“方勝小兄弟,我大哥想見你,請隨我來。”
方勝剛吃完人家的飯,身上還穿著人家的衣服,也不好意思拒絕,便點頭應道:“好。”
“方勝小兄弟不必見外,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六叔便成。”
“六叔。”方勝對此并不在意,當下應了一聲。
“那我也不客氣了,就叫你方勝了。待會你見了我大哥……”
許家六叔一邊走一邊叮囑,到地方的時候方勝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進了大廳,一見廳中三人,先施了一禮,接著道:“方勝見過莊主,三叔,四叔。”
廳中三人完全沒料到方勝竟早被培訓好了,上來嘴就這么甜,便不好意思拿腔作勢,莊主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多禮。方勝,我聽六弟說你本是一江湖人物?”
“正是。”
“那你可愿學更高深的‘武功’?”不知為何,莊主說武功二字時故意加重了音調。
方勝心中一奇,不知那莊主何意,訥訥道:“不知是什么樣的武功?”
莊主朗聲大笑,“呼”一聲站了起來,龍行虎步走向大廳門口,從方勝身邊經過時道:“你隨我來。”
方勝心中好奇,緊跟在莊主身后走到廳外。
廳前稍右有一株兩人方能環抱的大樹,莊主看了方勝一眼,笑著說了句“你看仔細了”,接著便伸出右手中指,放在方勝臉前不遠處。
“呼!”
一朵小小的紅色火苗出現在莊主中指指尖上,莊主對方勝道:“你來吹口氣。”
方勝愣了一下,接著便湊過臉去,對著那火苗輕輕吹了一下,火苗被方勝一吹差點被吹熄了,卻終究挺住了,搖搖晃晃從莊主手上飄了出去,看那忽高忽低的架勢,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滅了。
然而此時方勝的好奇心早被勾了起來,因為那飄在空中的火雖然看起來隨時都會滅,可它卻是不折不扣的無根之火,與他以前所見的火絕不一樣。
就見那火苗慢慢悠悠飄向廳前的那棵大樹,似是十分不經意,火苗碰到了那棵樹的樹干。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驚得方勝嘴張大到能吞下一個雞蛋,好半晌,他才喃喃道:“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