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瓏是紅著眼睛進的秦儀辦公室。
“怎么了?”察覺到有異,秦儀問了聲,心弦都緊繃了起來,以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玲瓏把一張紙遞給她,也把情況說了下。
秦儀盯著紙上內容看后,反復看著,喃喃自語著:“秦氏傾恩相待,我必剜心相報…此去,無非一死耳,死得其所,有何可懼?就算前方殺機四伏,葬盡神魔,羅某也要闖它一闖,絕不畏退半步…”
突然語噎,眼眶也漸漸紅了,慢慢淌下了兩行淚。
她真的沒想到,看起來那么不靠譜的一個人,原來內心是如此的強大,意志是那般的剛強。
哪怕前方葬盡神魔也要闖一闖,絕不畏退半步,為了保秦氏,面對那般兇險,這該是何等的決心和勇氣。
秦儀無法再看下去,抬手捂著額頭,擋住了淚眼,真的哭了。
白玲瓏紅著眼眶道:“我們以前真的是小看了他,現在看來,不愧是龍師的弟子,果然是非同尋常。”
秦儀抽泣了一下,伸手拿了手絹拭去了淚,強自冷靜道:“這事既然在仙都傳開了,想必很快會擴散開,諸葛曼那邊怕是瞞不住了,你找個時間親自去看看她。”
“好。”白玲瓏點頭應下,又道:“琳瑯商會那邊發來通知,今天的談判放在城主府那邊,這是想給我們造成心理壓力,你看怎么辦?”
秦儀默了默,略作思索后,沉聲道:“那般兇險,羅康安都絕不畏退半步,我們又有什么好怕的?去,我就不信他們敢公然亂來。”
白玲瓏:“好,我這就去安排。”
沒多久,秦氏一行的談判人員,以秦儀為首,組成了一路車隊出發。
談判地點沒有直接放在城主府,不好看,洛天河不同意這樣干,于是就放在了城主府山腳下一處依山傍水的莊園里。
談判雙方見面客套,琳瑯商會的談判代表名叫蘇長匯,又再次和秦儀握了手。
雙方沒有多余的彎子可繞,在長桌兩邊坐下后就開始了。
歸根結底,價錢始終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
“秦會長,買賣要合理,兩千億是不可能的事情,秦氏根本值不了這么多錢。”
“蘇執事,你我都清楚,一旦秦氏煉制場恢復了正常運轉,之后創造的價值遠不止兩千億,秦氏不是被逼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出賣秦氏。”
“那只是對將來美好局面的估值,你我都知道,巨靈神已經發展到了第八代,下一次的更新換代還不知會出現在什么時候,也許要不了幾年,也許明年就會出現更強大的承重關聯陣法。這是因為事關上萬仙界子民的性命,我們琳瑯商會秉持著公德心才出手,這次的收購,我們琳瑯商會是承擔了巨大風險的。”
“正是因為事關上萬人的性命,正是因為公德心,我們秦氏才不得不把自己給賣了救人。說風險,這世上有沒有風險的買賣嗎?我秦氏為了那次競標,前前后后又承擔了多少的風險……”
這里唇槍舌劍的激辯,一旁的側廳內,卻是一壺茶香,清香兩杯,金眉眉和洛天河對坐,慢慢品茶,側耳傾聽著外面的談判動靜。
談判桌案首,坐在兩邊談判人員中間的是昆廣仙域的東司座瀚沙。
聽到兩邊談來談去,繞來繞去,都是那些破事,他早就奉陪的不耐煩了,奈何職責在身不得已。
尤其是對秦氏,他可謂有些火大,不單單是因為早先的恩怨,而是發現自己被秦儀給耍了。
兩輪談判后,琳瑯商會那邊了解秦氏的情況,特意問及了秦氏煉制場那邊,想拿那邊的事做文章。
在琳瑯商會看來,上萬人中毒,拖了那么久遲遲得不到解決,肯定是群情激憤的,想看看怎么利用切入。
結果了解發現,上萬中毒人員的情緒居然比較平穩,這有些不合常理,怎么會這樣?當即詳細了解前因后果,發現一開始大家的情緒是比較激動的,經常鬧,直到瀚沙去過后,才真正安撫住了。
琳瑯商會當即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告訴瀚沙,你那樣做無異于代表仙庭向他們做了保證,你被秦氏給利用了。
瀚沙這才如夢初醒,發現不愧是斗垮了周氏和潘氏的,自己被利用了居然不知道,還真是防不勝防。
他本是來為仙庭給秦氏施壓的,結果卻幫了秦氏的忙,還招來了琳瑯商會的埋怨,這叫什么事,那叫一個恨的牙癢癢。然而這事沒辦法說穿,你堂堂昆廣仙域的東司座,代表仙庭安撫中毒者不對嗎?
他此時看向秦氏的眼神里都是滿滿的不善,奈何又不好亂來,只能是憋著,準備等這事過了,有機會再找秦儀算賬。
“秦氏的靈石礦,據我們所知,已經開采不了多少年,你估值兩百億未免有些離譜,哪來的兩百億利潤?”
“蘇執事,帳不是這樣算的,各方面的成本必須考慮進去,既然是要出手,就必須考慮各方面的成本,尤其是人工。每個人工的后面幾乎都是一個家庭,許多人要靠這個養活一個家。我們不僅要考慮秦氏能賺多少錢,還要考慮員工多年工作下來能賺多少錢。”
這話,瀚沙聽不下去了,出聲了,“秦會長,你把人工成本也算進去未免有些離譜,秦氏都賣了,接下來的自然是琳瑯商會去考慮,員工以后賺多少錢關你什么事?”
秦儀立刻反對,“東司座,話不能這樣說,秦氏創立以來,許多人追隨秦氏至今,許多人也為秦氏工作了不少年,秦家不能把秦氏給賣了后拍拍屁股事不關己走人。我們必須要給那些辛苦工作多年的員工一筆安家費,也算是跟隨秦氏多年的一個交代,秦家也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瀚沙:“琳瑯商會接管了秦氏,他們照樣有工作,照樣能養家糊口,這些都不用你操心。”
秦儀:“那我就問蘇執事一句,琳瑯商會接管秦氏后,會不會對秦氏原來的員工進行調整?會不會將一部分自認為不合適的人給踢出去?倘若蘇執事能保證,全部會留用,并保證不會降低待遇,能把這些個保證在契約中簽訂下來,那我可以答應琳瑯商會的價錢,蘇執事,你能保證嗎?”
蘇長匯怎么可能保證這個,不可能全部留用,琳瑯商會全面接手管理后,肯定要進行大調整,遂面無表情道:“各個商會有各家商會的經營理念,不可能照搬秦氏原來的不動。”
秦儀略攤雙手,“所以,我必須給那些員工一個保證。蘇執事,東司座,秦氏在不闕城一路成長起來,生于斯長于斯,不僅僅是為了賺錢,還承擔著維護不闕城民生的一部分責任。秦氏能成為今天不闕城最大的商會,也必須承擔在不闕城內相應的責任。
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秦氏給員工的待遇,在不闕城是不是最好的一家。至少對大部分的不闕城民眾來說,秦氏都是他們工作的優選地。對大部分民眾來說,誰不說秦氏好?對大部分的秦氏員工來說,他們一人工作,就能養活全家。
當不闕城出現什么波動,出現民生艱難的狀況時,秦氏都會臨時擴出大量的臨時工作機會,哪怕是虧本,也要為大量民眾爭取到喘息的機會,不至于讓大量人出現挨餓的狀況。
這么多年,在不闕城,能這樣做的,只有秦氏。在秦氏的能力范圍之內,秦氏一直是這樣做的,你們若不信,可以去打聽。秦氏越大,對不闕城民生穩定的責任也越大,不能只顧賺錢,這便是秦氏生于斯長于斯的責任。”
側廳內,端茶唇邊的洛天河聞聽此言,茶盞懸停在了唇邊,神色間若有所思。
“如今秦氏被逼走投無路,只能賣掉秦氏應急,可事關數萬員工的工作,事關數萬個家庭的穩定,許多人的妻兒還指望著家人的這份工作存活,許多不闕城民眾還想保有在秦氏工作的榮耀。
你們接手,必然要對秦氏進行大刀闊斧的調整,以符合你們的商業需求。這些我們事后是沒辦法干預的,能做的只能是眼前,只能是多給他們爭取一點利益。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多爭取一點,爭取發給每個員工的安家費能保他們五十年內不會餓肚子,爭取每個員工手上拿到的一筆錢足夠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去另謀生路。如此一來,秦氏盡到了自己的責任,事后你們想開除誰那是你們的事,隨便你們怎么調整,調整誰都行,至少秦家心安了,也盡力了。”
蘇長匯挑眉道:“保障五十年,秦會長,你在開玩笑嗎?”
秦儀:“這絕不是玩笑,而是一旦走到那一步必須面對且要去執行的事,因為許多人在秦氏工作的時間不止五十年,為秦氏效力的時間不止五十年。當然,對于你們來說,當然是開玩笑,可這就是秦氏應該承擔的責任。數萬員工的穩定,就是數萬個家庭的穩定,保持秦氏的平穩過渡,維持不闕城一定程度上的穩定,保障數萬個家庭的生計,就是秦氏生于斯長于斯的責任。”
側室的洛天河已經放下了茶盞,沉默靜坐著。
對面的金眉眉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低聲道:“公德心喊的震天響,好一個大義凜然的秦會長,這話放在談判桌上扯的太遠,怎么感覺最合你的胃口,看來放在這里談判,已經讓她懷疑到了你在場。”
洛天河則低聲回了句,“這么多年,秦氏也的確是那樣做的,只要不闕城有需要,秦氏的確是虧本著全力支持。怎么,你不相信秦氏拿到那兩千億后會給下面員工五十年最低的生活保障?”
金眉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所以才有眼光和膽略高低之分,秦氏才能在你的另眼相看下、一路庇護下崛起為不闕城最大的商會,而為何不是其它商會的原因。”話中玩味意味很濃,似在提醒對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