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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吃,明味大師總有說不完的話。閱讀此人不愧為空門第一吃貨,對百味隨心的解釋,就連周易也是聽得暗暗點頭,感覺就是自己來說,也不過如此。
所謂百味隨心,就是已經超越了食材本身限制的至高境界,屬于食界的傳說。人的味覺雖然是起自味蕾,最終卻要由大腦做出判斷,反饋出酸甜苦辣咸等各種結果;在一般情況下,食材和各類作料都會對于某種味道,例如糖的甜、鹽的咸、醋的酸、魚鮮肉香羊肉膻......
可是真正的廚藝高手,卻有可能憑借高超的技能以及食材的合理搭配,做出可以‘催眠’食客大腦的食物來,這就是所謂的‘百味隨心’。比如用周易出品的鹵肉煮肉,只要不是太過白癡的食界初哥,就可以讓鹵肉‘咸淡適口’讓咸者見咸、淡者見淡,無論南北食客,吃了都要夸好。
只是周易做的鹵水也是剛剛達到百味隨心的初級程度,還不能做到‘五味雜陳’和真正的‘百味隨心’,只是在咸淡二字上做文章;可有了這份成就,如果專攻鹵水,那全天下的鹵菜師傅都可以轉行去搬磚了。
“結果已經很明顯,周易父子并沒有盜竊周家老鹵......”
廖書記連吃了兩個豬蹄,才很沒有形象地用慧明小和尚遞來的面巾紙擦干凈了手和嘴,想到此時自己應該表明態度,和周易結下善緣了:“仇副市長,這起鹵水失竊案并不是什么驚天大案,你破例搞聯合辦案,恐怕還是有私心作祟?這種行為我必須提出嚴厲的批評,對你的處理結果,省委很快會下達文件的......”
“呵呵,廖書記......我仇仲厚一沒有接受周家的賄賂、二沒有違規辦案,請問我錯在哪里?”仇仲厚本來就不是廖書記一脈的人,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奮力抗爭了。
“仇副市長,你不覺得堂堂一位主管政法的副市長,居然為了周家鹵水失竊搞聯合辦案很奇怪麼?”
廖書記冷笑道:“省里一直強調,華夏現在要依法治國,除非是大案要案,一般情況下不允許搞公檢法聯合辦案。可你為什么置若罔聞?大原有多少大案要案。怎么不見你下令搞聯合辦案?無非是因為那些案子太難破,搞聯合辦案一旦出不了成績,你反要遭人詬病!”
“你主持大原政法工作以來,犯罪率不但沒有下降,反倒逐年上升,你是迫切需要取得一些成績,來做遮羞布!小周這個案子看起來很容易偵破,又能夠體現出法律為地方品牌保駕護航的重要意義,所以你才會抓住不放;如果不是小周廚藝高明。你恐怕早就為了自己的政績將他構陷入獄了?難道到了如今,你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華夏官場有一套不成文的規矩。一旦做到縣處級以上,就有了為官者當有的顏面,哪怕是犯下大錯,上級領導也會找其秘密談話、或者雙規、或者開除黨籍依法制裁,卻絕不會當著普通群眾和下級官員如此嚴厲訓斥。廖豐這樣做。就是要當眾為周易‘翻案’,狠狠賣周易一個人情,同時也等于宣告要將仇仲厚徹底拉下馬,無論他背后的人脈勢力如何。
周家人見到最大的靠山都是自身難保,頓時個個噤若寒蟬;胡萬年更是萬分吃驚,一個勁兒地偷看周易,心說這位‘周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啊?竟然讓廖書記肯為他這樣做......
這在官場上就是完全撕破了臉。廖豐也必須承受來自仇仲厚一脈勢力的所有壓力,如果不是周易身份特殊,值得他這樣去做,以他這個老官場的政治智慧。豈會如此行事?胡萬年可不是傻瓜,窺落葉而知秋,再想想鐘大先生那樣的來頭,也要被周易像個孩子一樣的戲耍,更是心中發寒,暗慶自己沒有站錯隊。
“好,算我仇仲厚眼瞎目盲,活該有此一劫!”
仇仲厚鐵青著臉站起身來,轉身就走。廖豐這樣維護周易,他也知道自己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不過這件事不算完,能做到省會城市的副市長,他的根基也不算淺,真要干起來,也未必就怕了廖豐。只是周易的身份太神秘了,讓他感覺心里沒底。
看到仇副市長離開,周天青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這樣的侄孫該有多難得?‘咸淡適口、百味隨心’......周家如果有了這手藝,還怕不能成為天下第一鹵菜麼?周茂通幾次回老家祭祖,就連這次也沒忘記登門拜訪,這是多好的轉圜機會?可惜自己不但沒有抓住,反倒得罪了他們父子,后悔啊、腸子都要青了,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賣。
“大柱哥,我已經把做鹵水的方法教授給你,雖然你還做不到百味隨心的境界,但是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又有我留下的部分鹵水為引,也足夠你開家鹵菜店了......”
周易看都沒看周天青等人,轉頭對周大柱道:“資金方面你不用擔心,我來解決。我就一個要求,你要讓大原市、乃至全山陰省、全國人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周家老鹵!”
“大兄弟,我......我行麼?”周大柱的眼睛亮了,就是有些擔心自己的手藝還不行。
“放心,我和父子還要在周家店住些日子,會繼續教你的。”周易笑道。
周大柱也要開鹵菜店,還是周易親傳的手藝......
周天青心里又是一沉。不過此刻他也沒有心情考慮生意上的事情了,小心翼翼地道:“胡局長、胡大隊,周家確實是丟失了鹵水,鵝......鵝也是心急,這才錯怪了大盛父子,可鵝真的沒有想過要誣陷他們啊......您看......”
“呵呵,這話您跟我們說不著。”
胡牛擺擺手道:“誣告陷害罪是自訴案件,我們公安機關和檢察院不會主動立案的。要不要告你們,這完全是周同志的自由,如果他不告,我們也管不著。”
“是這樣的麼?”
周天青一喜。忙望向孫子周勝利。周勝利苦著臉點了點頭:“是的爺爺,告不告我們,全看周易了。”
“放肆,什么周易周易的,你眼里還有長輩麼?你這個混小子!”
周長風一瞪眼,一巴掌扇在周勝利臉上:“那是你叔!你的嫡親堂叔。打斷了骨頭還要連著筋肉的血脈至親!快向你叔道歉。”
“易叔。是我不懂事,對不起。”
周勝利捂著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從小嬌生慣養,啥時候受過這個啊。
“呵呵,不敢當。”
周易看都不看周天青等人,轉過頭望著胡萬年叔侄:“胡局長,胡大隊長,我準備委托一位律師。起訴周家誣告陷害我父子的案子。到時候恐怕還要到公安機關幫忙出些證據,不知道可以麼?”
“當然可以。對于公民提起的自訴案件,我們會大力協助,這也是打擊犯罪、維護法律的尊嚴麼。”
胡萬年連連點頭道:“胡牛,你把一切書面證據都準備好,另外在需要的時候。你就以證人的身份出庭作證。”
“那就謝謝了......”周易笑著點了點頭,胡家叔侄還是很會做人的。
“易哥兒......是二爺爺當初做錯了,對不起你爺爺,對不起你爸。爺爺已經知道錯了,你就高抬貴手,放過周家......二爺爺已經七十五歲,沒有幾年日子了。你就忍心把二爺爺送進監獄麼?”
周天青是真的怕了,也知道周易絕非常人,自己是萬萬招惹不起的,硬來是肯定不成。于是就扮起了可憐,希望用親情打動周易。
“是啊兄弟,說到底都是一家人,你就真的不顧念親情了麼?”周長風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爺倆兒湊到一塊兒,都能獲得奧斯卡金像獎了。
“一家人?親情?真是好笑啊!”
周易哈哈大笑:“當年是誰逼迫我爺爺背井離鄉,搶奪祖宗留下的鹵水?又是誰指認我父子盜竊鹵水,欲用國法相加?你們做出這些事的時候,想沒想過親情,想沒想過我們是一家人?現在倒是念起了親情,可惜遲了!”
“兄弟!”
周長風拉著兒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算哥哥我求求你。我們都錯了,對不住兄弟你,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們一馬,好兄弟......”
周易皺了皺眉,本來他這次是真的惱了周家人,從沒想過要手下留情,可當見到年邁的二爺爺哭泣懇求,還是不免有些心軟,不過讓他就此輕松放過周家也是絕不可能的,想了想道:“你對我爸說,如果他老人家肯放過你們,我自然沒有二話,否則......”
“哥,長風認錯了,我爹也知錯了,難道您還要讓我爹當場跪拜您麼?”
周長風聽到周易口氣松動,頓時大喜,忙掉轉頭向周茂通懇求起來。
周茂通哼了一聲,本欲不理,可當見到二叔也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要向自己跪拜,終于還是坐不住了,忙止住周天青,長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二叔,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不過我在周家......”
“你父親當年的院子二叔立即歸還給你,今后祭祖,你排在二叔后面,等二叔走了、入了祖墳,你就是周家排位第一的在世子孫!”
周天青萬萬沒想到周茂通會如此大度,回想自己過往種種,不由又是慚愧、又是后悔,一時老淚縱橫,拉著周茂通的手無語凝噎,半天才說出話來:“等后天祭祖的時候......二叔要當著全村周姓人的面,向你父親認錯、請求祖宗懲罰,二叔是真的知錯了......”
“二叔,過去了,過去了......”周茂通脾氣火爆,卻最是顧念親情,哪里受得了這個,反倒勸慰起周天青來。
“慢,我還有一個條件。如果二爺爺同意了,這件事才算真正揭過。”
周易忽然道。
“小易,你二爺爺已經認錯了。你還有什么條件?我看還是算了......”周茂通看著須眉皆白,老淚縱橫的二叔,心里實在不忍,嗔怪地瞪了周易一眼。
“大盛,你讓易哥兒說。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十個、一百個。叔也答應。”周天青忙止住周茂通。生怕再惱了周易。
“小易,那你就說,可別太過分了。”
“放心爸,我的要求并不過分。”
周易看了周大柱一眼:“周家老鹵本來就有爺爺一份兒,必須要還回來。我們不做鹵菜生意,這些鹵水就給大柱哥......二爺爺,鹵水我也能做,但是周家老鹵代表了祖宗的傳承,大柱哥要做鹵水店。沒有祖傳傳承的鹵水,腰桿兒就不夠硬,您說對麼?”
“對對對,易哥說得沒錯。周家還有二十九壇鹵水,我把其中的十五壇給柱子,你看行不?”
“好。就這么定了!”周易這是要成全周大柱,畢竟自己和父親不會在周家店久住,大柱哥就代表了爺爺這一脈的傳承,腰桿兒不硬怎么行呢?
“大兄弟,這......這合適嗎?”周大柱連連搓著雙手。他是個老實人,在周家店從沒有過什么地位,一時還真有些消化不了這塊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
“我看再合適也不過了。”周易拍了拍周大柱的肩膀:“祭完祖宗后。你就去大原選定合適的門面,把周家老鹵的招牌掛起來。二爺爺家雖然早就申請了商標注冊,想來也不會為難你的,對二爺爺。長風哥?”
“當然當然......”
周天青和周長風父子就剩下點頭了,仿佛是小雞啄米。
周家鹵水失竊案就此告一段落。結果和周易預想的有些不同,他終究只是個擁有閑人系統的年青人,并不是殺伐果斷的國之梟雄,見到周天青如此懇求,最終還是難免心軟;老爺子周茂通脾氣比兒子大,心卻比兒子更軟,有這樣的結果并不奇怪。
不過經此一來,周易也確立了爺爺這一脈在周家店的地位,讓父親從此揚眉吐氣,又分走了周天青一半鹵水,也算大有斬獲,沒有白費一番心力。
既然案子有了結果,胡萬年叔侄和周家人也就離開了小空寺,老爺子周茂通也一同回去了。周易本來想走,卻被明味拉到一邊,在他的耳旁說了句話,就是這句話,讓他決定在小空寺多留兩天。
“周施主,何必何施主對你說過?早晚要帶你見識一番新天地......這句話是老衲對他說的,你如果有興趣,就多留兩天如何?”
何必,何瘋子?
周易頓時一愣,猛然想起還是在法國的時候,何必喝了他釀造的‘將相和’,就說什么將來要帶他見一位懂酒的高人,如果能夠得到這位高人贊賞,自可見識一番新天地。他當時也沒放在心上,什么新天地,難道還能比系統更新、更特別麼?何瘋子常做驚人之語,誰知道是不是發癲了?
沒想到居然是明味和尚,周易的好奇心頓時被這個酒肉和尚成功勾了起來,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花樣,于是就留了下來,對父親只是說要與明味大師研究食道,在小空寺住上兩天,等后天一早,再趕回周家店參加祭祖大典。
這時留在廟里的就只有周易和廖書記兩個人,明味仿佛是個永遠填不滿的飯桶一樣,忽悠著周易留了下來,也不提剛才的話頭兒,只是拉著周易和廖豐繼續喝酒、吃豬頭肉。等到月上樹梢的時候,才把飯桌從禪房搬出,安放在清水池旁邊的六角涼亭中,三個人一面吃酒、一面賞月,從明味和廖豐偶爾觸及的話題中,周易才知道,原來這位堂堂的一省大員、封疆大吏是來找和尚看風水的,而且還是祖墳的風水。
明味和廖豐也沒背著他,話間多談到古今大人物的祖墳風水。原來從古到今,但凡有大成就的人物,無不是祖墳冒清煙。比如本朝泰祖和他老人家的一生競敵常凱申,家鄉的風水都是極其講究,只可惜常凱申的祖墳風水顯現蛟形,卻比不上‘老人家’祖墳上的真龍之氣,所以最后敗走寶島,說起來也是命中注定了。
周易對這些風水玄學從來都是不信的。他為柳老太太逆天奪命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五行元氣和地脈土龍,可要說這些東西能夠影響后代子孫的命運,那也未免太玄乎了,感覺十之都是神棍騙人的玩意兒。
可明味的口才極好,聽他扯淡也蠻有意思的,周易也就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當個好聽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月光灑落在明味的光頭之上,頗有幾分寶相莊嚴的意思,廖豐越聽越是入迷,堂堂一省大員,竟會像個孩子般時不時歡笑起來......
Ps:中午和老同學聊了良久,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竟然有了外遇,而且老婆還不知道,我還能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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