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曾經很想問辛棄疾到底為什么寫出那首青玉案,不過后來在辛棄疾自己投稿的文章里講的挺詳細,蘇詠霖就沒有再問。
辛棄疾在當時投稿的文章里描述了創作這首詞的前因后果和內心感悟,描述了他在南宋見到的上層的腐朽墮落和底層百姓的艱難困苦。
兩種截然不同的處境所帶來的巨大撕裂感讓他感到無比的荒謬,處在這樣強烈的情緒下,他決定與舊時代徹底分割開來,于是寫下了那首詞。
這讓蘇詠霖很吃驚。
他驚訝于同一首詞在不同的環境下所表達出的完全不同的意思。
然后,除了感嘆辛棄疾牛逼之外,他也沒有其他的感觸了。
他貧乏的文學修養讓他除了牛逼之外,也沒什么其他更好的詞語可以形容辛棄疾的才華橫溢。
所以他希望辛棄疾也能多寫幾首詞,以后可以當教材,或者充當考試試題,搞一些原作者本身都不明白的閱讀理解,得以造福天下學子。
想想就覺得很有趣。
比如問一問學子們辛棄疾所寫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之類的。
不過當蘇詠霖提出辛棄疾可以朝著一代詞宗的方向稍微發展一下的時候,辛棄疾明確表態對此不甚熱衷,沒什么想法。
或許退休以后會考慮,但是他正當盛年,正是把滿腔熱血和一身所學付諸實施的時候,怎么能像個深閨怨婦一樣寫一些針砭時弊的詩詞陰陽怪氣呢?
而且說到底,大明有什么時弊需要他來針砭?
真要有,根本輪不到他醞釀情緒寫詩詞,蘇詠霖早就用物理方式將其清洗掉了,他根本沒有什么發揮空間。
“詩詞終究是陶冶個人情操的小道,我到底是大明的參謀總長,應該更加專注于大明的軍隊工作,應該專注于戰場爭鋒,而不是什么詩詞,詩詞寫得再好,也不能讓國家強大,也不能讓軍隊打勝仗,雞肋罷了。”
看著辛棄疾這樣的態度,蘇詠霖不由得為當代和后世的廣大考生感到可惜,少了那么多詩詞,出題范圍就會縮小了。
不過……
無所謂了。
蘇詠霖笑了笑,拍了拍辛棄疾的肩膀。
“工作之外,無外乎是生活,你當然可以鐘情于工作,不過工作之余,也要懂得休息、消遣,我雖然公務繁忙,閑暇時也會習武健身,陪伴家人,或者讀書習字,寫寫自己想寫的文章。
這些事情對我而言就是處理公務之外的放松與休閑,是很能排遣壓力的事情,你也要學會派遣一些工作上的壓力,我要是能寫詩詞,我早就寫了,發表出去也好博得滿堂喝彩,可惜,我不會。”
辛棄疾摸了摸下巴。
“這樣啊……您的工作如此繁忙,卻也能抽出時間嗎?”
“我又不是鐵人,終歸是要休息的,也是要做些自己的事情,比如陪伴家人,我家二小子出生沒多久,大小子出生的時候正是建國初期忙的天昏地暗的時候,沒陪他,正是最遺憾的事情,現在有機會補全遺憾,當然要抓住機會。”
蘇詠霖笑道:“我聽說你家夫人也懷孕了,這是你第二個孩子了,多陪陪家人吧,該休假就休假,沒什么太忙碌的事情,就要抓緊時間休息,可別把自己累出毛病來了。”
辛棄疾的長子在四年前出生,現在夫人又懷孕了,蘇詠霖覺得辛棄疾可以抽出點時間好好陪陪家人。
不然等之后南下滅宋戰役發起之后,有他忙的。
辛棄疾如此,蘇詠霖何嘗不是如此?
當年家里大小子出生,正趕上建國最忙碌的時候,他在前朝忙的昏天黑地,根本無暇顧忌家人,只能讓趙惜蕊辛苦一下,又當爹又當媽,反而讓他撈著一個慈父的身份。
現在小兒子出生了,朝政依然忙碌,卻沒有忙到抽不出時間陪家人的地步,趙惜蕊現在也有婦女部的事情要做,所以有些時候蘇詠霖會主動接過陪伴小兒子的工作。
趙惜蕊懷胎十月之后,給蘇詠霖誕下了第二個孩子,也是個兒子。
對此蘇詠霖多少有點遺憾,因為這一胎他其實想要個女兒,想嘗嘗兒女雙全的滋味。
但是孩子既然生下來了,他也高興,也開心,抽出了不少時間陪伴兒子和坐月子的趙惜蕊,然后就和趙惜蕊商量著第三胎要個女兒的事情,被趙惜蕊好一頓數落。
當皇帝工作還不夠多?要什么第三個?忙得過來嗎?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嗎?
蘇詠霖被訓了一頓,無言以對。
該說不說,這種帶孩子的辛苦,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雖然皇宮里面有專業月嫂和奶媽可以幫著帶孩子,但是他還是抽出時間自己帶孩子,接著就感受到了各種難處。
皇帝親自給孩子換尿布然后被滋了一臉尿什么的,一直都是皇宮里秘而不宣、不愿意對外說起的事情。
不過從這些相當辛苦的體力活里面,蘇詠霖也算是感受頗深。
“有空的話,多陪陪妻兒,孩子出生了之后,也應該親自上手撫育一段時間,真的,會有一些很不一樣的體會。”
“不一樣的體會?”
辛棄疾有些疑惑:“帶孩子還能有什么體會?無非是感念父母恩德,感受一下辛苦和不易?”
“可能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會在心境上有所不同吧。”
蘇詠霖笑了笑:“總之,多陪陪家人,把心思多放一些在家人身上,對于我們來說絕對不是壞事,我們這些人長久處在高位上,容易養成高高在上的心態,這不好,帶帶孩子,就能找回普通人的心態了。”
辛棄疾想了想,便也笑了出來。
“既然如此,我便知道了,我會試試的。”
“嗯。”
洪武八年對于明國來說的確是個好年份。
年初,川蜀戰役爆發,明軍占領川蜀,結束了那個荒唐的蜀宋政權。
三月底,黃河改道工程逐漸走向尾聲,黃河改道工程總負責人、大明國左都御史、復興會總理兼庶務部主任田珪子正式向朝廷上表,稱黃河改道工程即將走向尾聲。
只需要最多兩個月的時間做最后的檢查和統籌,就能最終完成黃河改道工程,讓黃河水回到東漢故道,東流入海。
蘇詠霖聞訊大喜,于洪武八年四月初再次前往黃河工地上沿線巡查,與田珪子一起,將即將使用上的全新的黃河河道完整的走了一遍,檢查了各個河段的堤壩與疏導設施。
田珪子這一次特別開心,說他終于不負眾望,可以確保在洪武八年年中的時候把整個改道工程給它完結,從此自唐末五代黃河崩壞以來數百年的黃河泛濫期就會走向終結。
年年告急年年絕口年年崩潰的風險從此將成為歷史。
“雖然這個大工程耗費了足足四百多億錢,花了五年多的時間,但是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下定狠心大修一次黃河,總比之后每一年都要承受決口泛濫風險要來的好。
每一次決口或者泛濫都會帶來極為慘重的損失,幾乎能把辛辛苦苦建設起來的成果直接沖成白地,還要死好多人,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工程雖然耗費極為巨大,卻依然是極為必要的。”
田珪子笑呵呵的對蘇詠霖說道:“這幾年朝廷財政艱難,用工艱難,很多事情都被耽擱了,朝廷想必有很多的不滿,但是東漢故道一旦復通,黃河東流入海,則別的不說,兩淮膏腴之地必然快速恢復原先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