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黃河工地上的建材偷出來賣掉,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劉晴瞬間就意識到這里頭水很深,不是很好把握,稍有不慎就要牽連出一樁大案子。
當然,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里敞亮,知道不是隨隨便便某個人就能辦成的。
薛致禮也知道。
“估計不是他自己能辦到的,肯定是上頭有人給他行了方便,否則他敢這樣做?”
薛致禮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就他那德行,要是沒人給他托底,他敢這樣做?他是什么性子,我最了解了,過小日子,他不甘心,發大財,他又沒那本事,眼高手低。”
“上頭有人……你的意思是,這是官家有人自己在操作?”
“肯定啊,監守自盜不就是這幫子官老爺最擅長的事情嗎?這些東西朝廷花了錢買來的,他們轉手給賣出去,無本買賣啊,能不賺嗎?
這種事情我看得多了,以前金國還在的時候就是這樣,朝廷發下來的東西給這幫官老爺分潤一下,大大小小各級官吏都有好處,彼此照應著,一起發財。”
薛致禮搖了搖頭,頗有些感慨道:“要我說,這大明國還真的挺不錯了,要說這當今皇帝啊,也真是了不得,起兵幾年就把金賊趕跑了,咱們漢人翻了身,腦袋上沒有金賊繼續壓著了,這是好事兒。
后來他廢除苛捐雜稅,廢除各種過路雜稅,攔路要錢的兵頭沒了,山匪沒了,路暢通了,這對農民好,對咱們這些走商的也好,沒人不夸他大明朝,我也是打心眼兒里覺得他好。”
“那是當然的。”
劉晴默默點頭。
“皇帝是好,但是光皇帝好沒用啊,下面人欺上瞞下的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拿這黃河工程來說吧,修黃河當然是好事,鬼知道這黃河哪一天忽然又改道,把咱們這兒也給淹了,那不就完了嗎?
但是啊,修黃河你皇帝一個人也修不好,得上上下下多少人跟著一起修啊,這人一多,就難免有些壞心思的,一旦起了壞心思,手就管不住了,這工地上到底還能剩下些什么,也就不好說了。”
薛致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咱是沒那個膽子摻和進去,有多遠躲多遠,不然一旦事發,咱跑不了,全家都要送進去。
但是這事兒我估計不是我那妻弟一個人在干,肯定有很多要錢不要命的人在做,還有很多官面上的人在幫忙,長此以往,這黃河要修到什么時候,可就不好說了。”
劉晴默默聽著薛致禮把話說完,與他喝了一頓酒,把他送回了家。
然后他就親自前往十一行動組總部,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十一行動組組長杜非。
杜非得知以后非常重視這件事情,一邊將消息直接送到中都天網軍總部,一邊安排人手以此為突破點,開始暗中調查。
同時他也意識到這件事情牽扯很大,恐怕不是隨隨便便幾個人就能解決掉的,搞不好還是個大案子,很有些弄頭,說不準要牽扯出一大批人來。
在自己負責的轄區內出現這種事情,而自己并未第一時間察覺到,反而讓部下因為一個人的醉話而察覺到,這讓他感到非常惱火。
但是轉念一想,他安排那么多部下用各種不同的身份深入民間,不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通過這種途徑得知不法分子的不法之事嗎?
不法分子又不會主動把不法之事告訴他們,也不會把我要干壞事這五個字寫在臉上。
天網軍存在的意義就是對社會各階層的無死角滲透,通過消息的收集和分析發現犯罪的蛛絲馬跡,從而將一切犯罪行為盡早查處,并且斬草除根。
這就是天網軍十一行動組的最高使命。
那些光明正大的執法人員在太陽光底下維護大明的聲譽和社會的公理,讓大明枝繁葉茂。
而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存在則要在暗中守護著大明的根基,讓根基穩固,不至于潰爛。
總有些事情必須要靠他們用各種方式各種手段去獲得,然后才能解決問題。
毫無疑問,劉晴是非常稱職的密探,而天網軍十一行動組的安排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則情報送到中都天網軍總部之后,因為總負責人蘇隱前往西夏執行任務尚未返回,這一消息就被蘇隱的第一副手、天網軍第一副指揮使陳晨知道了。
他閱讀完這份情報之后,面色一變,立刻親自攜帶這份信件前往皇宮,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蘇詠霖。
蘇詠霖看后面色陰晴不定,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之前胡瑋交給他的那份復興會內部文件,他把那份文件調閱過來看了看,與天網軍的情報放在一起想了想,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以為黃河工程關乎大明,關乎萬民,是天下人都在矚目的事情,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會有什么人敢于在其中動手動腳,但是我錯了,我低估了某些人的貪婪和愚蠢,我把他們想得太好了。”
蘇詠霖面色平靜的放下了兩份文件,露出了微笑。
“陳晨,你通知十一行動組,不要打草驚蛇,要順藤摸瓜,慢慢的摸,不著急,給我把這伙人從樹葉到樹根都給挖出來,我要把他們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而且我覺得,這兩件事情雖然有關聯,但是應該不是一伙人辦的,這應該是個窩案,但窩不止一個,十一行動組那邊要是人手不夠,你就多幫襯幫襯,總要把事情給查清楚。”
“臣知道了。”
陳晨點頭,轉身離去。
陳晨離開之后,蘇詠霖心情不好,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于是就把孔茂捷喊了過來,把這兩份文件都給他看了。
“山東……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對黃河工程出手?!”
孔茂捷看到這兩份文件之后大怒。
作為都察院右都御史,左都御史田珪子外出負責黃河工程的時候,他主持起了都察院的工作,現在山東出現了窩案,他這個右都御史責無旁貸,一定要參與進去。
他很生氣,立刻向蘇詠霖請求授權,親自趕赴山東調查處理這件事情,把那些膽大包天的人統統揪出來,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絕對不輕饒。
蘇詠霖想了想,緩緩搖了搖頭。
“現在不急,有天網軍去調查這件事情,還有復興會的分部協助,想要查清楚應該不是難事,而且這些事情是什么人做的,我心里也大概有個數。”
孔茂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您所說的,是那群舊臣嗎?”
“除了他們,我不知道是否會有咱們內部的人協助,之前我還不相信,但是許勵的事情發生之后,我不敢確定了。”
蘇詠霖笑了笑,少頃,他收起笑容,看向了孔茂捷。
“茂捷,你覺得這件事情的起因到底是是什么呢?誰才是這件事情最主要應該負責任的人呢?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
孔茂捷皺眉苦思,想了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
“最好不要是禮部那幫人,他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否則,我會讓他們后悔來到中都做官,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一群蟲豸!”
孔茂捷捏緊了拳頭,毫不掩飾心中殺意。
他還是那么的正氣凜然。
看著他,蘇詠霖忽然笑了出來。
“那你應該后悔讓我做皇帝,你當初應該竭力反對我當皇帝,在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不定我就不當這個皇帝了,也就沒有現在那么多事兒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