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預料并沒有錯,高存福和蕭禿剌對皇帝使者是百般討好。
又是送錢又是送物,還送美女,把皇帝使者伺候的舒舒服服魂都快沒了。
然后拼命說好話。
這樣說著,皇帝使者倒也沒有真的丟了魂,畢竟有錢還要有命去花,有美女也要有命去享受,萬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受到牽連連命都沒了,那有再多錢再多美女又如何?
所以在軍事問題上,使者并不敢疏忽。
他跟著蕭禿剌去了“前線”,觀察了一下蕭禿剌安排好的軍事局面,左看看右看看,倒也沒發現什么和蕭禿剌的報告中有所不同的地方。
不過通過對傷兵營和士兵士氣的觀察,使者還是注意到了一些端倪,并且察覺到這一定不是真正的前線。
對此,使者很生氣,怒斥蕭禿剌,要求蕭禿剌帶他去真正的前線。
這倒也沒出乎蕭禿剌和高存福的預料,他們對此做了預案,就是帶使者去“真正的前線”。
對,為了陪著使者做戲,蕭禿剌和高存福安排親信做了兩場戲,一場是很容易就看出端倪的假前線,一場則是不那么容易看出的更接近真實前線的假前線。
反正都是假的,突破第一層,使者就很難突破第二層了。
而蕭禿剌和高存福站在第三層。
只要騙術高超,總能糊弄過去,然后想方設法繼續糊弄,送錢,利益交換也好,總而言之,只要他們力所能及的,總能拿出來當籌碼。
接著就是讓蕭禿剌再表演一次他的傳統藝能。
讓他自降身份,大聲哭泣,然后送錢送物送女人,讓黃白之物蒙蔽他的眼睛,讓更加嬌美的美女蒙蔽他的神智。
“我知道前線情況的確不如我所說的那么好,但是也絕對不會很差,只是我還需要時間,而陛下不斷催促,讓我接連失誤好幾次,我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讓陛下安心。
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我真的是無可奈何,賊軍人多勢眾,區區一兩個月真的無法快速解決戰事,使者如果一定要說,還請使者多為我等美言幾句,請陛下稍稍開恩,多寬限一些時日!”
蕭禿剌哭得十分凄慘,錢財和美人又實在是太折磨人心,用這個考驗官僚,誰能經受得住這樣的考驗呢?
于是使者有些動搖。
“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但是陛下那邊,的確非常著急,陛下一心準備南征,契丹人的造反對陛下來說是非常惱怒的……”
“所以您看,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叛軍已經被我壓制,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陛下嚴苛,一旦超過時限就會要我的命,我實在是害怕,還請使者相助!”
使者更加猶豫不決了。
這個時候,蕭禿剌搬出了殺手锏。
“聽說您有一位兄弟,想謀取一個戶部的職位,正巧,我與戶部的一位侍郎有些交情,如果使者相助,祝我度過難關,那么……”
使者的身份早就被有心人告知了高存福,這已經不是秘密,連他家的情況都在短時間內被高存福摸了個通透,兩人連夜商量好的對策,專攻使者無法防備的地方。
果不其然,使者十分震驚,驚訝于蕭禿剌的能量。
“這樣的事情……真的可以嗎?”
“只要您能助我渡過難關,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蕭禿剌擦了擦眼淚,變臉似的露出一臉奸笑:“更高的官職我沒有把握,但是戶部的一個中層職位,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使者抿著嘴唇低下頭認真的思考了一番。
“陛下那邊真的很急切,如果我回去能為您說一些好話,倒也爭取不了太多的時間,最多一個月,再有一個月,如果還不能平定叛亂,我就要和您一起遭受嚴酷的懲罰了。”
蕭禿剌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一月時間足矣,我很快就會發起全面反攻,局勢很快就會好起來,還請使者放心。”
“如此甚好。”
使者點了點頭,收下了蕭禿剌的一切饋贈,上了賊船。
使者隨后回到了遼陽城,得到了高存福的熱情款待,美食美酒美人一樣不差,讓他度過了極為銷魂的三日。
三日之后,戀戀不舍的使者啟程回京復命,高存福安排部下李蒲速越送使者離開遼陽城。
“一定要把他安全的送走,然后再跟他提一下我們的事情,請他務必擔待,務必向陛下多多美言,明白嗎?”
“屬下明白。”
李蒲速越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路上,使者的情緒還是不錯的,和李蒲速越談笑風生,兩人騎著馬并排騎行在隊伍前方,好不快活。
談著談著,李蒲速越回頭看了看自己和其他人的距離,心下有了計較。
“使者,我要和您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還請您萬萬不要回頭,不要驚訝,更不要發出聲音。”
李蒲速越輕聲說道。
使者一愣,詫異地看了看李蒲速越,皺起了眉頭。
“什么事情?”
“您被騙了。”
“啊?”
使者一愣。
“請不要發出聲音,務必!”
使者深吸了一口氣,貌似無事發生般繼續看著前方:“你說。”
“您看到的假前線和真前線都是假的,是蕭禿剌和高存福蓄意偽造用來欺騙您的,真正的前線狀況非常慘烈,叛軍人多勢眾,越打越多,完全看不到平定的可能。”
聽到這段話,使者瞳孔一縮,心神劇震。
“你說這話可有依據?”
“我是高副留守身邊辦事官員,多次前往前線運送給養,觀察情況,前線的情況我非常清楚,您所看到的兩個假前線我都有參與布置,那些帳篷上的污漬有些都是我親手抹上去的。
還有您見到的那些傷兵,一定對您說了兩句話,一句是為陛下奮戰,不知辛苦,一句是就想著早日剿滅叛賊,可以回家,這兩句話都是我教他們說的,其他的話他們則基本上不說。”
使者慌了。
“這……這不可能吧?”
“這是真的,他們為了欺瞞陛下爭取時間,已經說謊很久了,若是他們能用這段時間把問題解決掉,我也就閉口不言了,但是事實是叛軍人數越來越多。
繼續被他們隱瞞下去,叛軍很有可能占據優勢,威脅遼陽,到時候局面將更加不穩定,我深深地感到憂慮,實在不忍心看到這一天的到來,還請使者務必將此事告知陛下!”
“我……我……”
使者騎在馬上,整個人都呆滯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蒲速越卻知道。
“這些禮品和錢財使者大可以收下,之后只需要對陛下說是為了麻痹高存福和蕭禿剌,免于受其迫害,方便將真相告知陛下,則一切都還有希望!”
使者心中混亂,焦躁不安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你告訴我實話,眼下的局面到底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賊軍一開始占據了咸平府、韓州、隆州和信州,到現在為止,三萬大軍僅僅只收復了歸仁縣,還是叛軍主動撤退的,主力被叛軍牽制在平郭縣城之下不得寸進。
本來以為這樣可以鉗制叛軍的發展,結果叛軍越打越多,兵力不斷增加,從只能困守城池到可以出城作戰,前后也就一個多月,現在更有反攻歸仁縣的趨勢了!”
李蒲速越把實情交代了一下,給使者嚇得不輕。
“等于說這一個多月快兩個月,平叛大軍沒有任何進展?”
“幾乎沒有,兩軍一直相持,互有勝負,戰局僵持的非常厲害,蕭禿剌和蕭懷忠根本奈何不了契丹叛軍,也不敢分兵進擊,無法改變局勢。
契丹叛軍借此機會大量招兵買馬,訓練兵卒,人數越來越多,武器裝備也越來越jing良,情況非常不妙,繼續下去的話,恐有大禍!”
“這……”
使者嚇壞了,問道:“你能確認這是真的嗎?”
“我不會送您錢,只有為了讓您在陛下面前說假話的人才會送錢給您,我說的都是真話,我對陛下忠心耿耿!”
李蒲速越一句話讓使者確定了此事的真假,于是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他咬牙切齒地踏上了回程,并且快馬加鞭的往回趕,只想著盡快把消息送回中都,讓完顏亮知道他所信任的那些混蛋們到底對他的事業做了些什么“貢獻”。
這個消息在五月初一被送到了中都,送到了完顏亮的桌案前。
同一日,也是蘇詠霖和趙惜蕊結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