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古論濟格帶著騎兵行進的速度比較快。
趕路一天半,他們便抵達了陪尾山下的糧草大營,在這里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但是其他的怪事就多了。
“你是說,兩天前就該到的軍需之物今天也沒到?”
烏古論濟格看著軍需轉運官楚淇。
楚淇大吐苦水。
“是的,兩天前就該到位的東西今日還沒到,延遲兩天還沒有提前通知,這很奇怪,而且之前往泗水方向而去傳令騎士們都沒有回來過,再這樣下去,糧草大營的糧食也快不夠運輸了。”
烏古論濟格想了想,覺得不對勁,讓軍隊提高警惕,順著糧道一路前進,花了半天功夫抵達了泗水縣城,沒發現異常。
泗水縣令也表示糧道是安全的,沒發現什么問題,只是沒見著糧食來,要出問題,可能是曲阜方面有問題,他建議烏古論濟格小心行事。
烏古論濟格憂心忡忡,但是天色已晚,于是便在泗水縣令的安排下把軍隊安頓到了城外營房中,用泗水縣城的人妥善布置了巡夜工作之后,就和騎兵們一起沉沉入睡了。
趕路兩天,也是精疲力盡,需要休息的。
這一覺他們睡得很沉。
然而危險正在向他們悄悄逼近。
早已偵查到這一情況的勝捷軍情報部隊把這一消息通報給了正率軍極速前進的蘇詠霖,蘇詠霖得知以后立刻定下了夜襲計劃。
第二天凌晨時分,打更的更夫敲響五更鑼鼓之時,嶄新的一天就要開始的時候,騎兵營房忽然遭到了襲擊。
營房中到處起火,四面喊殺聲吶喊聲不絕于耳,金軍騎兵驟然從睡夢中驚醒,大駭,爭相奔逃,根本沒有就地反擊之類的概念,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到處起火的恐怖煉獄。
大量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騎兵沖入營中縱火、殺戮,場面極度混亂。
烏古論濟格最初試圖抵抗,還抵抗的比較激烈,和襲擊者的騎兵交手,奈何士兵大部分失去戰斗意志,只想逃跑,他遏制不住,也組織不起來,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驚慌之下也不得不帶人逃跑。
但是這一回他的運氣太差,大概是之前的幸運用完了,現在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
他在逃跑的時候,胯下戰馬被地上雜物絆倒,他連人帶馬摔在了地上,把脖子摔斷了,當場死亡。
戰馬嘶鳴聲和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鬧騰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泗水縣城里的人們都看到了。
城門差役首領在城上看到濃煙和火光,大駭,不敢開城門,立刻把消息告知縣令。
縣令一聽,嚇得衣服都沒穿好就匆匆登上城樓,一看,見騎兵營房所在方向升起滾滾濃煙,頓時大叫一聲不好。
“不準開城門!把吊橋拉起來!四面關城門!關城門!”
他嚇得面色慘白,立刻讓四面關門,起吊橋,決不允許任何人出城、入城。
“馬上召集城中射糧軍、差役全部武裝起來,到城頭集合!要快!快!”
“喏!”
布置做完,縣令趕快下城樓回去安排其他事情,他非常驚慌,眼下所能想到的就是保住城池不被攻破,其他的都想不到。
一直到天色大亮,有人來報說一支打著旗號的軍隊正在接近泗水縣城,縣令才頂著剛穿好的鎧甲急匆匆登上了城樓。
登城一看,泗水縣令不覺大駭。
黑壓壓一大片軍隊正在向縣城靠近,就他多次觀看軍隊操練來算,人數不會少于三千,且軍容完整,全部都是騎兵,戰馬頗多,軍勢強盛。
泗水縣城城樓低矮破敗,守城兵力極少,根本不堪防守,真要打起來,即使對方沒有裝備什么專業的攻城器械,泗水縣城最多堅持一個上午,必破。
但是這支軍隊似乎沒有攻城的打算,繞著泗水縣城一周,似乎只是為了做為威懾,把一封信射入城中,便匆匆往東邊而去。
縣令從一名士兵手里接過了這封信,展開來一看,十分驚訝。
這是名為蘇詠霖的光復軍將軍給他寫的信,說他還有軍務,就不攻城了,但是看著泗水縣城的模樣,實在也經不起怎么破壞。
他憐惜城中百姓性命,所以不曾攻打城池,希望縣令好自為之,等之后大軍主力抵達的時候,主動開城投降,只要出示這封信,他就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一城生靈也會得到保全。
“這是賊軍先鋒,其后還有主力大軍未至。”
縣令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聲音發顫。
“那,明府,咱們該怎么辦?求援嗎?”
縣令身邊的縣尉一臉緊張地看著縣令。
“求援?去什么地方求援?統軍使的大軍嗎?你沒看到,那支賊軍的先鋒軍已經把城外騎兵全部殲滅了嗎?后頭還有大軍,也就是說……”
縣尉眼睛一瞪,一臉驚悚。
“統軍使大軍已經是孤軍了,且糧道斷絕?”
“是的。”
縣令收起這封信,喘了口氣,瞇起眼睛說道:“很快,整個山東都要是賊軍……不,光復軍的天下了。”
“那,咱們?”
“你想堅守到天子大軍南下討賊嗎?”
縣令看了一眼縣尉。
縣尉想了想,又看了看泗水縣城低矮破敗的城墻,咽了口唾沫,搖了搖頭。
“我肯定堅持不到,也不敢,但是……要降了賊軍的話,今后天子大軍要是來了,賊軍不敵,山東光復,那咱們不還是一死?”
縣令緩緩點頭,認真想了想。
“我不是本地人,你也不是本地人,惟今之計,走為上計!”
縣尉雙眼一亮,感覺這是一個好辦法。
擅離職守當然是罪過,總好過臨陣投降,做了天子的叛臣,到時候被天子清算。
當今天子別的不敢說,殺人那絕對是說到做到,絕不含糊,對于官員們來說,這絕對是最為恐怖的。
他們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打馬虎眼。
說走就走。
蘇詠霖率領軍隊往東行軍一個時辰左右,泗水縣城西城門打開,一隊車騎很快的往西邊去了,留下一城離不開故土的本地人面面相覷。
他們竭力相勸,也沒辦法勸說這幫膽小鬼的離開,而隨著他們的離開,城中金國相關勢力逃的逃,躲的躲,居然直接放棄了泗水縣的統治權。
城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可奈何之下推舉了暫時的話事人,是城里姓楊的老人家。
楊氏是當地大姓,廣有勢力,是當地最大的地頭蛇,于是一城士紳都覺得應該讓楊家之主楊佑暫時主事。
六十多歲的楊佑于是便帶著一群人出城,到騎兵營房所在地觀看情況,一看之下不由驚駭。
數座尸體堆成的小山還在燃燒,有人的,也有馬的。
整個營房也在燃燒,朝周遭散發著詭異的氣味。
那種混合著血腥味的腥臭氣味刺激的很多人為之作嘔,很多膽小的人一眼看過去便被嚇暈了。
在這里駐扎的金軍騎兵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或許有,但是他們沒有發現。
楊佑活了六十多歲,也算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見到這樣的場面卻也不由得兩股戰戰,心有惴惴。
他深感驚恐,知道剛才那支軍隊如果真的要攻城,只靠泗水縣城薄弱的防御絕對撐不過一上午,而對方一旦下定決心要做點什么,縣城內之后的局面可想而知。
而那支軍隊并未攻城,只是給了他們忠告,讓他們好自為之。
這個忠告的分量究竟如何,現在大家也都一清二楚了。
一群人左右看看,驚恐之中,他們都得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最恰當的決定。
而同一時刻,駐守在陪尾山糧草大營之中的轉運官楚淇正在面對一個時辰內的第三位傳令騎士。
他一邊忙碌糧食轉運的事情,一邊還要應付傳令騎士,煩不勝煩,幾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