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軍事行動之中,趙玉成只是一個添頭而已,大家都清楚。
真正能打的還是蘇詠霖和他自己練出來的部隊。
這小白臉還真是個狠人啊!
就那一千多人,真就把那么多金人掃的干干凈凈。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對蘇詠霖帶兵打仗的本事都有了點認識,收起了對他的輕視。
同時,心中若有若無的緊張也稍稍消退了一些——
至少,咱們也有能打仗的猛人不是?
這下子金人要是打過來,咱們也不是沒有能打的。
他們產生這樣的想法,和趙開山之前開的會脫不開關系。
之前,趙開山已經帶著自己的親信們開了一場會,講了一些事情。
雖然攻下兩座縣城,但是趙開山并不覺得自己很強。
城池里進行反抗的金軍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射糧軍,只有少量女真正兵,而且趙開山提前把準備做到了極致,安貞都被殺了,金軍群龍無首,打起來一點都不難。
眼下義軍雖然拿下了沂州,可金人并沒有失敗,他們還是很強,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金人大軍一定會來平亂。
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危險。
趙開山把問題講明白,本意是讓大家不要居功自傲,結果說著說著,別說部下們被他說的眉頭緊鎖,他自己也有點緊張起來了。
比之前更加緊張。
因為攻下沂州的目標已經達到了,他忽然有點拿不準該怎么繼續走下去了。
之前他和蘇詠霖商量過要去濟南,但是濟南是山東重鎮,金人的防備絕對不是沂州這種小地方所能比擬的。
真要打過去……打的贏嗎?
趙開山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感覺主力不該往濟南那一帶去,而應該先去其他的地方擴充勢力,然后再談其他,避免過早的刺激到金人。
不然義軍的實力那么弱小,對上金軍這龐然大物,沒有勝算啊。
趙開山左思右想覺得拿不定注意,正好得知蘇詠霖收拾掉了金人村寨大獲全勝,心中一喜,于是趕快叫人把蘇詠霖喊來。
蘇詠霖一來,趙開山就決定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問問蘇詠霖有什么想法。
他還記得起事之前,蘇詠霖就寫過信讓他思考義軍起事之后應該做的事情。
但是當時他滿腦子都是先造反再說,沒想那么多,結果現在第一階段很順利的完成,第二階段迫在眉睫,不得不想了。
蘇詠霖只是覺得果不其然。
造反又不是單純的殺人搶劫,需要一個明確的戰略規劃,總要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怎么去做,每一階段分別該完成什么。
這么生死攸關的事情,怎么能走一步看一步呢?
可是之前趙開山并不這樣想,于是到眼下,他有點慌了。
蘇詠霖看著這群造反者,只覺得無奈。
但是該說的還得說。
“兄長,我以為去濟南的想法應該堅持,咱們現在最需要做的不是隱藏自己,而是應該盡全力讓所有人知道咱們的存在,讓所有人知道咱們在造反,并且打敗了金賊,獲得了勝利。”
趙開山愣住了,其他人也跟著愣住了。
很快,趙開山反應了過來。
“賢弟啊,這……這不太好吧?咱們雖然說是拿下了沂州,但是沂州只是一個州,咱們的兵力還是太少,根本不能和金賊正面對決,咱們眼下不是應該積蓄實力嗎?”
蘇詠霖搖了搖頭。
“兄長,咱們要積蓄多久的實力,才能單獨對抗金賊大軍?”
“這……”
“兄長,或許咱們最終可以積蓄足夠的實力,但是金賊一旦知道咱們在造反,一定會立刻派兵來攻打我們,他們不會給我們時間的,我們根本沒有積蓄足夠實力的時間。”
蘇詠霖的話說的很中肯,所有腦袋清醒的人都知道這是對的,所以,他們更慌了。
趙開山一想的確是如此,很著急。
“賢弟,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兄長,我們不能想著避開金賊的鋒銳,以山東的地勢,我們也根本避不開,我們必須要迎難而上,號召所有人一起反抗,兄長,金賊括地,括的不是兄長一人的地。
他們括的是河北,是山東,是整個中原的地,整個中原都有對金賊極為不滿的人存在,他們不想反抗嗎?也想,至于為什么沒有,沒有領頭的,或是覺得自己實力不夠,不敢。
正因為如此,咱們有著十分廣大的潛在的盟友基礎,咱們必須要讓這些人知道,咱們正在反抗,咱們已經帶頭起來反抗了,金賊并不可怕,金賊可以打敗,咱們要號召所有愿意起來反抗的人一起反抗!”
蘇詠霖捏著拳頭看著趙開山。
趙開山眨著眼睛,嘴巴微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兄長,事已至此,咱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必須要一條路走到黑,但凡有一丁點的猶豫,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必須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走!”
死無葬身之地?
趙開山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再看向蘇詠霖的時候,眼神就不一樣了。
“賢弟,你是說,咱們往各地發檄文,號召山東豪杰們一起造反?”
“對!就該這樣做!”
蘇詠霖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笑:“知道咱們造反的人越多,就有越多人會起來和咱們一起反抗,反抗的人越多,金賊就越是恐懼,沂州、莒州、密州,只是三個州,金賊大軍兵分三路,就能平定。
可若是滕州也反了呢?兗州也反了呢?泰安州也反了呢?東平府也反了呢?整個山東都反了呢?金賊到底要兵分幾路才能平定整個山東?到時候該怕的就不是我們,而是金賊!”
趙開山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來。
旁聽的所有人也不由自主的被蘇詠霖的話吸引了,呼吸不自覺地加速了。
“咱們要堅持戰斗,同時廣泛宣傳,兄長,請向山東豪杰發討金檄文!”
蘇詠霖大聲說道。
趙開山盯著蘇詠霖看了好一會兒。
“真的要這樣嗎?”
“真的要這樣。”
“若如此,咱們就真的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我們早就和金賊徹底決裂了!怎么可能有退路?”
看到趙開山還有些猶豫的樣子,蘇詠霖稍作思考,便拱手道:“兄長,若造反成功,兄長為何不可改朝換代,取而代之?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金賊是有德者嗎?”
改朝換代,取而代之?
趙開山愣在當場。
這是真的愣住了。
他的那些親信族人們也紛紛愣住。
他們跟隨趙開山造反,從未想過改朝換代的事情,他們所想的不過是保全家業,跟在趙開山后頭混個榮華富貴。
至于目標……
挺模糊的存在,他們從未想過造反是為了什么,只是知道要造反和造反本身需要做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沒想過。
更不用說改朝換代了。
要是改朝換代,不就是意味著趙開山要做皇帝,而他們所有人都是皇親國戚?
還有這等好事?
一大群剛才就呼吸急促的家伙現在呼吸就更加急促了。
不僅呼吸急促,眼睛也亮多了,像是有人往因為油枯而昏暗的油燈里添了一點油似的,火苗忽的一下就竄起來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趙開山的身上。
趙開山表情呆滯,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種久遠而又不可捉摸的幻想之中。
皇帝?
我……我也能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