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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條落在尹承善的后背上,家法——尹大學士是要面子的,豈會往尹承善的臉上招呼?天地君親師,他說得話,尹承善違背便是忤逆不孝,他若是上了金殿參合一本,尹承善會被革除功名,尹大學士越毫無顧忌的揮舞藤條“你去是不去?”
尹承善垂頭。生母一陣陣的哭聲求饒聲似要將他整個人撕裂,庶子在尹家是沒地位的,僅僅比仆從略好一些,不是他進入書院讀書,生母李氏怕是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有。
哪怕她給尹大學士生了兩子一女,他的弟弟...尹承善咬住壓根,后背的疼痛比不上心痛,尹大學士這這一頓家法,尹承善明白很多,無論他官做得在高,才名再是顯赫,他都是尹家的庶子。
你還期望什么?尹承善墨色的瞳孔一絲妖異的光亮閃過,李氏抱著楊氏的腿苦求:“太太,求求您...求求您饒了四少爺...”
楊氏嘴角翹起,外人說尹家沒規矩,楊氏不是不知道,但她可從沒阻止過庶子庶女的出生,庶子生出來是給她的兒子鋪路的,庶女也可換取足夠多的好處,滿京城誰家有、尹家規矩嫡庶嚴格,哪家當家主母有她賢惠?
尹承善有逐漸脫離掌握的嫌疑,楊氏先將這股邪氣掐滅了,不咸不淡的說道:“老爺,饒了老四吧,他還得帶老五去見寶親王拜師呢。”
尹承善猛然抬頭,望向珠簾后,楊氏悠然的靠著軟墊“是不是?莫不是我說錯了?”
“母親說得是,我會帶著五弟去見師傅。”
楊氏道:“本來拜師的機會也是你五弟的,當初我不知寶親王的身份。才讓你得了個便宜,你也別怪老爺打你,明知道他是寶親王。卻瞞著家里,如果不是在射月圍場,你想將我們隱瞞到幾時?欺瞞父母。不顧宗族,老爺為你好才打醒你。換個狠心腸的父親,直接將你族譜除名,或者讓御史彈劾你個不孝大罪,到時你還十年寒窗得的功名可就...”
楊氏用絲絹繡著梅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得聽父母的話,知道嗎?沒有尹家,沒有老爺。哪來得你?”
尹承善垂頭,低低得說了一聲“謝母親好意。”
楊氏得意的一笑,名揚天下的才子又如何?在她面前就得跪著...楊氏對尹大學士道:“既然他認錯了,這頓家法也沒白挨,妾身給老爺求個情,剩下得就免了吧。”
尹大學士放下了藤條“就依夫人。”
尹承善緩緩的說道:“謝父親。”
“你明日帶著老五拜師去,為他你得盡心盡力,知道嗎?”
“是。”
尹大學士擺手說:“回去歇著。”
“是。”
尹承善起身。面色比平時略顯的蒼白一些,絲毫沒有在外面的意氣風發,恭謹如同木偶一般“父親母親。兒子告退。”
在他退出房門時,聽見楊氏的聲音:“哭什么?還不伺候我用藥?”
“是,太太。”李氏忙接到,尹承善眼角的余光看見,李氏捧著痰盂,在楊氏身邊的三位有名分的姨娘齊齊跪在楊氏身前,一人捧著藥碗,一人捧著清水,一人捧著糖罐...
尹承善走出房門,鞭痕蹭著褻衣絲絲拉拉的疼痛,隨行的墨玉想要上前扶住他,尹承善搖頭“我自己走回去。”
楊氏院落里種植著一株株海棠,樹下傳來男女嬉鬧的聲音“好姐姐,好姐姐,讓我嘗嘗你嘴上的胭脂。”
”五少爺您得追上奴婢...嘻嘻..五少爺...”
樹影中,一名是十三四的身材略顯得臃腫的少年摟住了一清麗透著艷俗的婢女親嘴,尹承善停了一會,院子里回廊下的媽媽奴婢視若無睹,又有些理所當然的樣子,尹承善咳嗽了一聲,奴婢推開五少爺尹承志”是四少爺。“尹承志抓住她胳膊往懷里了一帶,毫無愧色的說:“四哥若是想嘗嘗味道,我把她送你如何?”
婢女驚訝:“我已經是五少爺的人了,怎能再跟四少爺?”
“沒關系,我同四哥是兄弟,四哥不會介意你不是完璧。”尹承志高高挑起眉頭“四哥...”
尹承善忍著揮拳的沖動,快步離去,身后是尹承志得意的大笑:“探花郎又如何?還不是給沒嘗過女人味道的雛兒?哪有本少爺會疼人?”
在外面威風八面,意氣風發的尹承善,在尹府里是可憐的庶子。回到止學園,一明兩暗的屋子,沒耳房,沒天井,沒小廚房,院落收拾得很干凈,但也顯得有些簡陋,屋子的家具擺設也都用了好些年,書柜腿漆皮剝落,露出木頭的本色,尹承善將最大最明亮的一間屋子做了書房,兩間偏房一為臥室,小一些的留給他身邊的兩個小廝居住。
尹承善的一切起居全都由兩個小廝墨玉,墨竹伺候,掃地,打水,洗衣服等等都是他們做,原先還有個兩名丫頭,前年時被楊氏配人了,楊氏送來妖妖嬈嬈透著水性的婢女都被尹承善用計嚇跑了,止學園就有他們主仆三人,還有個上了歲數的老媽媽送飯,在尹家他想吃點什么,免談。
尹承善的俸祿,被楊氏收入公中,尹承善趴在書房角落的木塌上,脫下染血的褻衣,墨竹打水,墨玉并他清理傷口上藥,皮肉翻起,血痕猙獰,墨玉將藥涂在傷口上時,尹承善的后背繃緊,悶哼了一聲,過一會故作輕松的笑道:“好幾年沒被父親打了,忘了疼痛的滋味。”
“四少爺...“墨玉,墨竹抹眼淚“您何必同老爺硬抗?”
“不這樣我娶不到她。”
尹承善苦笑:“我沒告訴她在尹府會過得日子,想說張不開口。”
“六小姐聰慧過人,會明白少爺的良苦用心。”
“是用心良苦的欺瞞,她就算有了完全的準備。也不一定能料到太太。”
尹承善苦澀的笑意越濃,外放...是他的出路,即便在京城更容易接近陛下。尹承善也想著離開京城,這種日子,她過不了。他也受夠了。
尹承善披上衣服,走到書桌前。夜以繼日的苦讀,書桌的上的漆落得最多,木頭本色上有些地方染上了黑色,尹承善將早就寫好的折子取出,對尹大學時徹底失望他,翻開折子仔細看了一遍,再次提筆在折子上補充著。
墨玉將蠟燭點燃,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以前每月發放下的蠟燭,熬不到月中就用完了,尹承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蠟燭照明,夏天偸些燈油,冬天用炭火...因有了玻璃窗戶,不用鑿墻引月光,雪光..墨玉揉揉眼睛,四少爺就是這樣熬過了最難熬的幾年。
“四哥。寶親王就住這里?”
尹承善在一處三進的宅子前停下,穿著鮮亮簇新華服的尹承志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的宅子,得體的打扮,顯得他多了一分名門公子的做派。尹承善說:“師傅從不以寶親王自居。”
“怪癖。”尹承志嘟囔,尹承善領著他進去,尹承志對著坐在書房的老頭恭謹的行禮:“見過寶親王。“滾,你給我滾出去。”
老頭的怒吼嚇壞的尹承志,尹承善低頭嘴角勾起,他提醒過他了,料想他也想不明白,尹承善勸道:“師傅。”
“你是不是想去罰寫經書?”
尹承善閉嘴,老頭擺手說:“把他給我扔出去。”
“是。”
門外的兩名書童走進來,別看不高,但力氣大,兩人拖著尹承志就往外面走“寶親王,我是來拜師的,四哥,你到時說句話啊,父親的命令你敢不聽?...”
尹承志被扔出了府門,大門重新關上,沿路的行人大笑他的狼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領個豬頭來做什么?”
“是父親下的命令。”
寶親王冷冷的看了尹承善一眼“你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
尹承善垂著腦袋不吭聲,寶親王發了一頓火后“再領著不相干的人來,我把你也...”
寶親王幾步竄到尹承善身后,扯開徒弟的衣服,后背的血痕觸目驚心,寶親王聲音有些顫抖:“他打的?”
“師傅...”
寶親王坐回椅子,闔眼說:“你的親事我給你解決。”
尹承善不見喜悅,跪在寶親王跟前“師傅,徒兒錯了。“你沒錯,錯得是你父親。”寶親王扶起徒兒,嘆息:“往后有什么話只管同為師說,別弄得血淋淋的,為師歲數大了,受不住。”
“師傅...”尹承善羞愧的低頭,寶親王拍拍他的肩頭。
從射月圍場回來后,大太太的身體一直不是太好,丁柔及笄的日子越來越近,太夫人總不能讓大太太拖著病體給丁柔操辦,傳揚出去對丁柔沒有好處。
因丁柔是公知的養在她身邊的孫女,早已經不管事兒的太夫人讓大太太安心養病,丁柔的成年大事,全部由她操持,大太太想要反駁,但見太夫人的堅持,也就歇了心思,全權交給太夫人。
太夫人不肯委屈了丁柔,各項布置不弱于嫡女及笄,好在丁柔是丁棟最后一個成年的女兒,身下無嫡女,太夫人即便出格,別人只當她疼惜孫女,何況丁棟是二品吏部侍郎,丁柔生母是良家妾,丁家今非昔比,一切布置也交代得了,除了二太太說了酸不溜丟的私底下說了幾句外,丁府因丁柔的及笄之禮,處處透著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