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陵侯府的日子,丁柔常去看望坐月子的丁怡。落櫻院離丁怡坐月子的地方僅僅隔了一條小路,丁柔很少命人準備軟轎,她一般會步行前去。
丁柔剛打算出落櫻閣去看望丁怡時,一頂軟轎從她身邊路過,丁柔向旁邊閃了閃,抬軟轎的媽媽停下腳步,跟隨軟轎隨時準備伺候的四名丫頭同樣停下,一只白玉般的手撩開薄紗,露出丁敏姣好的臉龐,她靠著悠然而高貴的高著墊子,略帶一絲高高在上的看了步行身邊只有一個丫頭伺候的丁柔“六妹妹做什么去?”丁柔瞇瞇眼睛,陽光好刺眼,涵養在再好,也受不了丁敏高人一等仿佛她是侯府女主人一般的架勢,對待旁人丁敏是謙卑的,敦厚的,唯有丁柔,丁敏即便提醒了自己很多遍,但卻總是想讓丁柔對她獲得比嫡女丁姝還好的優待流出羨慕。
“去看望大姐姐。”丁柔笑盈盈的回道,她越是想讓自己羨慕,丁柔越是淡定“大姐姐身子調養得好,崢哥兒筠姐兒可人疼,其中有三姐姐的不少功勞呢,我不如三姐姐懂得多,你照顧外甥外甥女好細心。”丁敏在侯府不是在丁怡身邊照料著,就是在侯府太夫人身邊逗趣兒,除了這兩處之外,她規規矩矩的哪都不去,因她細心的照料,丁怡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丁怡不死,丁敏的愿望絕對會落空。
親手扼殺自己的最大愿望,不知丁敏是何感覺,可她如果不照顧好丁怡崢哥兒,也沒機會留在侯府,也沒機會向丁怡展現她的慈愛,她的寬厚,左右為難說得就是丁敏。
丁敏面色如常,輕聲道:“我不過是蘇大姐盡分心力罷了,我同六妹妹不一樣,實在是愛崢哥兒不行。,…
丁柔一般去看望丁怡,會下意識離崢哥兒遠些,保持正常的距離,丁柔難以對別人的孩子投注過多的感情,丁敏卻極為喜歡崢哥兒,同時崢哥也很依戀丁敏,從她對崢哥兒的看護上,丁柔猜測丁敏前生一定是有過孩子的,她雖然盡力掩飾,然有些痕跡難以消除。
“我趕不上三姐姐多了,你照顧崢哥兒比奶娘還心細,不知曉的還以為三姐姐照顧過弟妹呢。”丁柔淡淡的反擊,有她從旁看著,丁怡沒那么早死,這世上沒什么命中注定,沒什么是不能改變的,只要丁怡多活幾年,丁敏今年十五了,她等得起嗎?古代剩女比現代難嫁多了。
此時丁敏神色才稍有變化,鎮定的說道:“是姨娘以前教我的。”丁敏學聰明了嘛,知曉推到死人身上,死人不會說話,可死人身邊的人呢?丁柔道:“劉姨娘真真是用心良苦,是盼著三姐姐早點嫁人生子吧,這都想到了呢,不過我記得三姐姐同劉姨娘并不太親近,三姐姐得學很多的東西,還有功夫學哄孩子,真真是太辛苦了些。”丁敏放下了紗簾,冷然道:“我先走一步。
軟轎遠去,仿佛多了一分落荒而逃的感覺,丁柔嘴角彎起,丁敏何時才能記住教訓,沒事別來招惹她,丁柔同樣也很忙的,沒空同丁敏糾纏。
坐在軟轎中的丁敏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明明是她比丁柔得寵,比丁柔好,為何總是有種被丁柔壓制的感覺?如果丁柔不從莊子上回來,她是不是會過得更舒心些。只要一想到是她建議大太太將丁柔接回來的,丁敏后悔不已。
丁柔慢悠悠的走著,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很是舒服,蘭陵侯府無一處不精致,景色宜人,丁柔不著急去看望丁怡,欣賞起沿途的景色,突然想到今日在蘭陵侯府瑯媚水榭里有聚會,蘭陵侯會親自主持,丁瓿她不想去?
住在蘭陵侯府,丁敏從不曾主動或者想辦法見趙鴻飛,這一點倒是讓丁柔高看她一眼,雖然心心念念嫁個蘭陵侯,但她只是想取代丁怡的位置,丁敏是沒想過爬床做妾,一旦她做出一絲一毫不檢點事,丁家會用白綾勒死她一正門風。
她始終如一的照顧伺候丁怡,討好蘭陵侯太夫人,善待崢哥兒,對旁的事一概不理會,從不見蘭陵侯,對伺候她的婢女都很好,丁柔都聽說了下人們說丁府三小姐如何如何出色。
不過今日水榭聚會,丁敏可正大光明的去的,不會有人說什么,丁姝都被趙婉柔請去了,丁柔不信丁敏沒得到消息,她可是最近名揚京城得狀元郎楊和點評為難得的才女,蘭陵侯閑暇時喜好舞文弄墨,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氣質,算得上京城名士,他相邀到得名士必定不會少了,這等熱鬧丁敏不想去?怕是丁敏別有心機吧。
走進產房時,丁柔嗅到屋子里的氣味不是太好。
門窗都管得緊緊的,光線無法穿透垂地的窗簾,陰暗上一些。
丁怡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臉色略顯蒼白,嘴唇發白,此番生產對子怡身體損耗很大,如御醫說,沒個半年根本調養不過來。
丁柔不知道具體怎么坐月子,遂不敢亂說話。坐月子對女人至關重要,不懂事的事丁柔絕不會多嘴。
“大姐看崢哥兒笑得多好看,取了大姐和侯爺的長處,將來定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丁敏懷里抱著崢哥兒正同丁怡說笑,丁怡做出抱兒子的動作,丁敏卻湊近些,將崢哥兒放在丁怡眼前“您身子虛,得好生養著,崢哥兒我抱著給您看,大姐,崢哥兒的眉眼最是像侯爺。”
丁怡眨眼道:“勞煩三妹妹了。”
“哪得話,我可是崢哥兒的三姨母,我不疼他疼誰去?”
丁敏對崢哥兒極為的喜愛,親了親他的小臉“我同他投緣。”
丁怡笑了笑,丁柔看出她笑容里隱含著什么,以丁怡的性子聰明,不會看不出丁敏的用心,丁柔在她難產時說得話,難道丁怡忘記了?
丁敏在侯府里享受到的一切優待,沒丁怡的安排絕對做不到,她還是有打算讓丁敏做繼室,或是她的身子熬不過去?
“六妹妹。”
丁怡露出笑容,她不用多說什么,丁柔會了解,她們之間不用過多的客氣,有時丁怡會覺得丁柔才是她嫡親的妹妹,或者說丁柔是另一個她,遂在生死攸關時,丁怡對丁敏早做了安排,卻將孩子托付給丁柔。
“大姐姐安。”
丁怡虛弱的般的笑顏,讓丁柔心底泛起幾分心酸,坐在丁怡身邊,丁柔道:“大姐姐抱抱崢哥兒吧,誰都取代不了您。”
丁怡眼底劃過一絲痛苦掙扎,嗓子有些干澀,眼角潮濕狠了狠心,道:“我累了,讓三妹妹照看崢哥。”
丁怡闔上眼睛,淚珠順著眼角滾落,丁柔騰得站起“大姐姐。”
“回夫人的話,小姐請敏小姐去瑯緞水榭。”
“是小姐的意思?只請了敏小姐?”
齊媽媽出去問道,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侯爺也同意了還有幾位今科高中的進士,都說起敏小姐的才名在水榭伺候的姐姐說,都仰慕于敏小姐的才學
“大姐,我留下照料崢哥兒。”丁敏眼底的慈愛更濃“什么才名聚會,也沒我們崢哥要緊。”
仿佛懷里的崢哥兒是她的一切,丁柔實在是惡心的不行,道:“你還是去一趟的好,讓人見識一下名揚京城的才女。”
“六妹妹怎么這個語氣?”丁敏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丁怡,微微縮了縮身子“不是父親關入天牢,我才不會去見楊公子,更不會得什么才女名聲,我知曉自己的身份,我寧可將名聲讓給六妹妹。”
丁柔樂了:“三姐姐,這也是能讓的?您還是去水榭吧。”
丁柔從丁敏懷里抱過崢哥兒,趁著他張嘴大哭前,塞給了已經坐起的丁怡,隨后推著催促丁敏:“去吧,去吧,總是好事,讓他們好好見識三姐姐的才女風采。”
丁敏半推半就的向門口邁步,丁柔后背對著丁怡,低聲在丁敏耳邊道:“你再裝就過了,不就是想讓大姐夫請你過去嗎?三姐姐,你真不怕我留下你?還是你以為我做不到?”
丁敏被丁柔戳破心思,腕了她一眼“你想同我爭?”
“你說呢。”丁柔笑得高深莫測,丁敏心里咯噔一聲,強硬道:“六妹妹,你是爭不過的。”
丁柔將丁敏直接推出產房,闔上房門后,轉身看見丁怡小心的抱著兒子,嘴唇輕顫著:“崢兒,我是你娘,我是你娘。”
這就對了,她們才是親生母子,有丁敏什么事兒?用得上她慈愛的表現?
崢哥兒在丁怡懷里睜開了眼睛,仿佛好奇的看著丁怡,咕嚕了兩聲,并未因離開丁敏而啼哭,在丁怡肚子里呆了十個月,早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味道,他有豈會不適應?
“娘的崢哥兒,娘的命。”
丁怡低泣,丁柔讓丫頭們退出去,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大姐姐,你到底再想什么?崢哥兒離不開的是你,生母不是誰都能替代的,您那般聰慧,怎么在這事上就鉆了牛角尖?”
“六妹妹,你不懂,不懂。”丁怡嗚咽“我又何嘗舍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