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慈烺采納了荊慕卿的妙計,李巖就笑著對朱太子道:“千歲爺,咱們本來尋不到李自成的軟肋,只好穩扎穩打,一步步的推過去。漢陽、漢口這兩處咱們雖然能打下來,但是一兩個月是少不得的。而且即便攻破了漢陽、漢口,李自成也不見得就多被動。畢竟漢陽、漢口也不是他的巢穴啊!
現在可好了,咱們不必再強攻漢陽、漢口,只需繞過漢水沿岸的各處緊要,直搗流寇巢穴。不僅可以入襄陽,還可以由汝寧而入南陽。南陽是唐蕃故地,唐王兄弟麾下還有不少南陽故舊。如果也能打出計口均田的旗號,一定能將流寇在南陽的天給翻過來。”
李自成在襄陽、南陽的留守兵力不會太多,但足夠守城。在不打通漢水通道的情況下,明軍的步兵騎兵也能過去,三磅團炮和二十四磅臼炮(臼炮威力巨大,但是射程有限,對于擁有寬闊護城河的堅城比較吃力,而且臼炮也破壞不了城墻)也能運一點過去,但是十二磅、二十四磅的紅夷大炮肯定拉不上去。
所以要攻破南陽、襄陽那樣的堅城并不容易,特別襄陽城有峴山之堅、漢水之險。沒有強大的水軍支援,外敵想要摸到城墻下面都不容易,就別提攻城了。
而要讓水軍突破層層險阻,開到襄陽城下,真是不大容易!
荊慕卿插話道:“軍師所言極是,臣是荊襄土著,對漢水兩岸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這漢水沿岸有不少險要可守。
還知道李逆在潛江、內方山、鐘祥、宜城、鹿門山、峴山等多處構筑堡壘,以備節節抵抗。如果官軍要步步為營向前推進,一年也未必能打下襄陽。”
李巖點點頭:“李自成所謀,一定就是東面沿漢水布防,以拖延官軍進展。同時再西取荊州、岳州、施州三地,而后南窺湖南,西迫巴蜀,這樣就立于不敗了!”
朱慈烺一笑,“本宮還接到馬士英奏報,張獻忠正在成都聚集兵馬,準備反攻重慶,巴蜀大戰一觸即發了如果讓李自成在荊州、施州、岳州得手,只怕會西進夔州,威逼重慶,到時候巴蜀的形勢就不可收拾了。說不定李自成還想和三國時候的劉備學,想要由荊楚而入巴蜀,一舉奠定三分天下之勢。”
李自成的這點謀劃也談不上多高明,自然瞞不過朱慈烺、李巖、荊慕卿三個臭皮匠了。
李巖笑著:“李自成的算盤打得再精,卻還是漏了老巢的人心誰讓他本小利薄,不拿襄陽、南陽的土地和百姓去獎賞將士,誰還跟著干?
那些老營兵都窮瘋了,一朝翻身怎么能不狠狠刮一票?再說李自成也沒多余的財力去補貼下面的老營兵,就指著他們從土地和佃戶身上刮出油水去服兵役,也只好對不起百姓了。
所以只要計口均田的旗號和官軍一起進入襄陽、南陽,李自成百分之百穩不住后院!”
封建社會嘛,李自成也不可能脫離社會基礎,把手下的老營兵都變成革命戰士。
就算是革命戰士,也是要勝利果實的,只是眼界不一樣
在李自成的老營兵眼中,最好的勝利果實不就是幾十畝上百畝乃至數百上千畝的田莊嗎?要不然還能是什么?
這就是最典型的封建土地兵役嘛!
而且在封建土地兵役制下,從封建主那里獲得土地的士兵不僅沒有軍餉(有時候也能拿到一點錢),而且還必須自備裝備、馬匹、隨從甚至部分軍糧。
對他們而言,兵役不僅是義務,而且還是一大筆開銷。
所以位于襄陽、南陽的田莊,就是李自成麾下的老營兵的命根子!
一旦朱慈烺在襄陽、南陽用計口均田煽動農民,李自成能沉住氣,他手下的老營兵也忍不住啊!
家業都沒了,怎么忍?
而朱慈烺是很清楚這一點的,因為他麾下頂在山東、汝寧、鳳陽的克難新軍諸衛軍,也實行了類似的制度——只有授了土地,守衛起來才會拼命啊!
不過他的諸師軍卻不是這樣,只有立功或者服役達到一定年限的老兵才能得到土地。
但是這些土地并不是用來負擔兵役開銷的,僅僅是一份獎勵——諸師軍才是克難新軍的骨干,也是朱慈烺政權的根本。所以他不愿意讓諸師軍將士把家眷擺在他控制不了的地方,而是讓他們安家南京,另外江都武漢將來也會成為諸師新軍家眷的集中地。
這種做法和清朝的八旗兵有點類似,可朱慈烺又不希望他的新軍在將來“八旗子弟化”。
他知道世襲軍隊本來就容易腐化,初代的世襲兵是很厲害,但是二代三代往往會漸漸腐化,而定居大城市的世襲兵則爛得更快!
所以朱慈烺就沒有將土地獎勵和兵役世襲掛鉤,因此克難新軍的主力諸師軍從制度上說,還是國家雇傭兵。只能通過講武堂體系訓練和培養軍官,以保證部隊的戰斗力。
“咱們現在必須兵分三路,軍師一路,指揮新軍左師和汝寧諸衛兵間道入襄陽、南陽,也打出計口均田、免債免息的招牌。
三輔,武昌府這邊你來指揮!從下游開來的炮兵,還有中軍師都給你們。繼續攻打漢口、漢陽!
麗亨,你帶上侍衛營再加一個騎兵團,護著本宮去公安!”
朱慈烺在手指在案幾上點了點,給手下的心腹將領們分派起了任務。
他現在的心情可是相當不錯了,湖廣戰場的主動權已經到手啦!李巖本來就是流寇出身,玩農民起義的招數還能錯的了?不用兩個月就能把襄陽、南陽攪個天翻地覆!
襄陽、南陽一亂,漢陽這邊的大順軍一準穩不住,以吳三輔的本事和克難新軍炮兵的實力,打下漢陽、漢口也不成問題。
朱慈烺顯得得意洋洋,“只要襄陽、南陽一亂,漢陽、漢口一失,李自成就算徹底被動了!
軍師,三輔,本宮的布置如何啊?”
聽完了朱大太子的布置,李巖一笑:“千歲爺,荊州府多半就是李自成的葬身之地了!臣就兩個建議,一是不可貿然決戰;二是守住夔州,一定要提防李自成西竄巴蜀。”
吳三輔點點頭:“千歲爺,您等臣打下了漢陽、漢口,水陸并行來荊州會了師,再去找李自成決戰,就能萬無一失了!”
朱慈烺微笑著點頭。決戰這事兒,李自成急,我才不急呢!哪怕隔江對峙上三五個月,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同一時刻,遠在江陵的李自成一樣不急著和長江南岸的明軍決戰。他現在就忙兩件事兒,一是在江漢平原計口均田,在奪取了荊門州城和江陵城后,長江漢水之間的平原,已經被大順政權完全控制,可以放開手腳分田分地了。
二是為西進四川做準備——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張獻忠也在努力扭轉自己的頹勢。在邀請李自成入川的同時,他又集結重兵,對敘州府、瀘州和重慶府發起反擊。希望可以一舉將四川的明軍擊潰,至少要要奪回重慶府這個四川全省賦稅第一的府(比成都多一部)。為此張獻忠還派出自己的右相嚴錫命繞道出川,去催李自成盡快出兵攻打夔州,對李自成而言,這個機會也極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