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帶兵押著張縉彥、項煜等反賊進入大明門的時候,早朝已經開始了,但還是陸陸續續有遲到的官員慢悠悠地往午門而去。大明門內的各個衙門也都有氣無力地在運行著,都開了門,也陸續有官員書吏到達。
這場面,幾乎和李自成兵臨北京城前沒有什么不同!
大大小小的官員書吏,都顯得非常悠哉。有些人一邊走一邊在閑聊,討論的話題多半和正在進行的戰爭沒啥關系,有不少干脆就是昨晚上賭錢喝花酒的事情。
昨天晚上,外城周遭可是槍炮聲響了一夜啊!
大明朝的這些京官廷臣居然沒幾個在乎的……大部分人,顯然也和張縉彥、項煜他們打一樣的主意,無非就是個投降吧!當不了大明的官兒,就去當大順的官兒,實在不行,大不了回家養老去吧。
當然了,著急上火的人也是有的。不過這種人多半被朱慈烺劃拉過去,要么加入了克難營、京營;要么花錢買了跑路令旨,早跑去天津了;要么在家里整理行裝,等著和朱慈烺、崇禎皇帝一起逃命。
還有不多的幾十個大臣,現在已經到了皇極門,去和熱鍋上螞蟻一般的崇禎皇帝商議退敵之策了。
而當頂盔貫甲的朱慈烺帶著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押著包括前任兵部尚書和詹事府少詹事在內的十幾個官員還有二三十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涌入大明門的時候。門內的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
正慢悠悠趕路的,正津津有味聊天的,正盤算著要怎么跑路或怎么投降的各位大明臣的官員,都好像中了定身術一樣,瞧著眼前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場面。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為什么皇太子帶兵入大明門了?還抓了那么多的官員……這是要宮變嗎?皇太子終于忍不了那個亡國昏君了?
可是流寇都兵臨城下了,現在宮變是不是晚了?
另外,張縉彥不是下臺了嗎?太子還抓他干什么?難道被革職查辦的張縉彥還想阻止皇太子政變?他有那么忠心嗎?
就在大家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有大嗓門的東宮衛士開始嚷嚷了:“各位聽好了,張縉彥、項煜等人今天早上在正陽門外公然造反,充當流寇內應,被千歲爺帶兵鎮壓,當場拿獲,還抄到降書賀表十幾份,兵器數十件……鐵證如山!
因此千歲爺頒下令旨,要將這些反賊押送到午門外斬首!”
什么?
張縉彥、項煜當了反賊?動作好快啊!
只是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被皇太子逮個正著了?這也太倒霉了吧?
而且現在還要在午門外斬首……可午門外是殺人的地方嗎?這會兒還是上朝的時候,皇上就在午門里面,你個太子爺在午門外一次就殺幾十個人,這是殺給誰看啊!?
午門外面的官員們全都被朱慈烺的行為驚呆了,只是愣愣地看著千余東宮侍衛和克難營將士押著幾十個死囚,往午門而去,然后又在午門之外,擺開了殺人的刑場!
這是真要殺人啊!
看到朱慈烺玩真的,項煜和幾個庶吉士已經哭得快暈過去了,張縉彥到底是當過兵部尚書的,硬氣一點,不過也已經面無人色了。跟著張縉彥一起迎降的那些家丁都沒堵嘴,一個個嚎啕大哭,都在那里討饒。
不少官員、書吏都圍過來觀看。朱慈烺也下了馬,手按劍柄,挺身站立,目露兇光。只是冷冷看著將要挨刀的反賊。
他的領班侍衛王七則在安排殺人的劊子手……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資格去殺人的!有資格充當劊子手的,都是東宮侍衛營中的勛貴子弟。過去都沒殺過人,今兒是第一次殺人!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絕大部分跪在午門外等著挨刀的反賊背后,都站著一個臉色煞白的年輕勛貴。
人是一定要殺的!這就是他們這一代大明勛貴的命運!
但是有一個反賊背后沒有劊子手,這個反賊就是少詹事項煜。項煜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朱慈烺,他可是朱慈烺的講官啊!總該有些優待吧?要不先押到詔獄里面關起來?
朱慈烺這個時候已經面帶微笑的走到了項煜的跟前,然后鄭重地向他行了個揖拜之禮:“項先生,您是本宮的講官,教了本宮許多圣人的道理,本宮一直非常敬重您的學問。本宮也理解知易行難的道理,也知道先生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按照圣人之道行事。可是卻沒想到,先生會那么迫不及待地迎降!”
說著話,他的目光冷厲,從圍觀的每一個人身上緩緩掃過,語氣更是陡然陰冷到了極點。
“……項先生不肯為大明效死殉節也不要緊,哪怕在萬般無奈下降了闖逆,本宮也不會怪罪。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是在萬般無奈之下嗎?闖逆還沒有進城,京師的內城更是固若金湯!你就急不可耐的投敵迎降了!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但是本宮畢竟和你學過圣人的道理!有師生之誼……所以不能看著你死在劊子手的刀下。”
饒了?
項煜大松了口氣。
而朱慈烺這時卻開始慢慢踱步,繞到了項煜的身后,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揪住項煜的發髻,右手已經抽出了佩劍,然后用劍刃在項煜的脖頸上用力一劃。溫熱的鮮血一下飆射出來,染紅了劍刃,還濺在了朱慈烺的手背和盔甲的甲葉上面。
突如其來的變化,完全出乎項煜的預料,他的眼珠子拼命瞪著,似乎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喉嚨里面還發出咯咯聲音。
第二次殺人的朱慈烺倒是鎮定了許多,他一手扶著項煜的身子,臉上則浮出抱歉的笑意,用溫和的聲音說:“項先生,本宮給您送終了……一路走好!”
這個太子太兇殘了!午門外的臣子們都嚇傻了。
他爹已經夠兇的了,那么多年來可殺了不少大臣,可那不過是動動嘴皮子。這位太子喜歡親自動手啊!而且這份麻利勁兒……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吧?
他才十六歲啊,就這樣殺人了?長大了還了得?
對了,這位太子好像還很狡詐啊!又狡詐,又兇殘,還特別會收買軍心和斂財……他真的不是好人啊!
項煜已經倒下去了,朱慈烺用他的官服擦了擦寶劍和手掌,然后收劍入鞘,就回頭看著另外幾十個臉色發白的劊子手,笑著說:“該你們了!動手吧……第一次殺人總是不好受的,殺多了就習慣了!”
“陛下,您請爬……”
“爬……怎么是爬進北京城的?”
朱慈烺第二次殺人的時候,李自成已經到了永定門外了。永定門和附近的城墻,都被陳永福指揮的部隊占領了。
在釣魚臺聽好消息的李自成,一聽說永定門拿下了,也沒多問,就帶著自己的御營興沖沖而來了。
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要騎著高頭大馬入北京!
這事兒他可想了很多年了!
可是誰知道陳永福還沒把永定門的城門弄開,只是找了把梯子,還用黃色的布包了下,就請大順皇帝爬進北京城……
陳永福苦笑著說:“陛下,臣也沒辦法……朱賊的兵把城門堵了,不僅堵了永定門,連右安門、廣寧門、西便門都堵了。所以先進城的兵將正在清理。最快今兒晚上大概就能把門弄開了,要不您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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