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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摘下頭罩的那刻,寧夜徹底怔住了。
駱求真?
竟然是駱求真!
他怎么還活著?
昆侖鏡中,駱求真的臉慘白而黯淡,很顯然傷勢還沒有好。
但他的確沒死。
寧夜整個人心中一涼,如墜冰窟。
這下壞了,這個混蛋竟然玩詐死!
監察堂上,付東流正一臉關心的對駱求真說:“你身體尚未痊愈,何不多休息幾天。要是讓人看見,你先前的布置就白費了。”
駱求真輕輕笑了一下:“已經無礙了。本來我還在想,對方煞費苦心的要除掉我,到底是為了什么,現在看來,就是因為青木殿一事了。”
付東流其實不太喜歡這個說法,畢竟駱求真這么說,豈不就是在說,駱求真的能力在自己之上?對方忌憚駱求真比忌憚他更多?
不過這畢竟是事實,最重要的是,此案依然有賴于他,也只能壓制心中不滿。
便道:“這么說,你有把握解決此事了?”
駱求真輕輕搖頭:“只是聽說了此事,具體經過未有親眼見過,無法證實。但我想,我應該是能破的。”
“為何如此說?”
“因為暗中行兇之人認為我能破。”駱求真輕描淡寫的回答。
付東流愣了愣,一時竟是無言以對。
就連寧夜都不由慨聲長嘆,此子若非敵人,當為知己!
駱求真也知道不宜過多刺激付東流,道:“我需要了解此案與厲百刀一案的所有資料,還有下毒案,失火案,所有相關人等的線索。”
“這需要時間整理。”一名文案回道。
“多久?”
“明日清晨當可完成。”
“好。”駱求真還處在重傷階段,身體未愈,這刻說了會兒話,已感覺疲憊,隨向付東流點點頭道:“我先回去了,我沒死的消息,還請繼續保密,且讓那暗中之人,得意幾天。”
“我知道。”付東流哼了一聲。
畫面消散,寧夜心神回歸,面容已變得無比嚴肅。
天機的小腦袋從地底冒出,化作出松鼠模樣,看來很喜歡先前的化身:“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有麻煩了。”寧夜將駱求真未死之事說了一下。
聽到駱求真沒死,天機也是一呆:“怎么會這樣?”
“大能續命,靈藥拯危,神符扭轉……方法多的是,這都不重要了,終究是我大意,沒想到他會詐死。”寧夜也是無奈的嘆口氣:“要是我再謹慎一些,或者再舍得一些,比如使用一根寄魂籌,或許就不會犯這錯誤。”
天機小嘴嘟囔:“我還以為你是算無遺策的呢。”
寧夜搖頭:“傻瓜,天下哪有真正的算無遺策?所有的策略,都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事而異。若是駱求真死了,我有把握我的手法絕不會讓那個只會依賴仙術的付東流看出來,那便是算無遺策。可是駱求真沒死,那就算我布置的再巧妙,也早晚會被駱求真找到。我的問題,真正根結不在這里。”
寧夜雖然知道自己犯了錯,卻也不至于就因此消沉,失去自信。
天下難有完全之法,重點是從每次錯誤中吸取教訓。
駱求真詐死一事,很顯然就是自己太過自信,因為先前多次的成功而麻痹大意。
這是人之常情,卻不可一犯再犯,寧夜已立志吸取教訓,以后定要加倍小心。
“那在哪兒?”這邊天機還在疑惑。
“我行動的次數太多了。”寧夜回答。
庫房盜藥,槐陰山殺人,丹藥下毒,火燒監察堂,古泉鎮機關殺人,襲殺厲百刀,暗算駱求真,盜取軒宇閣,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寧夜已出手了七八次之多,縱然每次都能做的天衣無縫,卻終不可能不留痕跡。次數多了,痕跡就多,被發現的幾率也就大。
寧夜前世的經驗告訴他,最可怕的不是那些作案經驗豐富的對手,而是那些做過一兩次案子就再不出手的對手。
只要你后面繼續出手,就很容易留下新的線索。
出手越多,線索就越多。
偏偏寧夜要對付黑白神宮,還就必須連續出手,次數不是七八次,而可能是上百次。
這才是他真正的也是最大的麻煩——無論成功多少次,只要失敗一次,就是滅頂之災。
天機卻還沒完全意識到這點:“你確定他一定會查出你嗎?”
寧夜點點頭:“暗殺駱求真時使用的機關之術,和殺越秀秀時的機關之術,手法雖有變化,本質卻相同。如此一來,槐陰山有我,古泉鎮有我,青木殿有我,種種跡象,駱求真絕不會視而不見。再加上碎片遺失,雖然我們同時還拿走了其他寶物,卻終究也是線索,結合毀容一事,以此人的頭腦,不會想不到的。”
這就是寧夜犯的另一個錯誤了。
和青木殿槐陰山不同,古泉鎮的直接相關人等只有三個,就是寧夜,越秀秀和公孫夜。
越秀秀死了,公孫夜是人魔大能,如此一來,寧夜這個目標一下就明顯起來。
為此寧夜也是后悔不已。
越秀秀為人雖然討厭,但其實罪未到當死的地步,最重要的是她的死活不影響自己的計劃。殺她說是為了避免麻煩,本質卻是因為討厭她,也憎恨黑白神宮的所有人,更多是為了泄憤,一如殺陳長風,對計劃其實沒什么幫助,只對心情有好處。
如今人是殺了,爽是爽了,麻煩卻因此而來。
這也使得寧夜意識到,自己多少還是有些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做了些不必要的事。
過去這一年來,寧夜一直在提醒自己,仇恨之心不可懈怠,卻也因此難免受恨意影響,動輒殺人。從這方面講,陳長風越秀秀之事未必不是教訓,若能過了此關,今后行事就要更加謹慎與理智。
然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人不僅講理性,更重感情。
若無情感,自己又何需復仇?
這或許就是天然矛盾之處吧。
但至少,自己或許應當修改一個認識,就是黑白神宮也未必每個人都必須死的。寧夜想到。
天機沒有寧夜想的那么多,他就知道寧夜若是完蛋,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跳著腳喊:“那就再殺他一次!”
它這純屬不動腦子的說話,駱求真被暗算了一次,肯定有所防備,現在去殺他,必然是自投羅網。
天機腦瓜子不笨,但畢竟經驗尚淺,面對這種事也無辦法,只是急的跳腳,小眼珠子亂轉,已開始考慮寧夜這艘船快沉了,自己是不是要趁機跑路?
寧夜看出它的小心思,卻也沒責怪,只是道:“天機,你以后除了要學習法術,提升修為以外,還需要學習怎么應對危機。”
“嗯?”
“遇事莫慌,寧心靜氣!”寧夜柔聲教導它:“要相信自己,這天下沒有什么檻是過不去的。”
天機小腦袋冒出黑線:“我就是不太相信自己。”
“那就相信你的主人。”
“你有辦法了?”
“暫時還沒有。”
時間就這么一點一點的過去。
寧夜還在思考,天機的心情卻越來越焦躁。
它忍不住道:“要不我們跑吧?”
“跑?”寧夜看看,微微一笑。他笑,是因為至少天機說的是“我們跑”,而不是它自己跑。
總算還有點義氣底子,雖然更多可能還是想借助于自己的掩護。
寧夜搖搖頭:“不,我不會跑的。跑了,就意味著徹底失敗。有些人輸了,或許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我卻是沒有的。我不能輸,也輸不起。”
說到這,寧夜似是想到了什么,雙睛微微泛起光亮。
他說:“天機,你之前說,要干什么來著?”
“再暗殺一次駱求真啊。”天機道。不過它自己也意識到這想法有多不靠譜,所以搖頭:“不可能的了。”
沒想到寧夜卻點點頭:“實在不行,也唯有如此了。”
“啊?”天機一呆:“能成嗎?”
寧夜搖頭:“一個真正完美的計劃,不在于成功的幾率有多大,而在于無論成敗,都能發揮作用。我之前做事,還是有些被仇恨蒙蔽心智,現在到是有些明白了。呵呵,這還真應該感謝駱求真,一個好對手,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天機聽不懂寧夜在說什么,迷糊問:“你到底在說什么?”
寧夜已道:“天機,你知道什么樣的案子最不難被破嗎?”
天機脫口道:“計劃天衣無縫,行動完美無缺的案子?”
寧夜搖頭:“不,是已經破獲的案子。”
“已經破獲的案子?”天機徹底不明白了。
寧夜長嘆一聲:“有些可惜,卻也只能壯士斷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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