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默雙眼微瞇,似是在沉思。
葉子衿倒也不急,只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并不多加催促。
“都下去吧。”宋寧默斟了一盞茶,吹拂了幾口,茶煙裊裊升起。
紫蘇幾個屈膝行了禮,忙退了下去,一直待到木門咯吱一聲被合上,宋寧默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目光落在對面的葉子衿身上,一瞬間變得格外悠遠。葉子衿似有所覺,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朝堂上,出什么事情了?”
“不錯。”宋寧默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贊許之意,轉瞬間面色一冷,“今年或許是多事之秋。”十有八九,是皇帝重病一事了。葉子衿心中有了底數,也就問:“是不是皇上這幾日不大好?”“皇上,已經……”宋寧默望了望天,“今兒一大早的事情。”
“那我們是不是該進宮?”見他說得含蓄,葉子衿在話語上也不挑破,只含糊的問知否該進宮悼唁。“等幾日吧。”宋寧默眼中隱隱有寒意浮現,淺淺抿了一口茶,手里把玩著還剩半盞殘茶的茶盞,“這事一時不會宣布的。”
皇上駕崩,是何等大事,既然有心隱瞞,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宋寧默站了起來,撩開窗屜,望了望外頭的景色,輕輕道:“這春天可真暖和。”葉子衿細細掃了他一眼,順著他目光朝外望,只見滿目的光,院子里萬紫千紅,一派撩人春色。“是啊,都說是暖春時節嘛。”葉子衿應了一聲。
“聽說二皇子病了。”宋寧默輕叩窗欞,聲音飄忽。
“病了?”葉子衿垂下眼瞼,嘲諷的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吧。”宋寧默純唇邊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愿夕暮有一雙慧眼。”葉子衿心中微跳,總感覺,這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暗波洶涌。
“夕暮若無慧眼,又如何會有今日的地位?”葉子衿一語雙關。
“這地位本來就該是他得的。”宋寧默微微一笑,繞過榻沿,上前幾步,攜了她的手,“我們出去走走。”成日里憋在屋子里,也著實悶得慌。也就跟著他,出了屋子,一路上彎彎繞繞,不知繞過多少重回廊。
宋寧默一面走,一面四處觀望,到最后,當著葉子衿的面,吹了個口哨。葉子衿尚未反應過來,就覺身前多了一道黑影,定睛一看,卻是從未見過的一名男子,一襲黑衣,眉目俊秀,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出頭。
“這里怎么沒有暗哨?”宋寧默眼波流轉,語氣里卻透著森森寒意。
“這里直通太子府……”那男子垂著頭,神色冷然。
“立刻安插暗哨”宋寧默神色更冷,“我不需要托詞。”那男子立刻應了,正欲飛身而走,就被宋寧默喚住:“來讓你見見府上的女主人。”那男子自出現時便發現這里多了一個人,不過依照宋寧默滴水不漏的性子,這必然是經由他許可的。也就不甚多想了,不過乍一眼發現是個年輕女子,還是有些吃驚。
聽了宋寧默的話,心內明白了八九分,微微一屈膝:“艾葉拜見夫人。”“以后你見了她,如同見了我一樣。”宋寧默也不讓葉子衿回禮,只冷冷拋出了這樣一句話。“屬下知道。”艾葉應了,一字一句的說道:“屬下定當赴湯蹈火,護夫人周全。”
葉子衿原本不覺得什么,像宋寧默這樣的人,小心謹慎些,多安排幾個暗哨,也不是什么煞風景的事情。可艾葉這么一說,她陡然覺得自己的處境,變得格外危險。待艾葉嗖的一聲消失后,立刻偏過頭問宋寧默:“是不是,最近府上有什么事情?”
“沒什么大事。”宋寧默摸了摸她的頭,“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呢。”說著,復又攜了她的手,“我帶你去看看花園。”葉子衿卻住了腳,不再前行了。宋寧默也跟著停下了腳步,不解的望著她。
“就像現在,我不走,你會留下來等我。若是你不走,那我也必然會在一邊陪你。”葉子衿很認真的凝望著他,“有些事,蒙在鼓里,在你眼中,可能是最好的安排。可是我是你的妻子,不想這樣心安理得的受著你的恩寵,我也該為你分擔難處,是不是?”
作為一個女人,能得到身邊那個男人的庇護,愛寵,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無論是恩愛,還是庇護,都不會始終一如既往的停留在原處。想要將這份恩愛延續下去,就需要兩個人的互相理解,幫助。
簡而言之,同舟共濟,好過一個人劃槳,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坐在船頭。
葉子衿何嘗不希望這樣難得糊涂的度過一生,可宋寧默,這么多年,他不知承受了多少負擔,自己又何苦再讓他疲于奔命?
宋寧默垂下頭,望著她透亮的眼睛,一時失神,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說道:“我知道了,以后有事情,會對你說的。”“那現在呢?”葉子衿不依不饒,別開臉,望著那蜿蜒的回廊,“有一就有二,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喜歡,和你一起分擔。”
“癡兒啊……”宋寧默長長的嘆息,撫摸她的發頂,“我一直想讓你安安生生的過日子。”“我們會有安生的日子,這一世還長著呢。”葉子衿主動拉著他的手,輕聲呢喃:“都說寒霜出傲梅,我們的好日子,會來的。”她說的,是我們……
“你跟我來。”宋寧默牽著她的手,在回廊拐彎處,推開一扇門,“進來。”葉子衿依命跟了進去,才剛邁進門檻,就覺一股甜津津的香味撲面而來。“這里有一條密道。”宋寧默將書架上一部書抽出,而后探手進去,也不知撥弄了什么,只見書架后頭,突然露出一道門來。
葉子衿吃驚不已,只是面上絲毫不露,任由宋寧默牽引著自己,踏進了密室。和外頭暖融融的光相比,這密室充滿了黑暗,但卻并不讓人覺得寒冷。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以后,宋寧默才牽著她繼續前進。
葉子衿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擺設,這密室,儼然是一個裝飾華美的房間,只不過取代燭臺的,是那八根柱子上,巴掌大的夜明珠。這還是有生之年,葉子衿見過的最大的夜明珠,而且,是八顆擺在一起。
但靠著夜明珠的光亮,就讓這間密室,變得亮堂起來了。
幽幽的光芒灑在她臉上,宋寧默一連看了她好幾眼,才又指了指東面的那面墻,“看見中間的牡丹花沒有?”葉子衿瞇著眼,走上前去,看了好一陣,才發現一朵怒放的牡丹花,點點頭,“看見了。”
宋寧默從自己頸上掏出一條帶子來,親手替葉子衿佩戴上了,“子衿,現在我將這鑰匙,交給你了。”葉子衿垂下頭,看著那小小的一柄鑰匙,心中亂跳開來,“這牡丹花就是門鎖?”“是。”宋寧默伸指扣了扣那牡丹花最大的一片花瓣,“就在這里,直接將鑰匙嵌上去,門就會打開了。”
“這里頭是什么?”葉子衿隱約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是通往外頭的通道。”宋寧默忽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若是這幾日遇到什么事情,一旦發現危險,立刻到這密室來,打開通道,一路走下去,就會發現一間農舍,那里自然會有人接應你。”
“寧默……”葉子衿嘴角微嗡,陡然覺得這把小鑰匙,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宋寧默卻是微微的笑,“子衿,這便是我所能給你的全部了。”“宋寧默”葉子衿聲音一哽,“你當我是什么人?你若是不走,難道我會獨自撒手?”
“我當你是我的妻子。”宋寧默冰冷的吻,驀地落在她的唇上。
這個吻很漫長,很憂傷,很悲哀。
葉子衿不由落下淚來。
宋寧默離了她的唇,順著她的面頰,一一將她的淚珠吻住口中,而后輕輕抱住她,“我們會沒事的。”葉子衿垂下眼,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淚,“這次很兇險,是不是?”宋寧默默然點頭,眼里多了些許柔情,“原本我是毫無牽掛的……”
“不單單是我,還有娘親”葉子衿用力攥住他的手,唯恐一松開,他就會離開自己。
“我一直在暗中籌謀。”宋寧默難得的還有心情輕笑出聲,“我只是擔心我們和夕暮比鄰而居,受到牽連罷了。不管怎樣,晉王都是皇帝的親弟弟,無論哪一方占了上風,這層關系是不能斷的。”
“你的意思是,若是夕暮敗了,你便要陪他一起?”葉子衿直直盯著他,咬緊了牙關。
“不是陪他一起,這世上,生死與共的人,只有你,子衿。”在葉子衿眼眶濕潤的同時,宋寧默已轉過身去,“只不過我已經決定混入其中,只不過不是以真面目示人罷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葉子衿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一入天涯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
子夜下個月開新書,受天涯啟發,很想寫一個毒舌女,但又怕被拍磚,唉,每次開新書就是忐忑啊忐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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