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死關頭,可能喪失許多原有的品性。
這就是死生逼人。
又有多少人能在面臨生死之時,依然淡定自如,面不改色。
在瘟疫泛濫,人人聞風色變之時,一哄而上搶奪救命良藥黑護子,也是無可厚非。
葉子衿卻暗自擔心不已,唯恐這把火燒到自己的莊子上來。
若是那些失去理智的人知道自己院子里種了幾十株黑護子,會不會一擁而上,鬧得雞飛狗跳,到時候這莊子可就毀了。這種結果顯然是葉子衿不愿意看到的,她住在這里,自然希望這里風平浪靜。
否則,哪得的安生和祥和。
想到此處,葉子衿立刻悄聲吩咐宋媽媽:“將院子里的黑護子,全部挖掉,養在花盆里,別叫人瞧見了。”宋媽媽神色端凝,顯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前幾日和媽媽來院子里還瞧見了,問東問西的,好在紫蘇尋了由頭將她打發了。”
葉子衿揉了揉擰成一團的眉心。
富貴險中求,這話不假。可她不想為了黑護子,鬧得雞犬不寧。
這黑護子種在院子里,來來往往的丫鬟不知有多少,任何一個人傳了消息出去,那引來的可能就是一場禍患。葉子衿又忙囑咐紫蘇:“這幾日你留意些,讓護院小廝們小心看守著,別讓外人竄了進來。”
紫蘇忙應了一聲。
雖說黑護子最后可能不能帶來多少利益,可這卻讓葉子衿看到了一線光亮。
即便是這次的黑護子不能帶來多少好處,葉子衿也打定主意要種藥草。
這個主意不是三兩天形成的,眼看著葉夫人久無音訊,也不知自己幾時才會離開這里,不如趁此機會,好好為自己,也為這些一路跟著自己的丫鬟們打算一番。葉子衿曾經細看查看過,這莊子上的六百畝良田并不是連成片,而是被流經村子的小河生生切成了兩半。
河岸兩邊的田地,所種植的莊稼也不同。靠近宅院的這一塊種著小麥,現在已經換上了玉米。只不過由于瘟疫的關系,現如今活躍在田壟上的人并不多。看來今年的收成應該會大受影響。
而藥草的價錢顯然比小麥玉米之類的價錢要好上許多。
只不過這莊子上似乎沒有會種藥草的好手。
下意識的,葉子衿就想到了楚大夫。
可楚大夫那人性子冷冷清清的,求教一兩次還好說,次數多了,只怕會招人不待見。
葉子衿暗暗嘆了一口氣,著實犯了愁。
宋媽媽見著她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不由說道:“小姐,您這畫作要什么時候送給楚大夫?”雪白的畫紙上,深深淺淺的,滿是竹影。葉子衿細細看了幾眼,見沒有什么不足之處,就嘆道:“現在吧。”
“將這幅畫裝起來,送給楚大夫。”葉子衿語氣雖是淡淡的,可眼底卻又有一絲忐忑。不管怎樣,總是希望旁人喜歡自己的勞動成果。紫蘇忙應了一聲,立刻就出得門去,和守門的其中一個小廝說了一聲,將畫作送到了楚大夫的院子里。
只見滿院子都是白色的花朵,風拂過,便有淡淡的清香。
紫蘇還從未見過這種花朵,也叫不上名字,只知道香氣令人神清氣爽,便多站了一陣。在竹籬外喊:“楚大夫可在?”過了片刻,就聽見木門咯吱一聲響,從旁邊的屋子里走出那個見過一面的小童來,“我們公子出去了,你可是要診病?”
紫蘇笑著搖頭,將朱紅色的匣子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小姐畫好的竹子,送給楚大夫做謝禮的。”那小童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想收。紫蘇就急道:“這是你家公子親口要求的,我們小姐可是費了很大的心思……”
話音剛落,眼角余光瞥見一抹白色身影漸漸靠近,停在了竹門外。
似是看到救星一般,紫蘇眼中一亮,立刻迎了上去,遞上匣子,“楚大夫,您可回來了,這是畫作!”楚大夫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隨后接了過來,淡淡說道:“多謝了。”紫蘇也不便多留,屈膝行了行禮,立刻同小廝一齊回了宅院。
楚大夫推開門,慢悠悠踏上了花徑,替滿院子的花撒了一道水,才進了屋子。小童亦步亦趨的跟了進去,奇道:“公子,您不是從來不收禮品的嗎?”“我卻偏想收這么一回。”楚大夫神色從容,看不出喜怒哀樂,“只不過她很像我從前見過的一個人……”聲音低不可聞。
小童聽得不清楚,便問:“公子您說什么?”“沒什么。楚大夫很快就回過神來,仰頭望著窗外杏黃色的天空,眼里漸漸盈滿了寂寥之色。說起來,來到這村子上,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這樣風平浪靜的生活,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漫不經心的將那匣子打開,抽開畫卷,不過掃了一眼,卻是驚鴻一瞥。
并不算是高超的畫技,可是卻讓人覺得靈氣逼人。
“將這幅畫用黃楊木裝裱起來。”楚大夫攤開那幅畫,上上下下看了半晌,最后才溫聲說道:“就掛在我書房里吧。”小童微微有些錯愕,然而還是什么也沒有問,低眉順眼的捧著畫卷出去了。
楚大夫卷起了衣袖,又開始晾曬那些藥草。
似乎剛才的事情,是水過無痕。
滿園的寂靜無聲,甚至能聽見落葉的聲音。
葉子衿聽著紫蘇的回報,松了一口氣:“好歹是收下了……”紫蘇就抿了抿嘴,“看樣子楚大夫的確是很少收禮,我瞧著那小童,滿臉的不樂意。”葉子衿淺笑著搖了搖頭,不一會笑意便漸漸散去,“你去替我找馮顯媳婦過來。”
這些日子,葉子衿頻頻尋馮顯媳婦說話,卻甚少找莊子的管事媽媽和媽媽。
紫蘇卻是眉眼也沒有動一下,立刻吩咐人去請了馮顯媳婦過來。
“你可知道莊子上有誰會種藥草的?”葉子衿的話語里透著些許期盼,“就算不是莊子上的,村子里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