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她態度堅決,紫蘇幾個也就不再多嘴了。
葉子衿腦子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她手上有九百多兩銀子,加上宋媽媽送來的四百多兩,總共約摸有一千四百兩銀子。這一大批人,總要留下一點銀子用作平日的花銷,八個小丫鬟,三個大丫鬟,再加上七八個護院,這也要耗費不少的銀子。
現在是夏日倒還好,若是到了年關下,她這個做主子的,總要大大方方的打賞下人們。到了春日,正如和媽媽所說,是耕種的季節,就需要不少種子錢。算來算去,葉子衿一口氣能拿出來的銀子,也不過只有四五百兩罷了。
若是春耕時候,葉夫人肯出錢,那樣一來手頭也就寬裕些。可凡事總要有個提防,萬一葉夫人淡忘了此事,那樣豈不是手足無措。更令葉子衿擔心的還是,葉夫人自此以后,忘記了她這個女兒,那樣她可能就會在這莊子上待上很久很久。
想一想,心里就生出了一股股寒意。
可是葉子衿卻不能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現如今要如何過好眼下的日子才是至關重要的。
“你們誰會挑線的?”葉子衿目光灼灼的望著眾人。
就見一個穿著豆綠色比甲的丫鬟慢悠悠走了出來,弱聲說道:“我從前跟著府上的針線班子上的媽媽們打過下手,知道挑線……”葉子衿看了她一眼,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身子略顯單薄,眼里滿是忐忑之意。
想來是新上來的丫鬟,只是想不到這么巧,分到了她的手下。
葉子衿微微頷首,“既如此,到了明日,你就和宋媽媽一起去市集上瞧瞧。”那丫鬟猶自有些怔忪的樣子,似乎難以相信:“去市集上?”葉子衿肯定的點頭,反問:“怎么,你從來沒有去過?”
“不是。”那丫鬟忙不迭搖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怕人生地不熟的,受人蒙騙。”她所憂,正是葉子衿所擔心。想了想,也就說道:“既然這樣,我看不如讓和媽媽陪著一起好了。”話音剛落,突然靈光閃過,腦海中立刻閃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去把馮顯媳婦給我叫過來。”葉子衿干脆的吩咐紫蘇。
紫蘇目光微閃,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匆匆忙忙離開了屋子。紫苑望著微微晃動的簾子,不由問:“您是打算讓馮顯媳婦同我們一道?”“不錯。”葉子衿沉吟著點頭,“那日見過一次,馮顯是個老實人,他媳婦也是個守本分的,有這樣的人跟著,我也心安些。只是論到講價錢,還是和媽媽來得合適。”
討價還價的人,多半要口齒伶俐。
葉子衿手下這幾個丫鬟,沒有一個是遲鈍的,然而說到和市井上的人打交道,怕是一時半會還沒有這個能耐。之所以選中馮顯媳婦,就是看中她的老實本分,通常來說,這樣的人不會貪心,也不會欺上瞞下。
不多時,就見馮顯媳婦跟著紫蘇進了屋子。她顯得十分局促的樣子,雙手不安的搓著衣角,目光閃爍,偏偏不敢抬頭看坐在窗前的葉子衿一眼。葉子衿放緩了語氣,笑著問:“你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
不過是隨口問問。
馮顯媳婦卻戰戰兢兢的,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那邊紫蘇就笑著推了推她,“我們小姐也就是和你隨意嘮嘮家常,你不用過多拘束。”馮顯媳婦果然神色微松,回道:“一直在收割小麥,前些日子蠶結繭了,昨日才抽出時間來抽絲……”生怕惹了葉子衿不高興,每說上一句,頭埋得便低上幾分。
本來是無心之語,卻叫葉子衿心中微微一動。
“你養了很多蠶?”葉子衿來了興致,決定就著這個話題和她說下去。馮顯媳婦面色微紅,“不過是養著玩,也就一百來條,將將用簸箕裝滿。”沈紫言對于蠶并不陌生,然而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只知道蠶繭可以抽絲,紡成絲綢。
馮顯媳婦的話,顯然讓她心中隱隱有了別的主意。只是一時半會還沒有下定決心,也就繼續問道:“蠶可好養活?”“很好養活。”說到自己熟悉的事情,馮顯媳婦眼中發亮,“一開始只要孵出來,然后用嫩嫩的桑葉養著,到后來漸漸長大了,就可以隨意用些桑葉了,只要不是沾上水的葉子,都可以拿來喂養。”
“多少只蠶繭能抽一匹布?”葉子衿刨根問底。
馮顯媳婦想了想,笑道:“倒也沒有算過,約摸要兩千只吧。”“這么多……”葉子衿暗暗吸了口冷氣,自己平時不知見過多少名貴華麗的布匹,對于這些倒不覺得如何,現在聽著如此繁瑣,不由感嘆萬事的艱辛。
“若是一個人,大概能養多少只蠶?”葉子衿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這個倒不清楚。”馮顯媳婦聽著葉子衿語氣溫和,憨厚的笑了,“農忙的時候,也顧不上這些事情,不過是養著一點好玩罷了。”
葉子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端了茶盞,“你先下去吧。”馮顯媳婦忙轉身退下了。
紫蘇看著她離開,低聲問:“小姐怎么不和她說說?”葉子衿搖了搖頭,微微的笑,“我現在有了別的主意了。”紫蘇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嗡,終究是沒有說話。
待到屋子里眾人散去時,葉子衿就拿出了二百兩銀子,親手交給了宋媽媽:“媽媽,這些銀子,您拿著,同和媽媽兩個,再加上方才那個丫鬟,一道去市集上看看都有些什么彩線,打聽打聽都是什么價錢,然后先買一些回來試試。還有細紗布,輕紗帳子,都一口氣買些回來。”
葉子衿環顧了眼四周,“我的屋子里倒是無妨,只是我昨兒個瞧著別處幾個丫鬟們住的屋子,不僅悶熱,而且蚊子也多。想來是這地方近山,周圍都是花花草草的緣故。”宋媽媽忙應了,又嘆道:“現如今手頭如此緊,您還顧著丫鬟們……”
葉子衿笑了笑,“手頭緊不假,可也不能委屈了她們。都是一路跟著我來蘇州的,更何況日后還指著她們做些繡活,若是她們不如意了,這繡活做出來,只怕是也不大好。磨刀不誤砍柴工,只要有人在,還怕闖不出一條路來?”
宋媽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