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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封王拜相,踏破山門

這一場浩浩蕩蕩的皇城觀禮,于萬眾矚目中開始,又在天下齊賀里結束。

圣地,朝臣。

盡皆俯首!

周天高手,江湖武人。

齊聲道賀!

這樣的登基大典。

無論萬載之前。

還是萬載之后。

都無幾人可以做到。

大典落幕,登基禮畢。

按照規矩,趙穆應當宴請群臣,與之同樂。

大赦天下,彰顯仁德之心。

他獨立于漢白玉長階上,并不言語。

輕輕抬手,收起紫霄宮鎮壓山門的雷池大印。

袖袍一揮,風流云散,萬里晴空。

而后,轉身走進太和殿。

云漱玉邁出御道,面向眾人。

微抬下巴,正聲道:

“請群臣入席!”

“請正宗修士入席!”

“請諸位觀禮者入席!”

聲音如珠玉落盤,由近及遠,灑落開去。

而后。

大氣磅礴的恢弘禮樂適時地奏起。

蒼涼的號角,嗚咽起伏。

美妙的編鐘,應和發聲。

琴瑟笙竽,黃鐘大呂,渾然一體。

宏大的天籟,震動人心。

手持彩繡禮戟的禁軍一個個目光狂熱,如敬神靈,山呼萬歲。

偌大皇城,那一聲聲山呼,如松濤回蕩于群山萬壑。

余音不絕。

傳出重重宮門,

傳出八百里天京。

要不了多久。

就會傳遍天下四十九州。

文武百官魚貫進殿,其余人也是如此。

紛紛落座。

“諸位與朕,共飲此杯。”

趙穆神色輕松,靠在那張九五寶座上,拿起桌案上的金盞,微微笑道。

“多謝陛下!”

眾人附和。

“這位大周天子,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霸道。”

風行空眸光閃爍,放下酒杯。

他來天京之前,聽聞黑龍臺對待江湖幫派,下手狠辣。

動輒懸首城門,抄家滅族,發配充軍,沒收私產。

簡直令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

可眼下一看,并未像傳聞中那般可怕,反倒顯得氣質溫和。

“朕,欲立一座稷下學宮。”

“各位愛卿,天京城中可有什么合適的地方?”

輕歌曼舞之中,趙穆忽然說道。

頓時。

飲酒同樂的歡快氣氛凝固住了。

這可是大事!

天京有書院。

世家有私學。

皆是傳道受業解惑之處。

可中土神州,歷經萬載的風吹雨打,且能被稱之為“學宮”的地方。

從來只有一座,再無別處。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把圣地的立身之本,都給徹底掘斷。”

聞太傅眼觀鼻、鼻觀心,并不答話。

他忙于推行科舉,籌辦學宮這件天大的難事。

一是實在抗不下,二是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并非隨便請幾位大儒,招一幫學生,開設幾門課程。

一座學宮就算成了。

沒有開宗立派的醇儒賢達,沒有能夠經世濟民的學說、學問。

怎么可能吸引天下士子紛紛來投。

最多也就糊弄一下沒有門路的寒門子弟,沒有銀錢的貧苦學生。

“微臣覺得,紫金山藏風聚水,青山秀水,可以陶冶性情,正好合適。”

左相卻是當仁不讓,率先出聲。

此言一出,太和殿內徹底安靜下來。

聞太傅聞言,眉毛抖動了一下。

暗自感慨:

“到底是左相,最會揣摩圣意。”

紫金山上,廟宇眾多。

大周第一禪林的靈谷寺,其山門位于天茅峰。

平日里香客如云,游人如織。

選此作為學宮,可以說一舉兩得。

“左相提議,甚和朕心。”

趙穆眸光閃動,自右相被扣上謀逆大罪,左相便閉關不出。

因為那范陽盧氏出身的盧子維,曾是他的學生。

還數次上書,主動請罪。

總而言之。

這位穩居廟堂數十年,從而屹立不倒的左相,很會審時度勢。

選用紫金山,一是立學宮,與圣地唱對臺戲,

二是找個由頭,借機清理佛門、道門等殘余勢力。

“陛下,再立學宮之事!極為重大,還請三思!”

工部尚書硬著頭皮規勸道。

大周天子上位以來,被抄家、被流放、被下詔獄的官員,攏共已有數百名之多。

光是那一樁金沙幫的漕運大案,涉及牽連的人數就超過兩百。

三品以上的朝中大員,便不下十位。

殺得人頭滾滾,心驚膽戰。

這個時候站出來,違逆陛下的意思,其實不太聰明。

“宋愛卿有什么高見?這里不是金鑾殿,沒有那些繁文縟節,君臣規矩,你可以暢所欲言。”

趙穆笑意依舊。

這位新上任的工部尚書,乃是寒門出身。

之前籍籍無名,勉強混上一官半職,當了都水清吏司的主事。

后來被他一手提拔,官拜正二品。

這樣的升遷速度,簡直像是坐上火箭。

工部尚書看到陛下沒有雷霆震怒,稍微定了定神,解釋道:

“上陰學宮立于大楚境內,是為圣人城,往來皆是世家子弟,大族門閥。”

“每年的確培養眾多良才美玉,國之棟梁。”

“甚至連大周、大虞都常有官宦門第的嫡子、庶子,跑去求學,莫不以成為上陰學子為驕傲。”

這一番話好似地圖炮,讓許多出身世家門閥的朝中大員都低下頭,以袖掩面。

沒辦法,上陰學宮是天下士子夢寐以求的圣地。

連左相、聞太傅這樣的肱股之臣,都曾是其中的一名學子,更何況其他人。

“宋愛卿繼續說。”

趙穆饒有興致,把玩著手中金盞。

“陛下,微臣并非覺得再立學宮有不妥之處。”

“事實上,我大周確實應該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傳道受業解惑之所!”

“但要有良師,要有聲勢,更要有夠分量的學問,否則空有學堂百座、空有圣賢典籍,怎么也比不過大楚的圣人城!”

名為宋義的工部尚書誠懇說道。

他知道陛下對教育極為重視。

甚至將其定為國策。

否則。

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開科舉,建學堂,編寫啟蒙童書。

但,要是沒有合適的條件。

那座立起的學宮,只會成為笑柄。

“宋愛卿所言不無道理。左相,你怎么看?”

趙穆收回視線,轉而望向另一邊。

雖然說,他并不怎么瞧得上左端云的帝王之學。

但對于文圣門徒所總結出來的那一套見解,法、術、勢三者合一,頗為幾分認同。

一朝之主,九五天子,不應該直接表明自己的看法。

否則,很容易造成傾向。

使得朝臣都往某一邊倒過去。

“臣以為,陛下圣明,萬事萬物皆了然于心,怎么會想不到這些問題。”

“左先生三進三出書山學海,學究天人,修養深厚,乃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和表率。”

“此為學宮之良師。”

“再者,陛下如今成為周天榜首,名傳天下。”

“論及聲勢,誰能比之?”

“至于兩座學宮的學問高低,誰為正統?”

“想必陛下更是早有定計,無須老臣再來多言。”

左相面容嚴肅,語氣平淡。

工部尚書宋義啞口無言,苦笑一下,老實坐回席位。

上陰學宮的左端云,這人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上一次金鼎論道,拔得頭籌的超拔人物。

撐起一座學宮,倒是沒什么問題。

趙穆灑然一笑,無聲感慨道:

“宋義只能當個尚書,而人家可以坐穩左相之位,并非全然沒有原因。”

對于局勢的把握,細節的觀察。

左相要更清晰,更敏銳。

“新學宮的大祭酒之位,朕決定交給左先生,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趙穆做事向來講究效率,既然提及到稷下學宮建立、選址等事,那就干脆定下左端云的身份。

“合該如此。”

聞太傅頷首。

左相贊同。

其余人等紛紛附和。

“陛下,如今右相之位空懸,以左先生之大材,可當此大任。”

聞太傅忽然又說道。

趙穆嘴角微翹,再次感慨。

這些能屹立不倒的老臣,沒有誰是省油的燈。

把自己的心思,猜得很透徹。

“準奏。”

趙穆頷首。

授予右相之位,左端云就等于被綁上大周的戰車。

他的氣數與王朝國運,緊緊地拴在一起。

左端云面色平靜,緩緩起身,拱手拜謝。

他已經想好了,若想傳承文圣一脈,再進一步。

就要拿住大周天子所說的那八個字,才好另辟蹊徑,自立門戶。

做祭酒,當右相,都是為了積累。

“十一皇子監國有功,也該賞賜。”

趙穆手指輕輕叩擊桌案,而后道:

“封親王,加九旒冕。”

同樣無人反對。

一片附和。

這才剛登基,趙穆已經成功豎立起了乾綱獨斷、一言九鼎的威嚴氣度。

趙原走出席位,躬身謝恩。

他望著面帶笑容的皇兄,心中淌過暖流。

“朝堂事說完了,朕再來聊聊江湖事。”

趙穆揮手,絲竹弦樂漸消,歌姬舞女撤去。

“朕立學宮,是為了讓圣賢之道不再束之高閣,只流通于世家門閥,大族官宦之間。”

“只不過大周以武立國,尚武之風不容忽視。”

“此前,朕有心辦一座講武堂,收集天下武學,編撰武經,培養行伍士卒,軍隊高手。”

風行空,龐驚陽兩人對視了一眼。

一人是混元道掌教,一人是云中居青龍峰首座。

他們聽出意思,面色都有些凝重。

自古以來,世家門閥把持入仕的進身之階,江湖幫派壟斷武道的上升空間。

故而,一座王朝少有屬于自己的軍中高手。

九邊軍鎮,大名鼎鼎的幾位將軍、王侯,多半都有拜入宗門的經歷。

這位大周天下既要立學宮,還想建講武堂。

所圖之大,在座各位都看得清楚。

“陛下,要盡收江湖之武功?”

風行空眸光微動,沉聲問道。

對于一座正宗而言,掌教性命、門人多少皆沒有“傳承”兩個字來得重要。

那是命根子!

立身之本!

怎么可能輕易拱手讓人。

哪怕大周天子連續鎮壓紫霄宮、須彌山,令上陰學宮的左端云俯首稱臣。

其實力深不可測,天下無敵。

風行空照樣不會退讓。

縱然死在太和殿上。

亦是如此。

因為。

這一步退了。

混元道便是名存實亡。

“并無此念。”

趙穆搖頭,輕笑道:

“風掌教多慮了,朕從不強人所難。”

“籌辦講武堂,編撰武經,只取各大門派一本基礎武功。”

“像是混元道的小天罡拳,還有云中居的松鶴萬壽拳。”

“其余絕學,一概不問。”

風行空面色變幻,陰晴不定。

他不知道趙穆所說,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說話好聽,做事狠辣的朱紫公卿,這位混元道掌教見得多了。

“朕說話一言九鼎,絕對作數。”

趙穆笑了兩下,也未逼迫、催促,而是淡淡道:

“此事關系重大,各位可以好好考慮。”

他叩擊桌案的手指猛地一停,一方紫色大印倏然浮現。

太和殿內,瞬間充斥紫色光芒。

雷霆滾走,電光閃動。

風行空眼角一跳,這是要敬酒不吃,給罰酒了?

龐驚陽吞了口唾沫,心想等下動起手來,他能擋得住一招么?

倒是那名白衣如雪的北地女子,天下第一刀客,沒有什么反應。

她覺得大周天子所說,很真誠。

“諸位莫慌,六大圣地屢次犯我大周。”

“父皇壽宴,諸多高手強闖皇城。”

“西山一戰,魔門巨擘刺王殺駕。”

“今日登基大典,紫霄宮、須彌山包藏禍心,意欲謀逆。”

“朕,此前敬它們萬年傳承,延續道統不易,一再忍讓。”

“但無奈這幫賊子,實在不長記性,無視天子威嚴,王朝律法。”

趙穆站起身來,義正言辭,聲音激昂。

那方底部用赤紅丹砂寫就“陽平治都功印”六字的雷池玉印,爆出一團團精光。

陽和之氣,充斥大殿。

風流激蕩,雷電交錯。

“世人皆說,天子之權,只在十步之內,所以才有天高皇帝遠一說。”

“出了大內,千里之外,圣旨詔書,無有任何作用。”

“因而,朕請諸位一觀,何為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趙穆望著桌案上那枚受到刺激,運轉起來的雷池大印,一腳踩了過去。

虛空抖動,好似震蕩。

隱約之間,竟有一道無形門戶張開。

紫霄宮。

道門祖庭。

有離地千丈的九重環島,云蒸霞蔚,宛如仙境。

只聽得天穹之上,似有雷聲震動,大氣爆鳴。

巨大的動靜,引得眾人仰頭。

恍惚之間,他們好像看到一只黑色緞面,白色底子,繡有草龍花紋的靴子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