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京河綿延萬里,這日在下游十州已天黑時,上游峽西六州籠罩夕陽余光,在帝都皇宮中眺望四周,漢白玉砌成綿遠城墻在紅光中燦爛奪目,靈韻如淵,氣象萬千。
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座玉京城延續三代皇朝,凝聚無數人力物力的結晶,可算某種固化的天仙福地——不是洞天。
這種在外域違背仙道常理的超級福地出現,全靠著人道大動脈的強力輸送,人道本就是陽氣強盛一種彰顯,帝國中樞龍氣更心臟一樣搏動,讓這一帶的陽面力量遠大于外域天道,所以就算黑星降臨的時,也沒有敵艦敢來進犯。
但這座玉京城的主人,皇帝并不安心,度步到窗,望著天空,嘆著:“國事漸漸艱難啊!”
最近又冒出十幾個下土的勝利者,都得到各德提示一樣提前出來,為此朝廷捏著鼻子發了一道道封侯旨意,每一道都讓大蔡朝版圖空一塊——名分上不完全失去,龍氣上可說失控,龍蛇并起局面正在形成了。
每當這時,皇帝就覺心中絞痛增了一絲……又不是衰弱崩解之時,中央正是年富力強的壯年,怎能忍這種局面?
要不是天意不可違逆,早就大軍碾死了!
想著,又回到書桌上,只是沒有多久,只聽“啪”一聲,又一份密奏摔在地上,書房里回著皇帝憤怒的聲音:“這些亂臣賊子!當州侯就罷,個個效漢侯建立地網……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皇帝勤政而嚴厲,書房里除一個從小伴讀的秉筆太監,不見有別的太監和宮女存在,這大怒聲音都阻隔在隔音門后,沒有一絲傳遞出去。
到外面守衛中,只有少數幾個真人感覺到里面的龍氣在大怒,都是沉默。
一個錦袍真人持著新一份密奏入內,敲了敲門,稍停一下就送了進去:“陛下,清郡王急報。”
“清兒?”
皇帝一怔,回想下這個兒子封地,目光落在地圖上湘州,旋即移向其北面的應州,就皺了皺眉:“拿來。”
“是。”
密奏由秉筆太監檢驗過后才遞交,一份bóbó的密文,落在手里時有沉甸甸的錯覺。
皇子奏折是最高級別,皇帝隨著文字信息一點點流淌入目,臉色越來越陰沉:“……又是這葉青,堂而皇之侵奪地盤,成了仙侯,就無所忌憚么?”
書房里一片靜默無聲,僅有兩個聽眾都不敢應話,心中暗嘆……實際仙侯實可以無視大多數地上規矩了。
皇帝怒極反笑,此時越顯得御書房幽深不可測,良久,皇帝反而冷靜下來,遇到這樣的事情平息了連日躁火,揉了揉眉心,已露出一絲獰笑,顯是有了決斷了:“備輦,朕要去太廟。”
“是!”
頃刻間,聲音傳出:“陛下起駕!”
“陛下起駕太廟……”
一聲聲的傳呼由太監遞送出去,侍衛隨駕,雖是簡禮,還有上百儀仗過去,轉眼,左右避讓跪拜,皇帝乘輦而至。
太廟是一系列祭祀建筑群的總稱,位皇城東北一座大園子里,小城的規模,通體晶瑩透著不同尋常材質,正面五道土黃晶體大門,黃色是靈石質地內蘊色澤,表示本朝歸屬土德,而五道意味著九五之尊。
傳聞古時獨有五個朝代是開九門,九九至尊對應是哪五朝就不必多說,多開四道分別是人小地小天小仙門,氣象浩蕩,萬仙來朝,天地鐘靈一時,百萬年時光長河中的最璀璨部分。
每次仙朝鼎盛都是英杰蜂擁而出,卻沒有自相廝殺多久就被帝君納入麾下,向著八荒新土擴張秩序,可以說人道和天道交合為一,九州力量劇烈膨脹擴張的時候,如果外域入侵時正逢這時,多半是灰溜溜的結局——至少地面戰場上討不到半點便宜。
皇帝進入正門,跨過金水河橋時猶自追憶,心中一嘆:“可惜時光荏苒,大多數英杰來不及成就仙格,百年后終灰灰,能跟五位帝君升仙只屬小部。”
仙朝且如此,凡朝更不能免,進門后五座金水橋的右側就有一座土黃色的晶瑩閣樓,匾額上書‘凌宵閣’三字,太祖當年歲盛時手書,筆力遒勁深hòu,透著意氣風發問鼎仙界一方勢力的壯懷。
這凌霄閣配享太廟,其中羅列的自是最功勛卓著的功臣,牌位有二百四十,但最終得以追隨升天的只有二十八個,還有皇后和八個妃子,合起來超過天罡之數,堪堪奠基一方地仙的羽翼,前提是本朝國運能有五百年以上,足以推動太祖扎實根基。
這已算是皇朝力量深hòu,別的除火德外很難有這數目,世人都稱頌矚目于凌宵閣二十八仙臣,誰還記得二百多個名字呢?
開朝三百年,因太祖蔡玄是西北方的開拓藩國起家,前朝太平時就已六十歲,亂世初顯時蟄伏三十年,待前朝主力和中原諸侯拼的兩敗俱傷,蔡國hòu積bó發而應運而起,掃平全天下用一百年,太祖真正封帝的時光不過百年。
這形成資源分配不足,太祖時打天下的功臣,多數因早年消耗命元太多而早逝,入冥土成神靈,留下家族一代代降格,和葉青鬧得不可開交的俞家就是典型,凌霄閣排名第三十五的靖文侯俞文賢,現在嫡傳都銷聲匿跡了,而其當年差一點就能跨入仙格,仙凡落差就是這樣殘酷。
功臣中最長壽的一個培元道人是較晚投效太祖,但在四十年前去世,皇帝還記得自己幼年隨太妃去拜見過,其人紅光滿面,形容跟三十歲的人一樣,據說體力充沛到夜御七女,后來死的安詳,無病無災,歲及三百年是天壽……人體本身最極限的壽命。
“我雖貴為九五之尊,卻未必能活到此人四分之一,所謂真龍與真正的龍族比,力量不遜色,壽命上簡直是笑話了……。”
想起自己作為主君和臣子的這種壽數落差,皇帝心情就更糟糕,感覺近日的憋火都一股腦兒冒出來,眸子就是一絲殺意:“哼,仙侯……天地同壽!”
稍停息了下恢復莊肅神色,他才步入太廟。
太廟后其實還有寢殿、祧廟,掛著列代帝后畫像,按有功勞等級配享國氣祭祀,而正殿只有一座祭壇,上面虛著一道身影,冕服持劍,閉目沉睡……這是太祖蔡玄在宗廟一絲投影,可以直接聯系。
當在皇城外天壇鼎器的國氣中也有一絲投影,可官方請求天上黃帝一德的支持,但鼎器和國運密切關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次事情還沒嚴重到震動鼎器的程度。
“現在只是牽涉到仙侯,不能妄自行事,私下里探清楚葉青底細,以天命的變化……”
皇帝心中將前后事情默想一遍,當下就焚香祈祝,默默之間,就把情況稟報給太祖,等待回訊。
不多時,一道金落下屋頂,祭壇中虛影接受這一道金光后,就活了過來。
皇帝連忙跪拜。
“只是這青德尚是力bó,不能跟我們黃德相論。”說到這里,蔡玄道人目光沉靜,望一眼面前這個恭謹的老人:“皇帝,你有點心緒不寧?”
“最近仙人降落無數,朝廷名義已大為縮水,兒孫有點擔心……”
“擔心被放棄?”蔡玄道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皇帝,你的眼界得放寬些,你這些年中興,的確有著成就。”
“蔡朝太陽中天,正是壯年,在大局上,對天庭貢獻更大,誰家仙侯,都壓不過這點……那選擇誰,拋棄誰,還用得著多說么?”
皇帝心中微喜,定神問:“那就是……再等等?”
“沒多久了,你的上奏文章不錯,我已提交,請天庭形成統一認識,這一兩天就要出來決議,但不論怎么樣,只要大戰略現在是守勢,天下就還是本朝的天下。”
這聲音一落,族壇上虛影重新閉上眼睛,金光收回上天。
皇帝松了口氣,走出大殿,腳步都變松快許多,掃一眼恭候著的真人:“傳令南湖大營,授命各軍準備大戰!”
“遵旨。”
呼一下風吹過天空,夜幕降臨之際,軍氣烈烈而起,帝都龍氣心臟脹縮著,整個京畿六州猛獸在夜里醒來一樣,饑腸轆轆掃看著四周。
“殺!”一蓬血色火花,突自大廳冒起,而來,其急如電,帶著風雷之聲,顯是里面仙人拼命。
但就在這時,劍光一絲,只閃得一閃,血光已一分為二,劍光閃后,落差下顯幽暗的控制大廳里,就見得敵人一劍斬首,仙血染遍了晶墻,一個仙魂翻滾著升起,紅光一閃,就要破空飛去,卻被葉青一袖收起。
“這就沒了?”
元始道人不由一陣惡寒,這輕描淡寫之中,顯示的技藝和殺戮,簡直是可怖可畏,對葉青實力評估一再提升。
“此子劍道,已和通天相似,尋常真仙恐怕都不是對手。”
“幸自己還有至寶盤古幡和封神榜在手。”
要不,自己都感覺危險了,現在還能忍受,只轉首關注空氣中晶球,目光有些炎熱:“這就是外域的仙園?”
玄冠道人因突圍到艦外自爆,仙園讓天地吞噬了,這次在艦內重新收獲又一個仙園,一下吸引了周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