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種種變故,無論是百位道人隕落,還是豎立的瞳孔的粉碎,在黑紅色傘蓋形成后,并不影響陰兵,三十萬陰兵隱隱有了自己的意志。
古道山口十里方圓,紅黑色的傘蓋靈霧循環往復,產生著周邊的潮汐效應,雷雨磅礴,遮蔽了夜空。
“五行大陣要破了……”有人驚呼起來。
雨水沖刷間,五色霞光已很薄,隨陰域濃厚紅黑光的又一下沖擊,核心的透明元胎當空破滅。
曹白靜悶哼一聲,捂著嘴,鮮血在指縫間流出。
她有些含混說:“撤出去”
“撤——”隨著術師神識網絡的訊令,聲音在暗中飛快傳遞。
趁著大陣五氣霞光尚未完全消散的掩護,郡聯軍撤下一線,州軍遲緩了瞬
秦烈盯著面前突然瘋涌陰騎,臉色難看起來:“該死……我們也撤”
雨幕中,最后一絲霞光幻滅之際,北邙山南麓閃動著一支支火把,紅光點點聚攏著南下,不時有熄滅在后面追襲的黑暗中,各種嘈雜的異響,伴隨著數十上百的雷火光耀,奏響這深夜中撤退序曲。
人喊馬嘶,大軍轉向南面的空曠地帶逃去,混亂在四下蔓延。
紅黑的陰潮奔涌直出山口,無數半透明的幽靈戰馬發出暢快的嘶吼,陰騎立刻分成兩隊,向人族聯軍的兩翼包抄開去——這是一片適合騎兵沖擊的坦蕩高原,絕沒有什么能逃過絕對數量的陰騎追擊。
甚至先行攀巖而出的三萬陰兵,已在南面一線列陣狙擊,一張張陰暗的長弓拉起,搭上了長箭……
前狼后虎
所有人背上冒出冷汗,整支聯軍主力被包夾的危險已迫在眉睫。
郡聯軍已向江晨帥旗方向靠攏過去,準備沖破前面阻隔,回歸郡西古戰場,而州軍過于搶功,結果撤的最晚,好多隊伍都被沖散了陣型,不知多少將校在憤怒大罵:“竟拋棄友軍,無恥”
“什么友軍說撤就撤,還都不提前招呼一聲”
“早就知道這友軍不是好鳥,幸大帥讓我們提防了一手,咦……大帥呢?
元山真人率領術師團出來,見部將蘇金正帶著一批校尉在亂軍中整頓著州軍士卒,松了口氣,回首望見一團黑虎氣運,被一支突前的陰騎咬住,不由驚急截過去:“主公”
“我沒事。”
赤龍馬氣勢如虹,狂暴地沖出陰陣,秦烈持槍綜合,殺透重圍,回首看去,見部分散開的陰騎呼一下合圍,淹沒了衛少陽等人身影。
地面的震蕩愈發劇烈,那是古道中數量超過十萬的陰騎都開始加速,死亡的紅黑背景撼人心神,讓許多綴在最后面的州軍士卒都臉色發白,衛少陽等陷在里面的部將更是喊著:“主公你走”
秦烈遲疑了瞬,深吸一口氣,調轉戰馬帶這支生力軍反殺進去。
蘇金不由追上去,急聲喊:“大帥你先撤,我過去救”
“你武功還差一線未破道禁,救不了。”
說是這樣說,但秦烈帶隊再度投入殺陣時,心中怒火萬丈……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這次能走脫出去,老子和你葉青不死不休
“整隊”乘著這一點時間,江晨在帥旗下喊著,他滿意看到自己部隊漸漸恢復秩序,基本建制完整。
“嗡”大片黑色羽矢,自南面三萬陰兵步弓手投射過來,每一枚箭鏃閃動點點陰氣幽光,如雨瀑覆蓋向毫無法陣防護的人族聯軍。
轟——
銀色的光柱沖天而起,陰云破開一個大洞,月華照落下來,凝聚在貂蟬身上,她額前的鳳翼蛇紋閃動麗彩,活物一樣微微游動了瞬,銀色的眸子睜開來,整個月華秘儀圓缺就此啟動。
銀色的薄膜擴張開來,透過數量成千上萬的箭矢,一下過濾了陰氣傷害加持,以靈物遲滯效應減緩一半速度,殺傷一下減半,基本連皮甲都難以穿透,這讓士卒都歡呼起來。
“太陰法陣……以陰制陰。”
遠遠陰陣中,望見這少女的額頭符文,幾個道人眼角抽搐一下:“又是女媧?”
“不是”張角神情這時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命令著:“主陣放緩,別堆積在山口,防備落石……”
就在這時,火雷營已撤退到預定位置,投石車正對山口兩面崖壁,一片黑點撕裂空氣,高高的拋物曲線頂點與崖壁重疊在一起,漆黑山谷間就是光耀如晝,‘轟隆隆,的一聲聲連綿震響,落石如雨,將山口徹底堵的嚴嚴實實。
古道內洶涌澎湃的陰騎激流就似撞上水壩,被暫時阻滯在里面,讓已沖出山口的五千陰騎變成孤軍。
張角冰冷說:“主域轉殺陣轟擊,清理落石障礙”
“持續投射,別讓他們輕松清理”洪舟大聲喊著,快意非常,外面開闊地形適合投石車展開矩陣,正好洗一洗在山谷里面憋屈的鳥氣。
“步弓手向南沖擊敵人狙擊線,騎兵隨我沖鋒”
江晨指揮若定,策馬而上,不僅僅是武道真人的殺傷力,作主帥的親自下場更是引動三軍士氣,戰意再度恢復。
秦烈引著州軍殘騎再度殺透重圍,幾乎渾身浴血,人馬疲憊。
此時卻剛好隔著不遠與江晨交錯而過,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撞擊,眸子都是森冷殺意。
秦烈淡然傳音:“替我問候你家主公,感謝他熱情招待。”
夜風吹蕩山原,以赤甲騎為首的郡聯軍騎兵和追擊陰騎撞擊在一起,江晨持破軍星符槍,所向披靡,這時淡淡一句:“秦將軍,只是還禮罷了,你想想你想作些什么呢?”
“此子算是虎將。”
“我計怎么罅漏了,莫非有奸細?”
這時否認沒有意義,秦烈瞇起眼睛,略有一絲忌憚,再不說狠話,引一千五百騎脫離陰騎追擊,趕上了附近整隊的四千步弓主力。
州軍到現在僅剩五千五百,還人人疲憊帶傷,望著就讓人心中就一陣悲催,對比著南滄郡地方聯軍數量還幾乎足額三萬,眾將相視之間更是無言。
“主公,這是機會。”衛少陽也是灰頭土臉,還記得提醒地說:“而且之前撤開的兩千傷員,都往郡城方向去了,現在路上危險不能沒有保護。”
秦烈頷首,知道這是個脫戰理由,帶著州軍隊伍立刻脫離開去:“戰到這里還不撤,真當自己是天命不敗?我們殺傷陰兵數近七萬,已無可厚非,讓葉青自己玩去吧……最好玩死他自己,嘗嘗慘敗的苦頭。”
見著州軍揮了幾下信號旗,徑自離開,郡聯軍中不少家君都有些議論:“這就是參加過南漠大戰的州軍?還不如我們地方兵呢……”
“別笑話人家,州軍頂了快一個時辰,損失近半,挺不容易……”雖傷兵有著道術,恢復歸隊的比例非常大,但一萬州軍,至少折了三千,可所謂元氣大傷。
李云鎮嘆息說,本指望這秦烈能平衡葉青勢力,現在看來已不成,此戰過后南滄郡恐怕要變天了。
州軍的離開并沒有影響到江晨布署,趁火雷破壞山崖和陰兵清理山道的短暫僵持期,率三千騎兵與孤立在古道外的五千陰騎正面對沖,殺散后,又率主力沖破三萬陰兵的阻截,至此終再無阻礙,全軍撒開向南面奔去。
轟隆隆的聲音在后面山道中響著,猶如敵人的憤怒宣泄。
沒了葉火雷對山口兩崖的持續轟擊于擾,山道堆積巖石一陣陣滾下山口,很快被陰域主陣狂轟出一道豁口,陰騎主力鐵流一樣奔馳而出。
一輛輛戰車出現在山口外平原,被殺散在四周的陰兵陰騎都聚集回來,在紅黑色的傘蓋下自動整編。
現在陰兵陰騎雖聽從指揮,但隱隱有著自己意志。
見此,張角臉上肌肉一抽,又平靜說:“點兵。”
“……重整計算,尚有二十八萬六千兵,其中騎兵折損最大,十萬不到,精銳陰將基本保存還有一萬六千。”道術掃過,負責的道人說著。
聽著這樣的結果,其余道人相視一眼,知道還可一戰,都看向張角:“敵人撤向郡西古戰場,我們追不追?”
“……追,怎么不追?”張角陰沉的說著。
陰氣席卷山原,夜色中南下。
同樣被陰氣牽引南下的還有天空中的黑云,在空曠山原上空的運動間,黑云水汽稍許散一些,不再下雨,但那只雷電組成的天眼依然靜默注視。
深夜,三更,月斜西天。
郡西古戰場北十里,撤退中郡聯軍再度被陰兵主力追上——士兵個體力量上比陰兵強兩分,但連續行軍作戰,體力終是要下滑,比不得陰兵的持續力。
“靈石告竭”有術師急聲提醒。
江晨卻笑起來:“兜兜轉轉,還是殺回這里了。”
自己已到了極限,無論是靈石、葉火雷還是將士們的體力都已幾乎耗盡,但愿主公那面已準備好。
“轟——”
接到了命令,紅黑色的傘蓋毫不吝惜力量,再次發出了轟擊。
近乎真仙之力的碾壓下,繼五行混沌元胎大陣后,月華秘儀圓缺陣搖搖欲墜,銀色的余暉在夜空中透露著不祥,許多士兵都是臉色一白。
“殺”張角冰冷命令著。
設主陣盤的大車上,銀色月華一閃而熄,貂蟬踉蹌了半步,還要支撐一下,曹白靜扶住她:“專心休息,不要透支了。”
貂蟬點點頭坐下來,心下憂慮,作太陰一脈的真人對陰氣再了解不過,沒有了太陰法陣克制,又缺乏葉火雷的瞬殺威力,普通刀槍殺傷力大減,而敵人少陰之氣就源源不斷修復,恐怕再難以匹敵。
但是古戰場已在望,她轉首看向了古戰場,生死就在主公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