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主公也沒生氣,只見他微微一笑,頗有興趣問著:“那元皓以為我當如何?”
這話一問,田豐心郁悶,幾乎一口血噴出,又不得不佩服青的好脾氣,暗里比較袁本初,的確是相當懸殊。
沉默一陣,才艱難開口:“分兵北上渡河,襲取冀州而連結青州,傳太后檄旨于并州、幽州,自此冀、青、幽、并四州既定,虎據河北,俯視曹操兗州
“又遣一帥臣屯守荊北,一大將鎮守徐南廣陵郡,而自許昌、彭城輪流發兵攻曹操后方,曹操難以兩應,不消兩月就會大亂勢潰,劉使君再自河北俯沖而下,而兗州一夕平定。”
“此時董卓必退至長安,而君可輕入洛陽,原、河北八州全據,由太后加封皇帝,祭天而重國器,定都而遣將四方,一如當年光武帝故事。”
“設使一面援兵助使荊北席卷荊南,遣水軍順流直下江東,又一面援兵廣陵郡,同時渡江南征,孫氏必無力抗衡。”
“天下七成歸于使君之手,傳旨逼降蜀地,劉焉不敢抗衡央,巴蜀、漢必歸附,這時自漢、洛陽兩面齊出涼州,莫說區區董卓,就連困擾多年羌患也要化成粉末,而天下既安,告祭于廟,天命而降矣。”
青聽到這里,臉色有點凝重,他本身不驚訝這策,這些在和郭嘉討論時就已提出,甚至陳登還自告奮勇要去鎮守徐南廣陵郡,當這是在先攻河北的大戰略前提下。
這個戰略方向肯定不是許攸透露,細節也不同,甚至在討論過后已否決,但無疑具備很大可行性,更重要的是,這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表示群體討論的結果,這就難得了。
青聽完,先對荀攸說著:“就憑這段話,無論成不成,你推薦上來就是有功了,這就是大臣之風”
荀攸聽了這話,臉有些通紅,躬身說著:“臣豈敢主公如此夸獎,這不過是臣的本分。”
“是本分,但難就難在這本分上,這里滋味不是外人能體味,只要存著這個心意,兢兢業業就是最難得”
說完這話,見著荀攸又要行禮,擺手罷了,又對田豐說著:“公說此策,是欲投漢?”
“君此時稱不了漢”田豐沉默一陣,又昂聲說:“我忠袁公,此生必不受劉使君一官半職,出此策只是為了冀州百姓……劉使君當知廣宗、巨鹿之事,變之在即,袁公一去絕難再壓制住。”
青微微動容,卻并不為此答應:“且容我想想……”
田豐有些失望,這種態度說明多半沒戲,此人并沒有被自己方略打動,必是另有所圖……既不先攻河北,那就已與自己無關,沒必要再知道了。
田豐身為俘虜,知道爭執沒有意義,當即起身告辭。
青送他出去,口說著恢復半個自由:“只是請在營小住半月”
心飛快整理著交談觸發的思路。
“誘殺了袁紹,正常來說是公孫瓚、田楷、曹操、劉備四家瓜分河北,實際上這是自己有意達成局面,自己和公孫瓚、田楷是一大派,總督一失去盟友袁紹這一戰略支柱,就完全處在被四面包圍狀態。”
可以說總督就只有上洛過程還有翻身機會,一失敗就幾乎等于出局,這對青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給敵人任何翻身機會,直接北上在冀州會師公孫瓚,師兄弟兩人橫掃河北。
“但這……實在是笑話了,冀州廣宗、巨鹿一帶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哪個地上人不清楚?”
這種涉及到下土暗面天道的隱秘,邪魔、陰兵,整個太平道的龐大勢力還只浮現冰山一角,青也是和郭嘉各種側面探測和交流,才使他們理解,相比之下不能怪田豐——他作冀州本土人能注意到太平道,并在提策時給予提醒已是品性實在。
“若非自己這樣幾州實力在握,有些地人上就算知道冀州有太平道,看到肥肉在眼前,也會忍不住去取吧?”
實力有限的情況下,不進則死,但是進取后,長遠來看或是飲鴆止渴,可短期內要全身而退,甚至借此得利,還是可以辦成,所謂長遠,茫茫大劫下又有誰能有精力、有資格考慮長遠呢?
青是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前世身死的痛苦遺憾,不得不為長遠考慮謀劃,否則自己的重生沒有意義。
越是清楚前世下土的事,越知道朝廷所給封侯難度有多大,基本上只有一力壓制群雄、邪魔、陰兵,才能統一下土。
而這批諸侯出來數量只有十幾個,無不是錘煉如鋼鐵一樣強韌,州侯之位與其說是朝廷的恩賞,不如說是天庭提前將他們必會拿到的東西發下去……使其成為地上層面戰爭的流砥柱。
前世這些人確實也做到了,一個個都是叱咤風云的人物,縱那時沒有報紙,但臨近的幾家仍聞名入耳,比如橫跨南北漠的魏王,間隔一靈州的煙侯,水師縱橫長河下游三千里的湘侯……
要對比,只看前世以俞帆之雄勇,都沒在應州下土戰場橫掃一切,沒搭上直接封候的快車道,出來還要和總督斗爭奪取應候,同時又要應對北魏胡兵、外域邪魔、下土陰兵……焦頭爛額之下能不失敗?
本身外強于,又樹大招風,結果甚至比青這樣小土鱉還早敗亡了幾天
青覺得自己有幸重生一次,怎也不可能淪落到俞帆一樣,比前世還早死……至少只活十年是遠遠不滿足。
自一開始,下土所作的準備就是以天下為敵,戰術層面勝利會有幸運,但戰略層面勝利從來沒有僥幸,洛陽取與不取是關系下土和地上整體大運關鍵點,能不能搭上直接封候的快車道就看這一次。
席卷之資,不容放棄
送別荀攸、田豐,在帳外望去,夜色深沉。
黑暗平原上一條燈火長龍,北連黃河、南接群山,這是三里處還在夜間施工夯實的長堤,螞蟻一樣黑點在火把無數光亮移動著。
而更遠處里外關城,在圓月和夜空萬盞孔明燈映照下,聯軍趁夜進攻還在繼續,但風漸小下去,圍繞燈火亮度進行的攻防不再均衡,這明顯讓關城上守備的道士壓力大減,要知道他們起初試圖摧毀這些天燈,聯合著弓弩手也是毀了起碼七千只,但悲劇發現每擊落一只,敵人對面陣就升起兩只,越打越多
這樣弄下去就變成用自己法力和放燈士卒體力、聯軍物資儲量進行對耗,這肯定虧大了,于是又回到青設計格局下,圍繞天燈集群在空的漂浮位置,各種風鼓動,和聯軍術師對耗法力,這至少能夠少虧一些。
聯軍術師要維持萬燈浮在城頭上空的照耀,無疑也要消耗法力,甚至在東南風的優勢減弱,還要憑添法力消耗……
“但無所謂,反正不是自己的術師團么。”青惡意地想著,因后半夜,第五次輪換的已變成總督軍。
兩個大敵全被青耍了個遍,或心高氣傲,或大權常握,這次臉色都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青見了只微微一笑,自己就是故意這樣。
有人拂袖而去?
那再好不過。
借盟會之機誘殺袁紹,吞并十萬袁營,力挺太后一番淚戲逼服小諸侯,無論這些諸侯是真心假意都沒有違逆的勇氣,這就在短期內主導三十萬大軍,還要總督、俞帆于什么?
這兩支名義上聽從調遣,實際上是聽調不聽宣,甚至術師團、精銳軍這樣的核心武力想調動一下重重困難,要是稍有不對,別說兩人不會聽,直接就能使諸侯戒懼離心,甚至剛降袁營也會出現反復。
這就是聯盟體系的局限,有強臣自立小山,盟主號令就很空。
眼下還是青強勢的情況,真讓袁紹做成了盟主,面對比自身軍力還要強的跟班,以其性格必是寢食難安,非聯合曹、孫兩家共誅劉大耳不可……
四世三公底深厚,關系網遍布海內,就算和歷史上一樣先鬧分裂,要漂白洗地也很容易。
就連荀的穎川系都是先投袁紹之后失望而歸,曹操、劉備等也都是長期做跟班,可見袁本初的強勢,完全不像新崛起諸侯一樣要在盟約的大義體系下束手束腳。
青發檄,約聯盟,借太后之勢誅袁紹,力壓群雄成為盟主,這一步步下來就是建立規則的過程,一舉將赤氣蛟龍推至四爪,天之劍在外域真人襲擊大展身手,但同時也要遵守自己建立的規則——隨意推翻規則看似能獲取小利,但卻損壞了自己大盤。
單說一點——現在立刻翻臉,自己是能殺得總督,還是能殺的俞帆?
護身術師團法力充沛,又相互知曉根底、防備深深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也殺不了。
當然反之亦然,這時自己裹挾三十萬,又擁有芊芊、周鈴、趙云、關羽四位武道真人,總督和俞帆就算立刻撕破臉地逆襲,也殺不了自己。
但急救洛陽之事就算完了……時間是自己最大的要害,而且出于政治、氣運、軍心、一些算計布局,將明明白白地展現給天下人。
豫州、荊北、徐州富庶經濟,在成功轉化成軍力,是進一步轉化成政治的時候了……必須截留洛陽元氣,就形成了大勢,接下來要是沒有太平道,席卷天下毫無懸念,有太平道,都可搏一搏。
“我已準備了。”青注視黑暗的曹孫大營,這樣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