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臨湖貢店西院院中一株晚梅盛開,幽香誘人,江子楠采過一枝,這梅枝分叉兩條,蟠螭一樣,胭脂花朵,寒香襲人,看去倍覺精神。
正想著,突聽見了聲音,一看,頓時驚喜:“公子,您出來了……咦!”
葉青才自靜室出來,聽著這個“咦”字,就笑著:“怎么,才一天沒有見,就不認識你家公子了”
“才不會呢,只是公子你照照!”說著,就取了鏡子過來。
葉青取來一看,也是一怔,見著面目沒有變化,一股黑色帶青之氣,藏于印堂,氤氳流動,似煙似霧,大異以前,凡人看不見這氣運,也能感受到這氣色,端是使葉青多了幾分威儀。
這面相和這俞帆大有相似之處,只是卻是五德中的青色,色澤數目也少了些,葉青大是滿意。
“我所料的不差,五德之道,實是秩序之道,平定亂民還是小事,關鍵卻是在這過程里建立的‘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在夢里建立體制,起兵鎮壓,安撫百姓,開墾農田,就凝聚出了這黑德氣運。”
“有此,才應了些黑德的天時,氣運雖沒有漲,卻精煉了許多。”
“公子你又在想什么”江子楠輕嗔聲音將葉青自躊躇滿志中驚醒,頓時又恨又癢癢,心忖這小妮子越來越勾人了:“我在想晚上怎么行家法。”
“家法”周鈴老實疑惑著:“有么”
“恩,只對不聽話的女人。”葉青煞有其事說著。
江子楠白了他一眼,暗自磨牙,裝作不聞,卻說著:“公子,傅公子邀你過去看著考官入院呢!”
“哦,我這就去!”葉青一怔,記起了,立刻說著,起身匆匆而去。
帝都號“無雪之都”這有些夸張,今日晨起,氣溫就陡降,傍晚更天色陰沉,寒風掃蕩皇城前的落葉,就算是常青喬木,也一夜掉盡了最后枯葉,配著天上濃重的鉛云,看起來城里也有下雪的征兆。
暮鐘在城中各處鼓樓響起,皇城三重樓門次第而開,兩府七署放班,就有大批官員絡繹出來,繼是宰輔的清涼傘一一在御街張起,隨著轔轔車駕穿過長街。
遠遠街角酒樓包廂,葉青和傅承善正在談詩論文,都嘆著今年有七千舉子,怕是鯉跳龍門不易!
這時聞著車馬喧聲,都推開窗戶看去,就見著一頂,二頂,三頂……這些絡瓔傘蓋之下,俱是一二品大員。
天眼中,這些青氣都沉凝如淵,都帶有一絲紫意,領首的華蓋更有一成紫意,想來就是首相嚴世卿了。
“只有六頂,還差一頂。”傅承善沉吟一下,說著。
葉青明白他的意思,卻微微一笑:“或是殿前留對。”
過了良久,才見最后一頂出了衙署,經過這樓,就見傘下二品青紫官服有個中年人,皮膚略有些黑,面方剛毅,眉目粗實。
這時有所覺望上來,見著是幾個舉子,略一點頭。
這出乎葉青幾人意料,連忙回禮,待得這華蓋車駕過去,孔智才吁了一口氣,說:“這就是佟善佟大學士了,月前在觀文閣借書時遇過,有幸搭上兩句話,這言語氣度不凡……”
“黑了點是么”褚彥嘿嘿一笑:“你是白面,但要是在海側長大,也會這樣黑了!”
孔智失笑,卻端容正色:“看來,北面戰事引起官家重視了。”
“怕不止,說起來,現在也到了貢院鎖院時間……”湯中臣若有所思,目光看向了這葉青。
葉青笑而不語,當日酒水寫出“佟”字,只等事實演變,沒必要在這時居功。
“怕什么,就算定佟大學士主考,我們這一月專門針對北面戰事和天下局面,推演交流,文都寫了不下十篇。”褚彥笑得很開心,帶著點不懷好意:“明日鎖院時確切消息傳出來,比我們急的可大有人在。”
幾人都是撫掌,想著七千舉子如熱鍋之蟻,都是大解郁悶,哈哈大笑起來。
車駕駛出長街,到了城東偏北的佟府,已是夜幕。
車駕在府前排成長隊,將正門前巷子都擠的滿滿,都是前來拜會等候的官員,顯聽到了些風聲。
佟善搖搖頭,放下車帷:“讓人收了傘,后門進。”
“是,老爺。”車夫應聲驅車去了后巷,進了府中,沐浴更衣完成,婢女呈上幾套常服,佟善就擺手揮退:“換我……”
紗幕后就是一聲輕笑,一個女人轉了出來,手捧錦青紫盛服:“大朝服么”
佟善眼睛一亮,笑著:“還是夫人貼心。”
佟夫人揮退丫鬟,親手幫他穿上:“衣雖新,人已舊,都二十幾年,還能不貼心”
佟善撫上她的精致面容,手心光滑溫潤,直至摸眼角魚尾紋,就神色微黯:“我們都老了啊!”
“夫君青紫之氣彌漫,心有三尺清光,終有成就長生之日。”佟夫人低垂螓首,聲音柔婉:“老妻陪伴時日卻不多了,哪敢不珍惜呢。”
佟善怔怔撫摩她的長發,溫情往事在心中流過,生出一些遺憾,正悵然著,突聽外面公鴨嗓音:“請大學士接旨……”
“去!”佟夫人為他正了正冠帶,含笑推他出門,院中早設了香案,就望見他在院中拜下,恭領圣旨。
片刻接旨禮畢,進了屋,一振手中五色絲卷,面色有些古怪:“不到我這陳年老考生,現在卻成了新科少考官。”
這說的是自己三十歲才中同進士,現在四十七歲按會試主考官而言就很年輕了,都沒有超過進士名義上的錄取年限
佟夫人知書達禮,自聽得懂,見不得丈夫自褒,白了一眼:“很春風得意么”佟善嘿嘿一笑,就不多說。一夜無話,次日夜半,佟善就不再上值,徑直去了貢院。
才出門,就有一班甲士候著,個個站著筆直,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貢院座落皇城南隅,禮部之側,迭經修茸,規制比六部還要宏偉。
佟善抵達貢院前,只見寒星滿天,剛過四更天,就向著龍門走去,卻見里面各廳都懸著燈,就不言聲看了看。
進了里面,就見著三殿正副考官,監試巡吏,足有二百人都立在了公堂,后面,大門“轟”的落鎖。
卻說京城涌進七千舉子,每人或多或少帶幾個到十幾個人,算起來就有四五萬,這時有多少只眼睛盯著貢院
鎖院消息當即就傳了開去,主考官是佟善更跌碎無數眼球,臨考不過三日,佟大學士的歷年施政、文集、甚至當年科舉考卷都被翻了出來傳抄印賣,一時間使得京城紙貴。
這時佟善卻不理會這些,進去后,眾人就“啪”的一聲,跪下一片,齊聲說:“給大人請安!”佟善含笑擺手:“都起來罷!”目光一掃,不由暗暗慶幸:“這次北魏形勢緊張,陛下就乾坤獨斷,否則往年主副制衡,才真叫受罪……”
眾人都起身,佟善至廟堂,上面卻有著三排牌位。
上首是三位道君,中是五位帝君,下是太祖和當今圣上,都一起行禮上香。
完了后,佟善進了貢院后殿,就有一個年輕道人居中等候,對著就是一稽首:“貧道云機子,見過道友。”
佟善不及多看,躬身回了禮:“佟善見過道友。”
說完,抬起首,就對上了道人一雙青眸,有一瞬感覺到沉重靈壓,雖轉眼即逝,心中驚羨:“這不知是本朝哪一位修煉有成的前輩進士……”
“貧道奉天庭諭令,特來傳下此次會試中的道題。”云機子卻不理會這些,淡淡在袖中取出一個晶瑩玉碟,展示給眾人看過,見都是確認,就收回袖中:“還請按程議,示出天子所封題目,再雙方合題。”
這本是應有之義,前兩榜的“進士”是向天庭進貢士子,三榜同進士才留給朝廷篩選。
佟善應著,至金盆里洗了手,又向一個金盤中供著的御封試題深深一躬,這才親手拿了,這時還不是拆時,只是把它和這玉碟一合。
玉碟圣旨一相合,頓時絲絲青光和金光相交,浮在空中,化成了一個“敕”字,眾人都是舒了一口氣。
這證明到現在為止,一切程序都正常,并無絲毫罅漏或者別的問題。
“開啟大殿檢查!”佟善就此吩咐,頓時一聲高呼,盤龍朱漆銅釘大門打開,眾人進了殿。
大殿厚重穹宇,一色地板打磨得光可鑒影,殿宇深邃,過道都有著燭臺,一排排桌椅林立,每張只有三尺,上設筆架墨硯。
地球世界,還有會試,再到殿試,但這個世界卻沒有,原因很簡單,這殿試是天庭派真人直接下降監督,哪能輪著二次浪費時間,就一次就完成了!
而且殿試只考二題,考試時間很短,只有清晨到中午這半天時間,考前可以上廁,考后也可上廁,因此中間一般不許出廁。
中午有皇帝賜宴,因此也不必帶著食物到殿內。
佟善一掃而看,問著:“現在這次有七千舉子,這大殿足夠不”
“不足,但左右側殿也開啟了,必可一場都入!”一個考官應聲回答著。
佟善不再多問,側身對著真人說著:“請上玉印鎮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