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山，舍身谷。

這是所有為天帝山秦氏戰死的英雄的埋骨之處，秦時巽以及在丹霞府戰死的那些勇士，都已經收殮入葬了。

舍身谷，顧名思義，便是為秦氏大業舍身，而入葬舍身谷，則是對這些勇士的最好褒獎。

所有人的神情都非常肅穆，這種情形對于秦無雙而言，是第一次，但對于其他人而言，卻是非常常見了。

每年，都會有幾次這樣的入葬儀式。而每一次，都會送走一批又一批的秦氏子弟。

秦無雙心里只覺得非常壓抑，心底有一種潮潮的感覺。看著舍身谷那一片片，一排排的墓碑，不知道多少秦氏的英杰，在這里埋骨葬身，魂歸此地。

“諸位，讓我們對死去的同胞，寄托最后的哀思。”親自主持這次入葬儀式的秦重陽，第一個鞠躬下去。

后面所有人，都跟著鞠躬下去。

“死亡，不是他們的終點。我們應該相信，他們的肉身雖然已經隕滅，但他們的靈魂，一定會像這長空中的星辰一樣，守護著問鼎山，守護者秦氏一族……”秦重陽聲音低沉，但卻十分堅定，“秦氏的血脈，不會因為他們的死去而斷絕，相反，會因為這些勇士前仆后繼的離開，而變得更加強大。”

“也許，明天，或者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候，我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會像他們一樣，埋骨舍身谷。但是，我，還有你們當中的所有人，都將坦然面對。也不管是誰，只要是為秦氏大業犧牲，在舍身谷，都將立有一塊墓碑。無論是誰，一視同仁！”

也就是說，哪怕是神道強者，如果為秦氏而獻身，所得到的儀式，也僅僅是在這舍身谷里的一塊墓碑罷了。

但整個天帝山秦氏，卻是人人以此為榮。

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哀傷之中，透著坦然的決絕。沒有誰的眼神出現了哪怕一絲的退縮。

為了秦氏，這與生俱來的榮譽，與生俱來的尊嚴，不懼死！

“無雙！”秦重陽忽然抬頭，朝秦無雙看了過來。

秦無雙沒想到這個時候，秦重陽會單獨點他的名，站了出來：“三掌門。”

“諸位，這秦無雙來自人類國度，離軒轅丘數百萬里。他原本可以坐視不理，原本可以獨善其身。但他沒有，不辭堅信，不懼生死，來到天帝山秦氏。這說明說明？說明我秦氏的血脈，不會因為不斷開出分枝，就此淡薄了。秦氏的血脈，是骨子里的浩然正氣，是替天行道的剛正不阿。秦氏，為天命而生，天不亡秦氏，誰能亡我秦氏？”

“誰能？”秦重陽說到這里，眼中的精芒也是大作。

“誰也不能！”所有人都沒有回答，但他們的表情和眼神，已經給出了明確的答案，誰也不能！

秦無雙心頭蕩漾，在前來軒轅丘之前對秦氏總部的疑慮，到此時是一掃而去。只有身臨其境才會知道，為什么秦羽先祖一直到老死，還對秦氏總部念念不忘，這一點，從他遺留下來的信件，便可以看出。

秦羽先祖人雖然在人類國度，但對天帝山秦氏，終究是魂牽夢縈的。這種牽掛，已經不是個人情懷的寄托，不是那種渴望落葉歸根的私人情緒，而是出于對秦氏命運的一種至高關懷。

這是世間大愛，超越了世俗偏見的大愛境界。

“無雙，我來問你，你秦羽先祖，可曾傳下過秦氏的祖訓？”秦重陽淡淡問道。

秦氏祖訓？秦無雙點了點頭，朗聲道：“是有一個祖訓。謀我秦氏族產者，五倍以力擊之。謀我秦氏地位者，十倍之力擊之。欲亡我秦氏一門者，全力擊之，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秦無雙的聲音，擲地有聲，非常有質感。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秦重陽也是大感欣慰：“都聽到了么？哪怕是最遙遠的人類國度，秦氏的支脈，也永遠不會忘記，秦氏的祖訓，秦氏的血脈傳承！”

“無雙，你身為秦氏子弟，是驕傲的宿命，但也可能是悲哀的宿命。因為，身為秦氏子弟，你有可能會為秦氏的基業，而因此麻煩纏身，甚至是身死隕滅；但你也有可能，成為秦氏的驕傲，成為托起秦氏未來的希望，甚至成為秦氏力挽狂瀾的英雄。”

“你可想好了？是退縮，還是迎難而上？”秦重陽眼神里，有著一絲深沉的意味，鄭重地道，“在秦氏無數先人的英靈面前，你來給出你的選擇。如果你選擇退縮，秦氏也斷然不會為難你。如果你選擇迎難而上，今曰，便是大家歡迎你加入天帝山秦氏之時。”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秦無雙，想看看這個來自人類國度的年輕人，這個讓羅天道場狼狽不堪的年輕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秦無雙雖然很穩重，但此時此刻，還是無法抑制骨子里血液的沸騰，動容道：“三掌門，無雙既是秦氏子弟，這是宿命里的驕傲。我亦聽說，傾巢之下，沒有完卵。所以，不獨是我，天下所有秦氏支脈的子弟，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其實已然是與天帝山秦氏緊密相連了。只是，我比很多支脈的子弟幸運，能夠來到秦氏一族的圣地，能夠見到這么多秦氏的賢者。活著的，死去的……無雙只想說，天命既然安排了這段宿命，無雙唯有迎頭趕上，為宿命而戰，而秦氏而戰！縱然粉身碎骨，能與這許多秦氏先賢一起場面舍身谷，亦不枉此生了！”

鏗鏘有力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折服。沒有潮水般的掌聲，但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滿賞識。

這秦無雙，果然大有作為，果然名不虛傳。

秦重陽也非常欣慰，口氣凝重地說道：“無雙，你的先祖秦羽，一定會為你今曰的選擇，而感到含笑九泉的。”

秦無雙想起秦羽先祖留下的那封信，以及數百年傳承下來的那種情懷，對天帝山秦氏的依戀，對故土的無限憧憬，對秦氏命運的深切關懷，這種無私的大愛，讓秦無雙的心情，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與秦羽先祖形成了靈魂的交流。

“三掌門，無雙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秦重陽道。

“我秦羽先祖，從問鼎山離開軒轅丘，自始自終，都在為秦氏的命運奔波，為秦氏擺脫危機而奮斗。縱然不是為秦氏大業而戰死，但其心之忠，天地可鑒。無雙斗膽請求，讓我秦羽先祖的遺骨，重回天帝山，入葬舍身谷。”

這個要求，其實并不過分。秦無雙想起秦羽先祖那封信里的深沉情懷，知道魂歸天帝山，是秦羽先祖的終老之愿。他對東林秦氏子孫的期許和寄托，也正是為了有朝一曰，后世子孫能夠帶著他的遺愿，重回天帝山秦氏，重返問鼎山，光宗耀祖。

如今，自己既然已經秉承了先祖遺愿而來，又怎能無視秦羽先祖的遺愿？

秦重陽嘆息一聲：“無雙，這舍身谷，歷來只有為秦氏戰死的英靈，才有資格葬身此地。即便是我等神道強者，若非為秦氏戰死，也沒有資格進入舍身谷，也正因此，舍身谷是所有秦氏子弟心中最神圣的歸宿！你秦羽先祖雖然忠心義烈，但這舍身谷……”

秦無雙心里一震，隨即知道了，恐怕自己這個心愿，無法達成。

“三掌門，當真沒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么？”

“無雙，秦氏規矩，千秋萬載，非獨為個人所設，沒有人，可以破壞規矩。也正因為這絕對的公正公平，才會讓秦氏的子弟心服口服，才會讓秦氏的招牌，縱然不如以前那么光輝熠熠，也始終屹立不倒。”

秦無雙心里頗為遺憾，但他也能理解。秦羽先祖，終究沒有達到入葬舍身谷的條件。連神道強者都無法搞特殊，那他也沒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只是，未能達成先祖的遺愿，秦無雙心里頭終究十分失落。

“無雙，條件也不是死的。入葬舍身谷，也有例外。比如為秦氏立下赫赫大功者，縱然不是直接戰死，但功勞簿上寫得清清楚楚，死后亦有資格入葬舍身谷。你秦羽先祖，功勞簿上，亦有不少功勞，但能夠達到入葬舍身谷的資格，還需高層們集體商議才是。”

秦羽的功勞，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不是天帝山秦氏的老人，都已經淡忘，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

畢竟，即便是天帝山秦氏，更新換代也是非常快的。一茬一茬的人，前仆后繼。一個幾百年前的核心弟子，被人淡忘也是正常的。何況他中途還離開問鼎山，不知所蹤。

因此，對于天帝山秦氏而言，如果不是秦無雙的橫空出世，秦羽被遺忘在歷史的塵埃中，也是難免的。

見到秦無雙神情黯淡，秦重陽雖然有絲絲遺憾，但卻無可奈何，愛莫能助。縱然他是神道強者，是秦氏的掌門認，也無法徇私。

這時候，忽然有一名長老走了出來：“三掌門，秦羽當初和我是同一批的核心弟子，他那一脈，有幾個兄弟。我記得他有個哥哥，便是在與雷霆宗的一次戰斗中死去的。遺骨便葬在這舍身谷！”

這話一出，秦無雙頓時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