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之中的那面具人,不是朱小言又能是誰。
朱小言緩步上前來,面具下的眼睛打量韓漠幾眼,眼眸子深處終于現出難得的笑意,道:“我一直覺得,像你這樣的人,就算閻王爺親自出來,那也是難將你帶走的。”
韓漠見到朱小言,雖然看起來淡定自若,但是內心之中卻是十分的激動。
他心中知道,朱小言定然已是將那股殘兵帶回了大軍營地,這才折返回來找尋自己。
他這一路隨著那群山匪追來,眼見所過之處都是極復雜之地,最終甚至來到這古怪的山谷,便知道前面這群燕人必定是在這里設下圈套。
他并不能確定這伙燕人就是朱小言一行,但是是自己人卻是無疑的。
侯彪派了兩名屬下跟蹤朱小言這幫人,那等于是讓兩只兔子去跟蹤一群狼,結果不問自知,朱小言定然是早就發現了有人跟蹤,然后制住,再故布疑陣,將那群山匪引到這里來殲滅。
雙方聚在此處,也不多言,知道這里終究是是非之地,立刻折而往北。
朱小言已是對這條路十分熟悉,輕車熟路,一路上除了偶爾停下歇息,都是晝夜趕路,行了兩日,便走出了群山,又行了兩日,便已經離開了山南郡的地界。
出了群山之后,見到的人就躲起來,時不時地看到一群又一群佩刀帶弓之人往北去,看那模樣都是要往京都城去參軍了。
韓漠等人要么短衫要么還套著魏軍甲胄,而朱小言一行人則是勁衣打扮,這幫人不說話,別人也辨不出他們口音,不少人也都以為他們是要往京都城參戰,甚至見到還互相打個招呼,一路上卻也是順利無比。
這一日終是遙望見巍峨的惡陽嶺,旌旗招展,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待靠近惡陽嶺,卻發現帳篷并不十分多,營里有兵士瞧見韓漠一行人,頓時欣喜叫道:“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回來了!“
很快,韓漠便見到萬俟青領著數名部將匆匆而來,恭敬道:“大將軍,您可回來了,大伙兒可是一直擔心!”
韓漠在途中卻也聽說燕軍后來有援兵增加,總兵力將近十萬人,可是瞧惡陽嶺這塊,雖然一時間不清楚有多少人,但是遠不可能有十萬人,問道:“萬俟總兵,韓總督在營里嗎?”
萬俟青忙道:“大將軍,韓總督兩日前已經領兵向魏郡而去,末將乃是帶著五千精兵守住惡陽嶺,以免此處要地落入他人之手。”
韓漠點點頭,萬俟青又道:“大將軍一路辛苦,先回營歇息片刻,末將立刻命人準備食物。”
連日行路,眾人卻也都是疲憊的很,也不多言,韓漠眾人先是在惡陽嶺的一處山泉池子里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將身上的血污和疲倦洗去,又換了衣裳,這才吃了一頓飽飯。
用過飯后,韓漠喚來萬俟青詢問狀況,萬俟青稟道:“慶軍那邊已是往這邊派了數次使者,懇請我軍進軍魏郡。只因我軍增援部隊和糧草輜重未能及時抵達,韓總督遲遲沒有出兵。數日前從國內增援而來的五萬大軍抵達,糧草輜重也跟了上來,若是再不出兵,慶人固然不滿,卻也讓魏人準備的時間太多,反而不好對付,所以兩日前,韓總督終是下令全軍挺進,如今只怕快要抵達魏郡邊界了。這惡陽嶺乃是綏定郡要地,韓總督擔心會有人偷襲此處,所以令人帶領五千士兵在此駐守,或是末將年紀大,老成持重,所以韓總督將惡陽嶺交給了末將!”
韓漠神情肅然,沉吟一番,終于問道:“萬俟總兵,你可知道,風國人似乎也打了過來!”
“風國人?”萬俟青一愣,有些吃驚道:“大將軍,這……這是真的?末將可是從沒有聽說過?”
韓漠想了想,道:“暫時本將也不能確定,不過如果風國真的出兵了,想必這幾日就會有消息到來!”只是他心中卻知道,風國出兵,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則山南軍在沒有確定的情況下,絕不可能掉頭回轉。
萬俟青道:“大將軍,風國的動靜,朝廷也一定會注意,如果風國出兵,朝廷一旦得知,很快就會告知大將軍!”頓了頓,終是小心翼翼問道:“大將軍,聽說此次前往截擊司馬皓月,大將軍和弟兄們……遇到了埋伏?”
韓漠不動聲色,凝視萬俟青,淡淡道:“萬俟總兵已經知道了?”
萬俟青點頭道:“風騎那位首領回來之時,曾向韓總督稟報過此事,末將當時在場,所以……!”
韓漠知道他說的是朱小言,道:“他說的不錯,我們確實是掉入了司馬皓月設下的圈套。”
萬俟青皺起眉頭,微微想了想,終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拱手便要退下。
“且慢!”
韓漠平靜叫道:“萬俟總兵,你似乎有話想說,不妨直說!”
萬俟青忙搖頭道:“大將軍誤會了,其實……其實……!”
韓漠輕聲道:“萬俟總兵,你既然起了引子,那就是有話想要對本將說,若是不說出來,你難受,本將也難受!”
萬俟青干干一笑,終于壓低聲音道:“大將軍,末將若是說的不對,還請大將軍恕罪啊!”
“你但說無妨!”韓漠示意萬俟青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萬俟青坐下后,微一猶豫,終于道:“大將軍,那次聽說大將軍被司馬皓月設下的圈套所圍困,末將心中就一直覺得很古怪。”他看了韓漠一眼,神情肅然:“大將軍,按理說你那次出兵是極其謹慎小心,司馬皓月怎可能知道你們的蹤跡……!”
韓漠微微點頭,道:“萬俟總兵說的不錯,本將一直都在好奇,司馬皓月是從哪里知道本將的行軍路線?”
萬俟青猶豫了一下,終是低聲道:“大將軍,恕末將直言,大將軍可想過是有人故意走漏了風聲?”
“萬俟總兵的意思是否是說,咱們內部有奸細?”韓漠微皺眉頭。
萬俟青肅然道:“末將不敢這樣說,但是……但是末將不能否認,有這樣的可能!”
韓漠摸著下巴,凝視萬俟青問道:“萬俟總兵,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萬俟青立刻道:“大將軍莫誤會,末將并非是知道什么,而是這一陣子思索此事,感覺其中很怪異,所以才有這番話。末將別無他意,只是想提醒大將軍而已,大將軍如今關乎著我西北軍的命運,末將不希望大將軍出現任何意外。”
韓漠嘆道:“萬俟總兵,你德高望重,一心為西北軍著想,本將很是欣慰。”他誠摯看著萬俟青,溫言道:“萬俟總兵在西北軍中幾十年,那是西北軍的老將,西北軍的前途,不單是韓漠的事情,亦是萬俟總兵的事情啊。”
萬俟青亦是輕嘆道:“正因如此,末將今日才會有這冒昧之言啊。”
“并不冒昧。”韓漠正色道:“不瞞老將軍,韓漠心中已經確定,在我燕軍高層將領之中,必定有奸細。”他身體微微前傾,道:“萬俟總兵應該記得,議定此事之時,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本將出發之時,還隱匿了蹤跡,沒有多少人知道分兵出去的隊伍是本將率領,更不知道這支軍隊是前往截擊司馬皓月……連我們自己人都不清楚的軍事行動,司馬皓月卻是了如指掌,甚至能夠布下圈套讓我們鉆進去,若不是咱們內部有內鬼,本將實難想出還有其他的原因。”
萬俟青點頭道:“大將軍所言甚是。大將軍能有這樣的想法,末將就放心了。”
“萬俟總兵自然不會只是提醒本將咱們內部有內鬼。”韓漠平靜道:“萬俟總兵是否還知道一些什么線索?”
萬俟青想了想,終于道:“恕末將不敢擅言,此事非同小可,末將沒有證據,絕不敢信口雌黃。”
“如此說來,萬俟總兵心中已是有懷疑的對象?”韓漠握起拳頭道。
萬俟青緩緩起身來,拱手道:“大將軍,你連日辛累,末將不便再打擾,你先且歇息,末將先告退!”
韓漠淡淡道:“萬俟總兵,內鬼不清,西北軍便時刻有危險。”頓了頓,緩緩道:“你說出你心中所想,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本將也不會武斷地確定誰是內鬼……!”
萬俟青重新坐了下去,微一沉吟,終于道:“大將軍,這世上人,只要不是傻子,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其原因。”
韓漠點頭道:“是!”
“如此大事,竟然有人敢出賣大將軍,毫無疑問,此人所謀,那也是絕不在小。”萬俟青神情嚴肅:“大將軍覺得,若是有人出賣你,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本將想到的第一個原因,是在我西北軍高層將領之中,有魏人埋下了很多年又很深的釘子,這一次終于發揮了作用。”韓漠摸著下巴,平靜道:“另有一個原因,便是借刀殺人了。”他看著萬俟青,緩緩道:“或許有人對本將恨之入骨,但是自己又無力除掉本將,所以借這次機會,故意將本將的行蹤泄露給司馬皓月,借司馬皓月之手來殺死本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