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

第八二五章 殿外冰雪殿內霜

達半個月之久的朝會終于在這個放晴的早晨開始,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但是陽光卻從天幕中灑射下來,照耀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那些沒有清理過的屋頂上,積雪極厚,陽光照射在上面,白的刺眼,那些懸掛在房檐下的冰棱子,如同一把把寒冰制成的匕首,又如同一根根冰鉆,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極具美感,一排排屋檐下的冰棱子粗細長短不一,起伏不定,卻更如同倒掛的冰川群山。

但是京里的人們卻是依然聞到了空氣的血腥味道。

三日來,京中開了八處刑場,每處刑場每日里都處決上百名亂黨,在這京城之中,八處刑場是連續殺了三日,足足殺了三千多人。

那夜破城之戰的血腥味尚未散去,這新的血腥味道便彌散在燕京城之中,令京里的人們心有余悸。

也就在不到半年前,賀氏一族因為意圖謀反,被判以滅族之刑,不但在宜春郡殺了數千人,在京城中的賀黨也是被砍了近千人。

這一年,注定是充滿血腥的一年。

這一年,彌漫在眼睛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從來都沒有消失過,人們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不知道是否在不久的將來,還有無數人頭落地,是否還有更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燕京的空氣之中。

三日處決,不但蘇族被誅殺殆盡,而且兩大叛亂的御林營中,自校尉一級起,也是有近百名御林將領人頭落地。

兩營幸存下來的高級將領,僅有韓滄一人。

太平殿上,皇帝氣色依然不是很好,但卻如同磐石一般坐在龍椅之上,大紅的龍袍,如同一團在殿上燃燒著的火焰。

這是叛亂之后第一次朝議,各部、院、司的官員幾乎盡數到場,就連往日不必參加朝會的御林軍指揮使,今日也是奉旨而來。

右列當先一人,乃是有皇族身份又是狼甲營指揮使的昌德候,其后便是此次奉旨而來的東海鎮撫軍總督韓玄齡,龍驤營指揮使位居第三,而第四位,便是此次立下大功的韓漠。

太平殿兩列,此番參加朝會的大臣,竟是高達三百多人,當真是壯觀無比,自金鑾殿下直蔓延到太平殿門,幸好這太平殿龐大無比,容納幾百人是綽綽有余。

如今已是有名無實的韓滄則是站在右列尾端,也是參加了此次的朝會。

如同以往一樣,太平殿上充斥著莊嚴肅穆的氣氛,銅鶴嘴里飄出的裊裊香煙,幻化無形。

但是除了莊嚴肅穆,幾乎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一種極其壓抑的窒息感。

朝上如今最風光的,無疑是韓氏家族,韓家直系子弟之中,竟是有五人同朝參政,從未同朝而立的韓玄道三兄弟,頭一次共聚朝堂,而韓漠和韓滄兩兄弟,亦是首次同朝,韓家兩代五位直系子弟同時在朝上出現,也讓朝中所有的官員感到了韓家如今的強勢。

世家巨頭和皇帝都沒有立刻說話,朝堂是一片寂靜。

雙方其實都明白,如果說三日前乾心殿的那次交鋒只是一次大戰前的試探,那么今日的朝會,就必定是一場正面的交鋒。

一場真正的爭權奪利之戰,將在這宏偉肅穆的朝堂上打響。

皇帝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至少將昌德侯曹殷和白異這兩大心腹大將傳召到朝堂來,便是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

他心中十分清楚,因為太子的失敗,因為自己的坐山觀虎斗,雖然大家明面上會有一層東西粉飾著,但是其中內因雙方卻是心知肚明。

世家很憤怒。

皇帝在西北軍入城的那一剎那開始,就知道接下來必定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波,一場世家在朝堂上對皇族進行攻擊的風波。

一場削弱皇家實力的風波,一場世家爭取更多權力遏制皇族壯大的風波。

韓漠這是頭一次站到離金鑾寶座那樣近的地方,金碧輝煌的金鑾寶座,火焰燃燒般的耀眼龍袍,莊嚴肅穆的氣息撲面而來,籠罩全身。

他神色很平靜,但是心里卻并不平靜。

毫無疑問,今日的朝會,會解決很多的事情,也會爭執許多的事情,對于其他人的心思,他沒有心情去多管,但是對于自己的處境,自從昨日接到詔書開始,他就沒有停止過思考。

皇帝下旨傳召自己參加朝議,封賞自然是一個借口,真正的用意,用屁股也能想出來。

兵符!

這才是重點。

如今兵符就在自己的身上,西北軍臨陽關數萬官兵也盡在自己的麾下,如此勢力,已經讓朝中許多人在震驚之余更感到恐怖。

就是因為西北兵符在自己的手中,那些肅殺的將士如今聽從自己的號令,已經改變了燕國的政治格局,歡喜的,不歡喜的,卻都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而皇族顯然是最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皇帝絕不愿意看到西北兵符落在韓族世家子弟的手中。

但是韓漠心中卻一樣明白,他這枚兵符關系重大,許多人固然不想看到兵符在自己手中,可是自己卻也不能讓兵符落到別人的手中特別是皇帝。

所以今日朝堂之上,龍座上的那個人,一定會對兵符虎視眈眈,而且很有可能名正言順地向自己索要回兵符。

皇帝收大將兵符,在名義上,為將者自然是不能抗旨。

詭異凝重的氣氛保持了一段時間,龍座上一直冷漠無比的皇帝終于動了動身體,輕輕一聲咳嗽,這才微微轉頭,向身邊的執禮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執禮太監這才一抖拂塵,上前兩步,尖著嗓子喊道:“有本上奏,無事退朝!”

沉寂即以打開,該來的自然不會不來,而這一次首先出列的,如同幾日前在乾心殿書房之內一樣,正是刑部尚書蕭萬長。

“啟奏圣上,臣有本要奏!”蕭萬長跪在光滑的漢白玉地面上,恭敬道:“臣按圣上旨意,已經下令將在押亂黨處決,叛亂御林軍中的叛將也都繩之以法。”

皇帝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隨即沉聲道:“朕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心懷不軌犯上作亂者,朕從不留情。”

“只是除了蘇家亂黨,臣另有事要奏!”

“蕭愛情有何事要奏?”皇帝知道今日會有一輪又一輪的沖擊壓過來,只只是剛剛拉開序幕,他性情堅韌無比,已經是完全做好了心理準備,顯得很是淡定。

蕭萬長那張看起來就有些陰郁的臉,雖然顯得很是恭敬,但是那對三角眼內卻是寒芒乍現,跪在朝上拱手道:“啟奏圣上,此番京中動亂,各郡郡守卻是功過不同。臣已經與大理寺胡雪辛胡大人聯手調查,各郡之中,東海郡、臨陽郡皆是發兵勤王,更是參與了平叛之戰,功勞甚大。宜春郡郡守司徒靜得知京中有變,也曾下令諸葛民率兵勤王,只是其行動極緩,未能按時抵達,勢必要對諸葛民進行懲處。而吳郡郡守被城守軍指揮使沈惟敬砍殺,沈惟敬不思報效朝廷,卻是與叛軍聯手,攻打西北軍,不過最終失利,沈惟敬被抓,其家眷以及心腹黨羽也被抓至京中處決。”

皇帝雖然神色依然平靜,但是嚴重卻是顯出冷厲的光芒。

蕭萬長洋洋灑灑這番話,看似是在論及各郡地方官員的功過,但是皇帝卻已經猜出他的真正目標所指,而接下來蕭萬長所言,也確實如他所料。

“但是臣卻調查到,渤州郡郡守趙夕樵自叛亂發生之后,卻是沒有任何動作,渤州郡兩大主城數萬將士,卻是沒有絲毫動作。”蕭萬長聲音恭敬,但是話鋒如同寒刀刺向皇帝:“臣以為趙夕樵食君之祿,坐鎮渤州一郡,資源豐富,兵多將廣,在京中危難時刻卻不思率兵前往,而是按兵不動,顯然是別有居心。臣請圣上下旨,嚴懲趙夕樵,不可輕恕!”

渤州郡兩大主城,自然是當初葉吳兩家的翰葉城和藍田城。

燕國六郡,除了龐大的燕京城,九大世家皆有一座主城,座落在燕國各郡的險要核心之處,亦是各郡之主城。

各郡除了主城,便是那些小縣城和城鎮,而世家的直系子弟以及各郡的郡守,那都是居于主城之中,唯獨會稽郡是個例外。

會稽郡因為是國都所在地,燕京城是為主城,蕭家和蘇家所居兩座城,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如同兩座侍衛之臣護在燕京城的南北兩邊,只不過這兩座城卻不比其他郡的城池,因為地處國都,所以兩城所駐城守軍屈指可數,極是稀少,一來是因為燕京城有龐大精銳的御林軍,一旦南北兩城有變,可以隨時出兵平亂,而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要壓減軍費開支。

蕭萬長將各郡功過一一道來,最后一把匕首直插渤州郡的趙夕樵,那是要以此為這場朝爭的開端。

朝中諸臣都是悄無聲息。

但是眾人都是心中雪亮,那渤州郡自從平定葉吳之后,皇帝趁機出手,以趙夕樵為利器,控制住了渤州郡,如今渤州郡上下重要官員,幾乎都是皇族一黨,這個燕國最為富庶的州郡,也成了皇帝手中最大的王牌。

那位趙夕樵,并非世家子弟,而是從一個普通的讀書人一步步爬上來,是堅定的皇族正統擁護者,在為官的道路上,幾乎是皇帝一力提拔起來,每遇危難,也都是皇帝竭力保護,那是皇帝最為忠臣的棋子。

而這位趙大人越是對皇帝忠誠,手中的權力越是大,也就越成為世家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機會難得,世家自然是要借機除掉趙夕樵,就算砍不了趙夕樵的人頭,也要將渤州郡搞混,不讓渤州郡成為皇族獨大的地盤。

PS:這一次朝會自然是很重要,起到承前啟后的作用,關乎燕國政局的變幻,所以我要好好寫。

相信會寫出一個精彩的朝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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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臣是我的,更是你們的,愛你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