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求見的二人,自然是慶國大皇子墨十二郎和云滄瀾。
墨十二郎固然還是帶著那張詭異的面具,而云滄瀾這回也是帶上了面具,二人入帳之后,韓漠已經笑咪咪地拱手道:“貴客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坐!”
墨十二郎并不客氣在椅子上坐下,云滄瀾卻已經十分直接地問道:“韓將軍,我想問一句,慶國已經答應了你們的要求,而且大批物資已經送達,為何你們還不進攻?”
韓漠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道:“云大人這話很奇怪,閣下如今遭受慶國人通緝,被視為叛國之賊,怎地還如此為慶國憂心?”
云滄瀾淡淡道:“云某只是覺得做人要言而有信!”
韓漠神情肅然起來,道:“本將如何做事,還輪不到云大人來指教。更何況本將并未說過不進攻,本將已經信守承諾,率兵出了臨陽關!”
“你如今是在我慶國的土地上。”云滄瀾沉聲道:“我慶軍與魏人苦戰,你燕軍卻在我大慶的土地上按兵不動,是何道理?”
“別以這樣的口氣與本將說話。”韓漠皺起眉頭,看了墨十二郎一眼,問道:“兩位今日至此,有何貴干?”
墨十二郎緩緩道:“韓將軍,可記得那夜我對你說過的話?”
韓漠摸著下巴道:“閣下那晚說的話很多,卻不知是指哪一句?”
“幫我除掉那個賤人!”墨十二郎冷冷地道。
韓漠點頭道:“這話我記得,但是我似乎也說過,要讓我幫你,你必須拿出足以說服我的理由,又或者,你有足夠的本錢來和我談這件事情!”
墨十二郎道:“如果你真的可以幫我,我可以向你提供大批的銀兩,而且我與滄瀾可以為你提供軍事上的援助……!”
“多少人馬?”韓漠直接問道:“多少銀子?”
“只要你答應,初期我們將有將近兩萬兵力配合你,一旦深入,兵力將會越來越多,至于銀子,絕對可以滿足你的胃口。”墨十二郎一字一句十分嚴肅地道。
韓漠頓時哈哈笑起來,道:“我說兄弟啊,你可知道,我韓漠的胃口一向很大,想要滿足我的胃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墨十二郎冷笑道:“韓漠,做人還是知足的好!”
韓漠嘿嘿笑道:“閣下這次的口氣比上次似乎要有底氣的多,看來確實已經聯絡了一些人。”頓了頓,終于道:“墨十二郎,你的條件,我想我記住了,但是暫時我并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復。本將現在只想著如何擊破魏軍,其他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
云滄瀾面具下面的眼眸子很是復雜,此時終于道:“韓將軍準備何時對魏人發起攻擊?”在云滄瀾的心中,擊破魏人顯然比對付后黨要重要的多。
“云大人對此看來十分感興趣。”韓漠笑道:“莫非云大人也想上陣殺敵?”
云滄瀾微一沉吟,終于道:“云滄瀾雖然被后黨污蔑,但從未忘記過自己是慶人。”頓了頓,起身道:“若是韓將軍允許的話,滄瀾愿意協同韓將軍,共同殺敵!”
韓漠呵呵笑道:“云滄瀾,你知道本將最佩服你的一點是什么嗎?”
云滄瀾淡淡道:“原來滄瀾身上還有值得韓將軍欽佩的地方!”
“自然。”韓漠點頭道:“你先前好歹也是慶國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慶國的棟梁之才,無非是慶國自毀長城,不好好善待你而已。本將最佩服的,就是你能屈能伸,不忘自己是誰。如此時候,你竟甘愿在本將麾下,上陣殺敵,本將很是欣賞。”
云滄瀾淡然笑道:“韓將軍莫誤會,滄瀾并非是要投在你的麾下,只是想拿著一把刀,隨軍上陣,無論生死,聽天由命!”
墨十二郎轉過頭,看了云滄瀾一眼,眼眸子里的神色很是奇怪,但是終究什么也沒有說。
韓漠想了想,才道:“云大人既然有此抱負,我韓漠自會成人之美。”他看向墨十二郎,還沒問,墨十二郎已經淡淡道:“云滄瀾愿意跟著你打魏人,本太子卻沒有這樣的興趣。”他站起身來,道:“韓漠,我等著你的答復!”看了云滄瀾一眼,也不多說,徑自出帳離去。
云滄瀾伸出手,似乎要喊住墨十二郎,但終究是緩緩放下手臂,站在帳中,閉上眼睛,他戴著面具,韓漠無非看清他的表情,但是韓漠卻完全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雖然云滄瀾如今和墨十二郎走在一起,但是毫無疑問,這兩個人的思想發生了極其嚴重的矛盾。
對于墨十二郎來說,慶國在他眼中已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換句話說,墨十二郎對慶國這片江山并不感興趣,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借助各種力量,將慶國的后黨一舉鏟除,其最主要的目標,乃是慶后本人,為了殺死慶后,他可以不計一切后果。
可以說,墨十二郎的復仇之心,已經讓他變得有些瘋狂。
但是云滄瀾卻不同。
云滄瀾雖然被后黨打為國之大賊,但是這個年輕人的心中卻時刻沒有忘記慶國,雖然與墨十二郎一樣,兩人心中都想除掉后黨,但是他們的目的性卻是大不相同。
墨十二郎是為私怨,要報自己的仇恨,而云滄瀾則是要除掉慶國的毒瘤。
慶軍攻勢終究是再一次停了下來,燕軍按兵不動,魏軍與慶軍都有極大的損失,但是魏軍的鐵馬騎實在是太過兇悍,總會在戰局最為膠著的時候,突然出現,沖垮慶國人的陣型,而魏軍輕騎兵則在重整陣型之后,等到慶軍陣型散亂,便再一次沖上來。
沙場之上,尸體堆積如山。
慶軍后撤之后,魏軍卻并不敢繼續追擊,畢竟慶國人調集鎮南邊軍補充兵力之后,實力有了極大的提升,最重要的是,燕國軍隊已經參與到戰爭之中,而且在隆山外的平原之上,與慶國軍隊南北相對,形成掎角之勢,魏國人若真是貿然沖過來,很有可能將陷入燕慶兩軍的夾擊之中,所以他們只能緊守南陽關要塞,只要燕慶聯軍無法突破這天下第一要塞,就無法進入魏國土地,更無法對魏國本土形成威脅。
或許在這場戰爭之前,三個國家都沒有想到,這場戰爭竟然在南陽關這道要塞堅持了近半年之久。
燕軍的按兵不動,讓慶國人大為惱火,卻又無可奈何,他們只能加緊調集重甲和虎面盾,盡早將答應燕國人的物資交付,讓燕國人履行承諾對魏軍發起進攻。
接下來的五日,慶國人將二十五萬石糧食全部交付,三千五百面虎面盾也終于悉數交付,僅僅還差兩百副重甲沒有交付。
韓漠心中也十分清楚,慶國人的實力也已經消耗差不多,沒有燕國的幫助,南陽關被魏軍死守,慶軍是絕不可能攻破。
在這其間,燕軍雖然按兵不動,但卻沒有間歇訓練,而且其中一些軍團更是訓練的極其辛苦。
燕歷平光十年二月二十九,慶國承諾的所有物資完全交付,于海再一次前來請求出兵,韓漠這一次很是痛快地答應,隨即便召集眾將領,召開了一次時間極長的軍事會議。
會議過后,韓漠令人前往慶軍營地知會慶軍,將于次日凌晨時分,兩軍同時向南陽關發動攻擊,而且韓漠聲言,此戰,必要一舉拿下南陽關,不勝則不退。
韓漠十分清楚,如果兩軍合力,面對殘破不堪的南陽關以及那些經過長期廝殺魏軍將士,如果不能一舉拿下,定將對聯軍的士氣產生極大的影響。
這一夜,慶軍與燕軍軍營磨刀赫赫,而魏軍顯然也感覺到了一股陰云正在向南陽關籠罩過來,全營也是肅然,整個戰場的天空之上,一股殺氣彌散開來。
這一夜,魏國黑旗甚至派了一支暗黑吏員,想要焚燒燕軍的糧草,但是韓漠早已經知道魏國黑旗必然在這一時期有所行動,所以他不但在后勤輜重營安排重兵守衛,更是在糧草之中,安排了數十名此番帶過來的西花廳暗黑吏員,更是故意放出口子,讓魏國黑旗找到破綻進入糧草營地,一等他們進入,口子立時被峰起,守衛重兵與埋伏在營里的西花廳暗黑吏員內外夾擊,將意圖縱火燒糧的魏國黑旗一網打盡。
這一夜,韓漠立于大帳之外,遙望著前方插滿火把的南陽關,神情凝重。
他十分清楚,這一戰,他不能敗。
他如今雖然已經憑借手中的令牌,擁有著西北大將軍的指揮權,但是沒有任何軍功的他,在西北大營的權勢實在是很不穩固。
他需要一場勝利,來向西北軍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指揮者。
將近黎明,燕軍各營的將領們已經披甲待命,各營的將士們,也都緊握刀槍。
蕭懷玉坐鎮西北,這些年來罕有大戰,但是今天,他們即將面臨一場血戰。
他們很快就會聽到利箭穿透胸膛的聲音,聽到刀鋒砍在骨頭上的聲音,大戰未至,但是將士們的血液卻已經快速流動,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