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副使被刺,上京城知道的人自然不會太多,但是慶國上層的官員,卻都知道這樣一個有些令人吃驚的消息。
雖然許多人都知道,燕國使團來到上京城,必定會發生某些事情,但是這起刺殺事件真的發生,還是讓眾人有些吃驚,也讓慶國上層的目光投到了這件事情上。
其實眾人心中,無非是在猜測著這起事件究竟是誰在幕后主使。
對于軍方而言,他們第一個猜測,自然是后黨暗中指使,畢竟后黨自始至終,都是在蓄意破壞兩國的結盟。
軍方的將領們心中都很是憤怒,事情都到了這樣的地步,后黨還要如此猖狂,竟然敢在上京城動手,所以事情發生過后,幾十名軍方的將領都是強烈要求刑部徹查此事,而且更是向云滄瀾傳達出一個信息,支持云滄瀾將追查的方向往后黨那邊伸過去。
至于后黨方面,有一部分人也以為是后黨上層策劃的刺殺,不少人心中暗罵慶后糊涂,這個時候軍方的眼睛正盯在后黨的身上,一直在找機會打擊一批后黨官員,在上京城刺殺燕國使臣,這事情若是被身處軍方的云滄瀾查出一些線索來,后黨中肯定要倒下一批人。
只是后黨上層的人,例如國舅以及一些后黨的核心人物,卻都是清楚此事實際上與后黨無關,心中只是在猜測,難道這起刺殺是魏國人在背后搞鬼。
總而言之,各方的心思都不一樣,所有人都變得更加小心謹慎起來。
事發的那一條街,第一時間就被云滄瀾的警備營封鎖起來,隨后刑部方面也派人參與調查,這一條街也算是被挖地三尺,都在尋找著有用的線索。
不管是真查還是假查,在表面上,慶國方面都要竭盡全力的,這是要給燕國人一個交代。
燕國正使昌德候兩次拜訪商鐘離,商鐘離也是傳下話來,這起事件若是查不出一個結果,不能給燕國方面一個交代,那么負責調查的一些相關官員,都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所以慶國人開始很用心地調查。
現場的尸首,被斬首的駿馬,支離破碎的馬車,刺客的武器,刺客的衣裳料子……這些自然都是偵查人員細心檢查的東西。
當然,刺客所用的軍方箭弩,在事發后的第一時間,便全都不知所蹤。
連續兩日,慶國人雖然一直在努力,但是……并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去引導他們繼續調查。
云滄瀾雖然清楚此事有可能涉及到齊天觀,但是自始至終,并沒有往齊天觀那邊調查,這并非他不想去調查,而是他非常清楚一個道理,若是自己沒有掌握到關于齊天觀涉入此事的有效證據,那么絕不能將矛頭對向那座道觀。
齊天觀的直接后臺,乃是皇帝和皇后,作為慶國的祭祀圣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別說帶兵去調查,哪怕是口頭上對齊天觀有所褻瀆,也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試想云滄瀾若是沒有證據,或者僅憑那一點點“金蠶粉”粉末,就聲稱齊天觀與刺殺事件有關,那么必定會引來后黨激烈的攻擊。
所以云滄瀾只能忍耐。
事發過后,云滄瀾就派人控制了現場,更是仔細搜找證據,只可惜對方只留下了那一點點“金蠶粉”,再無其他的破綻。
他雖然每日里也督促部下竭盡全力調查,但是這位慶國的少年精英卻是明白得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起刺殺事件,或許真的不會調查出真正的兇手。
此事他自然與商鐘離有過商議。
萬一實在沒有進展,那么最后的結果,只能與燕國方面進行一番黑箱操作了。
到時候只能與昌德候秘密商議,給予燕國使團和韓漠一些補償,然后由慶國方面找出一個替死鬼,處理了事。
顏面而已!
這兩日,韓漠倒是平靜下來,兩日來,都只是在紅袖身邊守護。
今夜有月。
許久之后,韓漠才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走到屋角,將外套脫去,換上了已經準備好的夜行衣,黑衣黑褲,更有黑色的蒙面巾。
他很仔細地將自己隨身武器和藥物都放好,腰帶里面放了藥物,內衣也有一部分,靴子里面放著鋒利的匕首,右手的手臂之下,裝備了小型的繡弩。
這種繡弩是西花廳的武器,刺殺吏員都要配備這種精制武器,很精巧細致,困在手臂上,掩在衣袖之下,根本不顯累贅。
一切準備就需,韓漠又檢查了一遍,十指穩定有力。
他將蒙面巾暫時放在腰間,并沒有立刻帶上,一切辦妥,他才輕輕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美麗的姑娘,湊近過去,在紅袖的額頭溫柔地親了一口,輕聲道:“傷人者死,我說過,這一箭不會讓你白受!”
從房間里出來,廳外有一名女性暗黑吏員正在等候,韓漠吩咐她好好照顧紅袖,這才出了院子,徑自來到院子旁邊的小屋子里,進去之后,便隨手帶上了門。
屋內雖然點著燈,但還是頗為昏暗,韓漠進來之時,屋內已經等候著兩名暗黑吏員,見到韓漠進來,恭敬行禮。
韓漠擺擺手,到桌邊坐下,一名暗黑吏員已經上前來,將一張圖紙恭敬地擺在桌子上。
“大人,這是蝙蝠探查出的齊天觀的地形圖。”部下在地圖上的一處輕輕一點:“那個人,就住在這里,絕無差錯!”
“蝙蝠“自然是西花廳暗黑吏員的代號。
韓漠拿起地圖,掃了一遍,平靜道:“他干得不錯,兩日之內,就能在齊天觀的地形摸索的如此清楚,回頭再賞!”抬頭看了面前的兩名暗黑吏員,含笑道:“你們該知道,我今夜要做什么!”
“卑職明白!”二人齊聲道。
“我還不知道你二人的代號!”韓漠站起身,將地形圖放在燈火上引著,片刻之間,地形圖便化為灰燼。
“卑職黑蝎子!”
“卑職毒蜈蚣!”
“蝎子……蜈蚣……!”韓漠溫和笑道:“果然是致命之人。此次前來的眾人之中,你二人最擅長刺殺,今夜,我希望你二人能一展我西花廳的高超刺殺術!”
“卑職誓死效忠大人!”
韓漠微笑著,從腰間取下蒙面經,鎮定地將蒙面巾系在了臉孔上,只露出了那一對犀利而充滿冷厲殺意的眼眸子。
很快,韓漠便帶著兩名深通暗殺之術的部下,融入了黑夜之中。
夜已深。
齊天觀內也是一片寧靜,東南角的那一處幽靜小院落,也是寂然無聲,今晚有月,院外的幾棵大樹枝葉茂盛,靜靜沐浴在月光之下。
袁道靈的右眼今天又是跳了一整天。
云滄瀾與刑部正在聯手調查燕國副使被刺之事,袁道靈自然也是清楚的,這讓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他總覺得這次韓漠沒有死,那個年輕人很有可能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讓袁道靈這兩天渾身上下一直不自在。
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并不是空穴來風,只是因為國舅府的夜宴之上,他與韓漠見了一次。
二人有著舊怨,如今韓漠被刺,他是韓漠在慶國的敵人之一,韓漠懷疑到他頭上,也并非沒有可能。
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他心中又稍稍安穩了一些。
這里是齊天觀,自己可是護法天師。
齊天觀是慶國祭祀圣地,皇帝更是早就下過旨意,任何人不得侵犯褻瀆齊天觀,所以一直以來,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從沒有人敢打擾齊天觀的安寧。
齊天觀的道士們,也成為慶國深受保護的一群人。
袁道靈摸著自己還未傷愈的嘴巴,眼眸子里顯出一絲怨恨,但是很快卻又被慶幸所替代,雖然被慶后掌嘴,但是袁道靈卻也明白,慶后還是要保住自己的。
那個高貴的美婦人,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長生不老,渴望著永葆青春。
有慶后的保護,即使韓漠真的懷疑是自己所為,那又能如何?拿不出證據來,便沒有人敢對齊天觀的護法天師有任何的冒犯。
證據……!
袁道靈心中還是愿意相信,那次的刺殺,絕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證據。
院落外的幾棵大樹,在微風之中,枝葉輕輕擺動,就如同在這幽靜的夜晚舞動著自以為很迷人的舞蹈一般。
韓漠此時就在大樹的枝繁葉茂之中,融為大樹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透過那些巴掌大小的樹葉,往身下前方的那片幽靜小院望著,靜靜地觀察這院子里的動靜。
韓漠知道,今夜的暗殺,必須小心再小心,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對付一個袁道靈,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雖然那個老道士很奸猾,但是武力值卻是孱弱無比,韓漠有自信能在舉手之間便取了他的性命。
但是韓漠卻沒有忘記另一個人。
那名射出致命一箭的箭手。
那夜的一箭,石破天驚,以紅袖的本領,也沒辦法打掉那支箭矢,甚至被那支地獄之箭射穿了身體,可見那支箭矢的速度是何其的恐怖,力量又是何其的恐怖。
韓漠甚至相信,即使自己身上穿著護身甲,但是也未必能夠抵擋住那一箭,若不是紅袖挺身為自己擋下那一見,那支羽箭十有八九會穿破寶甲,射進自己的身體之內。
那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射出的一箭。
那本就是令人震驚的魔鬼一箭。
即使是韓漠,對于那威力十足的一箭,卻也是心有余悸,他不敢肯定那名箭手是否還在袁道靈身邊,他必須要小心。
因為自己身邊,沒有第二個紅袖。
月光如水。
許久之后,判斷院子四周并無威脅,韓漠的身體才如同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從樹中下來,另外兩道幽靈般的身影也從另外兩棵大樹中滑落。
隨后,三條身影,悄無聲息地向那小院子靠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