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

第六三八章 唐淑虎的干妹妹

當下也不多言,唐淑虎領著二人上了畫舫的二樓,這里已經是歡聲笑語,韓漠進來,瞧了一眼,偌大的廳中,并無多少客人,不過十多人而已,幾乎都是文人打扮,面前有案,在案后盤膝而坐,似乎已經談起了某些話題。

那位明公,此時卻在上座,正與鄰座的一人說著什么。

在場十多人,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年輕才俊有之,三四十歲的中年文士亦有之,五十歲以上的文叟卻也有幾位。

這些人既然能夠前來赴唐淑虎的宴會,自然是文人中的精英。

唐淑虎領著二人進來,便湊近韓漠的耳邊道:“韓兄,他們并不知道我要去游歷,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韓漠知道他意思,點了點頭。

進了艙內,一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唐淑虎三人,唐淑虎已經大聲道:“關老板大家都是相熟的,就不用多介紹……只不過這位韓兄,想必大家聽過其名聲,見過的卻不多!”

那明如水見到韓漠進來,臉色立刻拉下來,冷哼一聲,面色極其不悅。

今日前來赴宴的,除了明如水是唐淑虎的老師,其他人還真是有些才學,在這上京城無數文人中,未必是聲明最響的,但卻都是唐淑虎能夠看得上眼的。

在場十五六人,當夜參加國舅府接風宴的,不過兩三人而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唐淑虎輕吟了兩句,拉著韓漠的手進了來,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兩人座位相鄰,“諸位聽到這首詞,該知這位是誰了吧?”

此時關浩峰也已經在空出的案后坐下,很是自然,完全不顯拘束。

一名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文人已經道:“莫非……莫非這位便是燕國副使韓漠韓公子?”

唐淑虎哈哈笑道:“魚白兄果然是好眼力,正是燕國副使韓公子了。”向韓漠介紹道:“這位是文魚白文兄,琴技之高超,淑虎都是自愧不如的!”

那文魚白急忙道:“唐兄過謙了。”

眾人得知這個年輕人便是寫出《明月幾時有》的韓漠,不禁都打量起來,那位明如水也是有些驚訝,將目光重新投在韓漠的身上,但終是冷冷一笑,滿臉不屑之色。

韓漠只是微笑,抱拳向四周拱了拱手。

他今日過來,倒也不想呆太久,無非是給唐淑虎一些面子,待上片刻便找一個理由離開。

憑心而論,雖然幼時在族學之中也學了不少古學方面的東西,但是對于這一類學問,韓漠并不是十分感興趣,無非是為了融合進入這個時代,很有選擇性地知道一些應該知道的常識罷了。

自小到大,他的心思主要還是用在了特種訓練之上。

今日所面對的,可說都是古學中的高手,若與他們論起古學來,韓漠深知自己絕非這些人的對手,所以今日最好的選擇,便是先裝一裝矜持,裝一裝高深,然后趁早離去。

韓漠觀艙內的位置已滿,看來人都已經到齊了。

唐淑虎已經高聲笑道:“諸位,淑虎今日將那《明月幾時有》重新譜曲,更是托仙云姑娘為諸位演奏一番,以增諸位的興致!”

韓漠心中暗嘆,這個時代還真是不顧版權了,用了自己的詞去譜曲,竟似乎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侵權的意識。

這時候,從三樓下來一個小姑娘,咯咯嬌笑道:“唐公子和諸位稍等,仙云姐姐正在打扮,馬上就會下來!”

唐淑虎已經笑著向韓漠道:“韓兄或許不知,孔雀八鳳,仙云最嬌,這仙云姑娘能出來一次,那可是難得的很啊。”湊近韓漠耳邊,壓低聲音道:“八艘畫舫,各舫當紅的頭牌合稱為八鳳,其他七鳳都已經被梳籠過,只有這仙云,到今日都是處子之身……韓兄若是有心,今日露上幾手,或能得美人青睞,今日便讓她成為女人!”

韓漠額頭冒汗,唐淑虎風流才子之名,這“風流”二字,還真是沒有叫錯,只能低聲笑道:“連唐兄都沒有拿下,我是不行的!”

唐淑虎無奈笑道:“不瞞韓兄,我三年前見到這仙云,她還不過是氤氳舫的一位侍女,十六歲年紀,青蕾初開,含苞欲放……!”

韓漠咳嗽了一聲,心中苦笑,唐淑虎才氣是有的,但是對于女色,似乎也是十分地有興趣,或許是太過沉溺于女色,讓這位才子在某些方面難以得到巨大的突破吧。

唐淑虎毫不介意,依然是湊近低聲下笑道:“后來連我都不記得是怎么回事,這仙云竟然與我結拜成了兄妹……成了我的干妹妹……!”

韓漠聞言,失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仙云姑娘還能保留……!”

他二人低頭輕聲笑語,眾人看見,都是驚奇,那是很少見過唐淑虎與人這般親熱了。

眾人也都不是拘束之輩,瞧見唐淑虎和韓漠在說話,也并不打擾,各自說話,無非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論而已,大多數人倒也是相談甚歡。

“不過這小丫頭天生就是美人坯子。”唐淑虎輕嘆道:“如今出落的越發水靈,更是成為氤氳舫的頭牌……多少人想要梳籠,不過我倒是對這里放過話,除非仙云自己樂意,否則誰也不能碰她一根手指頭……!”

韓漠微笑點頭,其實心中倒是覺得,這位仙云或許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有才氣,但是能夠成為氤氳舫的頭牌,只怕還是和唐淑虎的這層關系。

試想一想,能夠梳籠大慶第一才子的干妹妹,這事兒傳揚出去,自然也是極其有面子的事情。

唐淑虎當初也是偶爾來到孔雀湖,到過幾次氤氳舫,那是仙云不過是氤氳舫上的一名藝女,彈琴而已,唐淑虎見到仙云秀氣可人,也就出手點撥了幾次,更是贈了兩手彈詞給仙云。

說起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

但是氤氳舫豈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幾次三番,竟是讓仙云成了唐淑虎的干妹妹,也正因如此,氤氳舫的聲明遠播,成了孔雀八舫中生意最好登舟價格最昂貴的一艘。

唐淑虎雖然風流灑脫,放浪不羈,但是那仙云既然成了他的干妹妹,他自然不好自己下手。

實際上這些畫舫之上,都會有幾十名歌女舞姬,無一不是國色天香才藝雙全,但是每一艘畫舫也會在其中捧出一個頭牌來,等于是當家花旦,以此來作為畫舫的招牌。

氤氳舫的仙云姑娘借著“唐淑虎干妹妹”的名義,不但是氤氳舫的頭牌,已然是孔雀八舫的頭牌,可以說,孔雀八舫已經代表了慶國風月場所的最高水準,能夠在孔雀八舫獻藝的姑娘,別說頭牌,只說那些普通的歌姬舞女,那也都是風月場中的極品,“孔雀八鳳”自然更是慶國上京城頂尖級的姑娘,能在孔雀八鳳中排名魁首,那便是整個慶國風月界的老大姐了。

有這樣的招牌,氤氳舫自然是日進斗金,能夠登上氤氳舫的恩客們,自然也都想著如何將仙云姑娘梳籠下來。

只不過氤氳舫的主人極其精明,知道這仙云姑娘不同于普通的頭牌,一般的頭牌,捧起來之后,然后大價錢被梳籠出去,趁勢延續一陣子,大掙一筆,等到恩客們厭倦了,自然會有新的姑娘被捧起來,更新換代,保持畫舫中的新鮮。

但是這位仙云姑娘,既然是以“唐淑虎干妹妹”的名聲爬起來,自然非比尋常,不到萬不得已,自然是不會輕易將仙云梳籠出去。

畢竟“唐淑虎的干妹妹”可不能更新換代,不同普通頭牌的更新換代。

韓漠對于其中的糾葛,自然是不清楚的,只以為唐淑虎在風月場中縱橫穿梭,如今成了這位仙云姑娘的干哥哥,不好下手而已。

眾人正在歡聲笑語,就見到從三樓忽然下來幾個姑娘,都是小百合群,上身穿粉色的小襖,知道這些不過是畫舫中的歌姬而已。

這些小姑娘卻是在船艙中間擺了一具古琴,琴邊擺了軟墊,更是焚了檀香。

眾人頓時都寂靜下來,心中都是清楚,接下來這位仙云姑娘便要出場,為眾人獻藝了。

一切準備妥當,就聽樓上叫了一聲“仙云姑娘下樓了!”

聲音之中,樓梯雖沒有腳步聲,但是一道婀娜的身姿卻從樓上緩步下來,就如同一朵白云,自天上飄入凡間。

那女子一身白色的長裙,披著一件水綠色的外襖,青絲高盤,玉面粉腮,杏眼瓊鼻,櫻桃小口,身上的衣裳并不顯得如何貴氣,卻光華隱現,行走間如同行弱柳扶風,顧盼間美目盈盈,卻是一個秀麗無比的絕美女子。

韓漠看到,心中暗暗稱贊,這女子固然美麗無比,氣質嫻雅,但是這氤氳舫的包裝功夫,也確實很為厲害,因為這位仙女姑娘佩戴的首飾,不但不顯俗氣,卻更是讓她增添幾分風塵中的貴氣,就如同一輪唯美的明月之畔,點綴著幾顆夜星,更增意境。

下了樓來,這女子向著四周欠了欠身,嫵媚一笑,嬌聲道:“小女子云仙,這廂有禮了!”

她雖依然是處子之身,但是久在風月場所,一顰一笑之間,自然知道如何去增添自己的魅力吸引客人,大多客人流連于風月場所,本就是喜歡這一種嫵媚風騷的風情。

大多數文人,并不會覺得風月場所是污垢之地,恰恰相反,許多的文人學子反而喜歡在風月場所之中徘徊,尋找所謂的靈感,在慶國,時有發生文人與風月女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眾人見到仙云行禮,也都拱手還禮。

仙云姑娘掃到唐淑虎,嫣然一笑,微微頷首,這才到得古琴旁邊,跪坐下去,十指輕撥,韓漠只覺得耳邊宛若響起天籟之音,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初時聲響尚輕,似是山泉泊泊而流,逐漸便緊湊起來,似初春之細雨密密麻麻。細耳凝聽,那琴聲仿佛帶有奇異的魔力,音韻似在頭頂盤旋,又似在耳邊私語,直讓人陶醉其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轉朱閣,

低綺戶,

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

一陣悅耳的女聲伴隨著琴聲響起,清脆平緩,仿佛在訴說著少女的心事一般,輕柔溫婉,竟是將此種那空靈大氣的意境,變幻的更為唯美。

四周的客人們都是閉上雙眼,搖頭晃腦,品味在其中。

這一首次彈唱完畢,眾人依舊沉浸其中,只覺得其中韻味,需要繼續細品。

唐淑虎拿起折扇,“噗”的一聲,打開折扇,輕輕搖頭,含笑看著韓漠,問道:“韓兄,你覺得此曲如何?仙云姑娘的琴技曲藝如何?”

韓漠笑道:“很好!”

唐淑虎見韓漠神色平靜,不由道:“韓兄,此話恐非你肺腑之言。你對此曲有何見解,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韓漠想了想,才道:“其實琴技曲藝都是極好的,仙云姑娘乃是妙手,只不過……微有瑕疵而已!”

仙云睜大了美麗的眼睛,很好奇地看著韓漠。

卻是明如水已經冷笑道:“此曲意境優美,琴技極佳,歌喉婉轉,有何瑕疵?年輕人,你是否真的通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