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和藹,楊柳依依,寬廣的孔雀湖上畫舫如梭,繞湖一圈的楊柳樹梢,竟然妝點著各式花燈,眾星捧月般,無數的花燈耀亮寬闊的孔雀湖一周,將孔雀湖環繞其間。
雖是夜幕,但是這里卻是亮如白晝,可以清晰地看到湖面上游蕩的畫舫。
臨湖四周,商販如云,都是擺著攤兒賣貨,字畫,古董,瓷器,首飾,小吃俱可以買到,而且這里并沒有規定只有富貴之人能夠過來,三六九等的人們,環湖游賞,眺望著游蕩在孔雀湖上的幾艘畫舫。
孔雀湖上的畫舫是有數目的,熟悉的人都十分清楚,寬闊的孔雀湖上,實際上只有八艘畫舫,就如同八家店鋪一樣,歸屬八家經營。
每一艘畫舫,每年都會向官府繳納不少的稅前,但是不可否認,他們每日里所掙到的銀子,絕對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
八艘畫舫,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登上,知道的人都清楚,或許只有兩類人可以登上畫舫。
一類自然是一擲萬金的豪富之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富賈,出的起登畫舫的價錢,便都可以上去,但是卻并非每日都有這個榮幸。
通常而言,每一艘畫舫自華燈初上開始游湖,登上畫舫的客人,那是有著數目限制的,除了將一些位置留給預訂的達官貴商之外,剩下的位置,則是留給有名的文人才子了。
文人才子,便是能夠登上畫舫的第二類人。
與主動花銀子登畫舫取樂的達官貴人們不同,文人才子登舟無需花費分文銀子,登舟之后亦是不用花費一個子兒,而且畫舫會提前發出請柬,安排當日前來的名士文人,各大畫舫甚至為了請來名頭響亮的文人,出現競爭的狀況。
文人為畫舫帶了名氣,而達官貴人則是為畫舫帶來財富。
文人登舟,一來這里確實是一個談詞說賦的好處所,二來這里面的條件實在是驚人的好,第三個原因,雖然文人們不會明說,但是卻也不可否認,有一群人是想通過這些機會結識一些達官貴人,為自己找一些官場的人脈。
達官貴人登舟,消遣玩樂自不必說,另一個原因,自然也是覺得與這些名士混在一起,似乎自己也變的文采斐然有了內涵,而且若是能夠碰上名氣極大的文人,例如唐淑虎這樣的頂尖級人物,說上幾句話,那便是大有顏面之事,足夠這些達官貴人們宣揚好一陣子。
所謂物以稀為貴,登畫舫的客人數目有限,而且這種表面上不是一味求財的經營手法,反倒讓無數的達官貴人甚至是文人學子趨之若鶩,都以能夠登上孔雀湖的畫舫為榮,如此一來,孔雀湖也就成了上京城最璀璨的明珠。每當華燈初上之時,畫舫開始在湖面游動,清風明月,湖水清澈,從那畫舫之中傳出的輕歌燕語,隱隱閃現的曼妙舞姿,那是讓孔雀湖四周的游人們羨慕不已。
誰都知道,畫舫里有最美的歌姬舞姬,有最美的酒,亦有最貼心熱情的服侍,流傳的那一句“踏夜登舫孔雀湖,酒色財氣再不圖”,便道盡畫舫中的精彩內容。
孔雀湖上的畫舫,都是裝點的奢華無比,古木古香,竟是修造成閣樓的模式,就如同建造在湖上的雅筑小閣,甚至有幾座小亭修于畫舫之上,可說是巧奪天工,畫舫之上更是很有技巧地在各處點著各色燈籠,不顯雜亂累贅,反倒是將畫舫點綴的更加華美,那燈籠之上多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仕女圖、山水圖,無數的燈籠耀出的燈光,將孔雀湖面照的粉紅一片,就想披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輕紗,風兒一過,波光粼粼,蕩起讓人為之陶醉的粉紅波光。
孔雀湖八艘畫舫,有七艘是建成三層樓閣,式樣并不一樣,各具特色。
孔雀湖上除了那些令人艷羨不已的畫舫之外,更有一些小輕舟,舟上都是穿著綠色短裙的舟女,她們的任務,便是接送畫舫的客人,從中得些賞錢,這也是她們賴以生存的伙計。
登舟客人出現的方向不一,舟女們都是各有分派,幾個舟女負責某一面,輪流迎送客人,她們亦都是經過挑選的窈窕女子,頭戴斗笠,蓋著白紗,亦是湖上一景。
韓漠坐在馬車內,行走在孔雀湖畔,從窗簾縫隙看著沿途的商販和游人,熱鬧繁華,相比起燕國流晶河畔,那更是熱鬧出許多,而且路上的游人大都是文人才子打扮,比之流晶河畔處處是官宦子弟,那卻又是一番風景。
靠近一棵柳樹,馬車終于停下,趕車的伙計跳下轅頭,過來為韓漠掀開車簾子,恭敬道:“韓將軍,到了!”
韓漠下了車,整了整衣服,這才望向燈火輝煌的湖面,看著在孔雀湖上游動的幾艘畫舫,就如同點綴在天幕的即可璀璨星星。
時值夏日,這孔雀湖上竟然還有蓮花荷葉點綴在湖面之上,燈光月光交匯在一起,孔雀湖上的畫面讓人心醉,從湖上傳來的清風,夾著這蓮葉何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韓漠喚過身后的一名便裝御林軍,低聲吩咐道:“你們在這里轉一轉吧,小心一些便是!”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子放到御林軍手中,道:“和其他幾個弟兄分一分,四下里玩一玩,不要分散!”
那御林軍怔了一下,這兩錠銀子少說也有四十兩,將軍大人出手果然大方,收起銀子,感激道:“我等就在這附近等候!”
韓漠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那御林軍便領著其他幾人散了下去。
趕車的熟練地從柳樹上摘下一只燈籠,然后站到湖邊,高高舉起,對著湖面左右搖動了幾下,然后才笑著向韓漠解釋道:“從樹上摘下燈籠,然后對著湖面搖擺三下,那些舟女們便會劃船過來迎接!”
韓漠點頭笑道:“這倒有趣,不怕有人故意惡作劇嗎?”
“當初倒也有一些。”那人笑道:“只是后來官府管的嚴,若是捉到沒有請柬卻胡亂摘燈籠的,一經發現,便要被抓到大獄去,以前抓了不少人,如今幾乎沒人敢惡作劇了!”
說話之時,韓漠就瞧見不遠處便有兩名佩刀衙差向這邊望過來,一時間也不過來,只是站在那邊遠遠地望著。
只片刻后,便見一條輕舟往岸邊靠過來,舟女劃槳,姿勢竟是異常的優美,顯然也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如此看來,上京城的服務業倒也很是發達。
那輕舟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就在此時,卻見到迎面過來一輛馬車,馬車四周亦是有數名壯丁護衛,竟是在韓漠旁邊停了下來。
立刻有人上前去掀開車簾子,從馬車中下來一名灰衣老者,白須白發,看那穿著打扮,便是一位名士。
那老者瞥了韓漠一眼,徑自走到了湖邊,他身旁早有人上前去召喚過來的輕舟,叫道:“明公在這里,快來迎接!”
那舟女此時已經靠岸,戴著斗笠,白紗掩著面龐,聲音卻很清脆:“對不住,是這位客人先摘燈籠,你們先等一等!”向韓漠招招手,脆生生地道:“公子,請取出你的請柬!”
韓漠此時就站在車夫旁邊,身著白色錦衣,那舟女在這孔雀湖上,見的人多如牛毛,眼力自然是有的,知道登舟的不是車夫,而是車夫身邊的白衣公子。
那車夫正要取出請柬,旁邊立刻有人高叫道:“你那小女子,眼睛瞎了不成?這位是明如水明大先生,你怎敢無禮?”
那姑娘倒也執拗,嬌聲道:“是這位公子先到,自不能輕慢他。老先生若有共舟過去,還要與這位公子商量,公子若是允許,你們可以同舟而往!”
這倒也是孔雀湖這邊的規矩,舟女迎送客人,都是先達者先上,而且每次只載一人。
畢竟文人相輕,有些文人對不上眼,別說同舟而渡,便是連走在一起都不愿意,為了防止這樣尷尬的境況出現,畫舫派出的輕舟,那都是孤舟載獨客了。
只不過若是有關系甚好的客人要同舟前往,舟女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那便少一個來回,也就輕松不少。
韓漠已經含笑點頭道:“姑娘,這位老先生看來很急,我愿與這位老先生共舟。你可先送他,然后再送我!”
湖上有八艘畫舫,韓漠只怕這位明如水不適于自己同一個畫舫,所以才禮讓。
熟知明如水那手下人卻是怪眼一翻,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與我家先生同舟?”向那女子道:“你不識好歹,可知道明公一句話,便可讓你滾回家去!”
舟女所掙倒也殷實,這人顯然是在恐嚇那舟女。
他卻也是看到韓漠雖然衣著光鮮,但是年紀太輕,而且身上也沒有什么富貴的飾物,只以為是個普通的文人而已。
韓漠皺起眉頭來。
自小到大,韓漠雖然大部分時間看起來很有禮貌,但是如果別人對他不敬,他也從來沒有客氣過。
那舟女一時間也不說話,手握雙槳,只是立于輕舟之中。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和車轱轆上響起,從旁又過來一輛馬車,也在旁邊停了下來,從馬車中走下一人,也就四十五六歲年紀,國字臉,眉毛很濃,身著褐色錦衣,頷下一綹黑須,看起來儀表堂堂,個頭也甚是高大,一眼瞧見那明如水,拱手笑道:“這不是明公嗎?”
明如水瞥了來人一眼,竟是毫不搭理,臉上顯出輕蔑之色,轉過了頭去。
褐衣人只是淡淡一笑,又將目光投向韓漠,拱手笑道:“小兄弟,可否共舟登舫啊?這些姑娘來回倒也辛苦,少走一趟也是好的。”
此人說話間,頗有氣度,而且溫文儒雅,比之旁邊那個明如水,卻是讓人更能生出親近之感。
“正要登舟,能與先生共舟,求之不得!”韓漠拱手還禮,含笑道,別人敬他,他自然也會禮敬對方。
此時那車夫已經取出請柬,上前遞給了那舟女,舟女接過,很恭敬地遞還回來,褐衣人也是取出請柬遞過去,那舟女接過,嬌笑道:“兩位原來是同登一舫,真是巧,快些上來吧!”將手中的請柬遞還給褐衣人。
褐衣人回身向韓漠笑道:“小兄弟,你先請!”
韓漠忙道:“先生請!”
二人謙讓之時,明如水的手下已經高喝道:“還真是翻了天了,老子看你們誰敢登舟?”一揮手,從后面又上來三四名壯丁,卷起衣袖,竟是威嚇起來。
那明如水轉過頭去,竟然是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