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繚繞多日的烏云終于散去了。
隨著太陽的升起,金色的陽光瞬間灑滿了整個都靈城。
恍惚間,這座城市似乎依舊如往常一般平靜和繁華,那些涌動底層的暗流似并不為大眾所知曉,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術法監管會三層的一間大房間里,在一座大屏風后面,3個女仆正在忙前忙后,努力地為芙瑞爾夫人清洗身體。
屏風另一側則站著費米爾森。
他的打扮非常正式,頭上是精心編織的發型,身上是新制的金邊白袍,手里拿著一根異常精致而古樸的法杖,法杖尖端的法術水晶籠罩著一團濃濃的金色輝光。
他也不是干等著,時不時還會說上幾句。
“一定要仔細地清洗,不要在夫人身上留下一點兒污垢,因為這是夫人最后一次沐浴。”
“頭發也一定要修剪好,并且要編好發型,要讓夫人顯得莊嚴、高貴、美麗。”
“對了,夫人這些天沒休息好,臉色蒼白,眼圈發青,記得用粉底把青眼圈給遮一下,不要讓人看出夫人的憔悴。”
他這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芙瑞爾夫人卻一言不發,任由幾個女仆們折騰著她的身體。
她雙眼無神,意氣消沉,就好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
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女仆們終于完成了費米爾森的要求,幾人合力,將盛裝打扮的芙瑞爾夫人從屏風后面攙扶了出來。
相比昨夜,芙瑞爾夫人頭上的白發更多了,原本光潔緊繃的臉蛋也出現了不少皺紋,塑形術的力量正從她身上飛快地消退。
費米爾森仔細看了下,突然舉起法杖,在芙瑞爾夫人身上輕輕一點。
一道如霧一般的金光從法杖上飄出,從芙瑞爾的鼻孔鉆了進去,緊跟著,芙瑞爾的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飽滿起來。
她的頭發迅速地變得光澤柔順,皺紋全然消失不見,臉上肌膚緊繃,膚色變得白里透紅,宛如少女一般。
芙瑞爾夫人看了看鏡子,轉頭看向費米爾森,諷刺道:“你可真是慷慨,竟然對我這么一個將死之人使用‘回春祝福’。”
回春祝福,一個非常高階的生命神術,使用后,能讓受術者的身體再一次返回巔峰。如果是對格倫麥人釋放,那就會回到年輕時代,自然壽命能直接延長至少40年。
這樣強大的神術,釋放的代價自然也是極大的,一記這樣會的神術,就會消耗施術者本人近10年的壽命。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這么簡單。
費米爾森淡淡一笑:“小姑娘,你認錯了,這并不是完整的回春祝福,只是一個殘缺版,效力最多持續一個月而已。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這么做的原因。”
芙瑞爾當然清楚:“你這個卑鄙冷血的畜生!”
費米爾森也不怒,臉上笑意越濃:“感謝你的贊美。”
說完,他轉頭對幾個女仆道:“愣著干什么,還不扶著夫人上馬車?”
“是,大師。”
幾個女仆攙扶著芙瑞爾夫人,就要將她帶出房間。
芙瑞爾用力甩了下手臂,掙脫了束縛:“我自己會走!”
費米爾森聳了聳肩:“那你就自己走吧。但我警告你,在我面前耍小聰明,除了讓你顏面掃地外,沒有任何意義。”
“哼!”
芙瑞爾夫人大步走出了房間,她已經想好,雖然她被禁錮了法力,無法利用法術反抗,但是她面對刑罰的態度本身,也是一種反抗!
只要在面對火焰時,她不屈服,不求饒,那就是她的勝利!
她死之后,必定會有千千萬萬的后來者站出來,繼續為驅逐光靈而戰!
還有羅蘭,他現在應該還只是一個高階法師,就已經如此強大,等他真正成就了超凡之境,就該輪到費米爾森膽寒了!
費米爾森一直走在芙瑞爾身旁,見她面露決絕之色,心中不由生出一些煩躁。
他不喜歡看到對手生出這樣的反應,這讓他有一種失敗的挫折感。
走了幾步后,他忍不住提醒道:“小姑娘,你別把事情想地太簡單了,也別把自己對痛苦的忍受力估計的太高,據我所知,從古至今,沒人能在火焰的灼燒下保持理智。”
芙瑞爾高昂著頭,仿佛從戰場上得勝而歸的將軍:“以前沒有,未必現在不能有。你們光靈沒有,未必我們格倫麥不能有。你要是不信,今天我就證明給你看!”
“呵你這句話說的很漂亮。”
兩人已經走出了術法監管會的大門,門外的街道上停著一輛極其豪華的馬車,馬車前后、左右都有精銳的護衛,足有500多人,其中400人是格倫麥精銳戰士,100人是法師,還全是格倫麥的法師。
遠遠看著這些格倫麥護衛隊,費米爾森輕聲道:“看吧,這是公爵派過來的護衛隊,他們非常的忠誠。哪怕是要將你這格倫麥人的驕傲押赴刑場,他們也會百分百地完成任務。若有人試圖搶人,他們也會拼了命地阻止。”
芙瑞爾夫人臉色微微發白,咬了咬牙,低聲道:“面對歷史的威權時,反抗是需要勇氣的。但憤怒卻一定會產生。這些憤怒就如火山內部的熔巖,平時看不到,但一旦找到機會,一定會噴發出來。到那時候,你就會品嘗到我們格倫麥人憤怒的滋味了。”
費米爾森哈哈一笑:“我拭目以待。”
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馬車。
馬車啟動,駛了一會兒之后,費米爾森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便拉開車邊的窗簾,透過品質上佳的玻璃,就看到街道兩旁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圍觀的人群。
都是格倫麥人,男女老少都有,絕大部分人臉上的神色都是好奇,一看就是那種純粹來看熱鬧的。
費米爾森看了一會兒,轉頭對芙瑞爾道:“你能從這些人臉上看到憤怒了嗎?反正我是看不出來。”
芙瑞爾夫人一直閉著眼睛,但就算光聽聲音,她也能猜到那些圍觀者的表情。
這些都是平民,對法師的態度是敬畏,對法師的力量幾乎一無所知。
現在,她這個大法師要被送上火刑架,在他們看來,是平時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受難了,和他們沒什么大關系,唯一的反應,大概就是幸災樂禍。
平日里,雙方的生活幾乎完全隔絕,想讓他們為芙瑞爾的死感到憤怒,是不切實際的。
想到這,芙瑞爾夫人忽然想到了羅蘭的《公民法案》。
‘羅蘭為每一個平民家庭賜予土地,并保障他們的權利。如果羅蘭不在了,那些平民家庭的利益也必定會受到損害。換句話說,若是今日受難的是羅蘭,這些平民恐怕就不會這么淡定了吧?’
她忽然理解羅蘭的用意了。
他這么做,雖然犧牲了貴族,但卻是將每個格倫麥人都綁上了紅鷹軍的戰車。
‘或許,是我想錯了。’芙瑞爾夫人心中暗道。
費米爾森見她一直不做聲,嘿笑一聲:“怎么不說話了,無言以對了,是吧?”
芙瑞爾夫人睜開了眼睛,凝視著費米爾森的臉:“我只是一個棋子,你就算說服我,也沒半點作用。因為你真正的對手,并不是我。”
費米爾森笑容一滯,神情迅速陰沉下來:“你說的沒錯。你的確不是我的對手。不過,我這個人,最大的喜好就是看手下敗將痛苦的哀嚎。你要是以一直這么冷靜,我心里可不舒服。”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別太自信。”
很快,馬車駛到了中央廣場,在廣場中心已經搭起了一個巨大的木柴堆,柴火堆上是一個臺子,臺子上立著一根石柱。
在廣場的后邊,則搭建起了許多木質的看臺,其中視野最好的那片看臺,已經坐滿了人。坐在最中央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雄獅公爵。
當芙瑞爾夫人走下馬車,在兩位戰士的押送下走上柴火堆時,公爵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她,神情十分地復雜。
廣場周邊的看客們,也因為芙瑞爾夫人的出現,陡然變得喧囂起來,各種各樣的話語此起彼伏的響起。
“這就是大法師嗎?怎么這么年輕?”
“嘖嘖這么漂亮的人兒,竟然要被燒死,真是可惜了呀。”
“再漂亮又怎么樣,被燒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慘叫個不停,被燒死后,還不都是一截焦炭?”
“聽說北地人可能會來營救.......”
“噓別瞎說,你不要命啦!”
巨大嘈雜聲中,兩個負責行刑的戰士拿起抗魔鎖鏈,將芙瑞爾夫人反綁在石柱上。
未免芙瑞爾夫人在被燒的時候從鎖鏈中掙脫出來,他們非常用力,綁地非常緊,將芙瑞爾的身體緊緊地束縛在石柱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綁好后,一個生命神殿的神官走出來。
這個神官同樣是個格倫麥人,他走到公爵所在的高臺上,先對公爵行禮,而后轉身,拿起一個金色的卷軸,開始高聲宣讀芙瑞爾夫人的罪狀。
“大法師芙瑞爾,罔顧神殿禁令,多次在暗中支援邪惡的紅鷹軍,這是對生命女神的大不敬,是對公爵的背叛!其行為被揭露后,非但沒有懺悔,反而越發頑固,始終抵觸接受生命女神的榮光,這是對女神的嚴重褻瀆。為彰顯女神的榮耀,為清洗褻神者的罪孽,神殿宣布,等到中午時分,紅鷹軍的首領羅蘭還沒有前來懺悔認罪,那神殿將對大法師芙瑞爾施行火刑!”
宣讀完畢后,神官就讓人在高臺上擺下了一個大型玻璃沙漏。
沙漏中的細沙簌簌而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著。
廣場周圍,人們議論紛紛,而在暗中,近200個光靈已經布置完陣列,只要目標一出現,他們就能在第一時間發出雷霆一擊。
200個光靈,200個高階法師,形成陣列后發揮出的威力連大法師費米爾森都要謹慎對待,更不用說高階法師羅蘭了。
天空中的太陽,逐漸地爬升到了最高點,卻始終沒有營救者出現。不要說羅蘭了,廣場上連一點騷亂都沒有。
費米爾森坐在公爵身邊,眉頭越皺越緊,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失望,更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在蓬勃燃燒。
‘不來是吧,很好,那就燒吧狠狠地燒吧’
時間已經到了,那個格倫麥神官一直在望著他,等著他的命令。
費米爾森抬起手,往下一壓,意思是:行刑!
神官立即高聲道:“時間到,開始行刑!”
立即就出來十幾個戰士,每人手里都拿著火把,準備點燃臺子下面的柴火堆。
眼看著柴火堆就要被點燃,芙瑞爾夫人緊緊咬著牙,緊閉雙眼,準備迎接那可怕的烈焰焚身的痛苦。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里多外的的術法監管會,忽然冒出了沖天的火光,緊跟著,雷鳴般的震響傳來,連大地都在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