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浪江畔是一片相對平整的荒地,上面有條滿是車轍的泥路。在泥路邊上停著一輛牛車,馬車邊上站著一群士兵打扮的男人。
這些士兵身上穿著破舊的棉衣,胸口、后心上鑲了一些厚牛皮護甲,脖子上都系褪色的紅色圍巾,他們手上的武器非常簡陋,有的是斧子,有的是砍刀,還有的是長矛,都是鐵制的,看著銹跡斑斑。
在牛車邊的泥路上,一個農夫打扮的男人反手跪坐在地上,雙手被繩子捆子,脖子上被套了一根粗麻繩,口中不斷地求饒。
牛車的后斗里,一個農婦被兩個士兵強行按住,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扒了一半。她不斷呼救,雙腳連連踢蹬,但女子的力氣總是不如男人,幾下掙扎后,她就被死死地按住。
“刺啦”
這農婦的褲子被扯破了,她發出母狼一般的哭嚎聲,聲音中充斥著絕望和恐懼。
看到這情景,羅蘭心火頓起,就要沖上去救人。
丹迪拉雅伸手拉了他一把:“脖系紅巾,那應該是紅鷹軍的士兵,是地頭蛇。我們還不了
解情況,沒必要和他們起正面沖突。”
羅蘭一怔,靜心想了幾秒,便道:“那些士兵看起來都是粗人,我去弄一些嚇人的動靜,
把他們嚇走。”
丹迪拉雅點頭稱贊:“這主意不錯。”
羅蘭快步繞到道路旁邊的草叢里,先對自己用了一個變音術,再在身上釋放一個阿格南水盾以防萬一,而后他扯開喉嚨,沖著牛車怪叫起來。
他的聲音本就很粗,經過法術調整后,更是完全變了調,聽起來有些像是大型猛獸,又有些像是女子的大笑聲,又有些類似嬰兒的哭聲,要多怪又多怪。
“吼呼嚕嚕嚕吼”
吼了一聲,牛車方向的動靜立即消失不見了,無論是士兵的說話聲,還是男子求饒聲,亦或是那農婦的哭喊聲,全都消失不見,就好像被按了停止鍵。
許久,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草叢里好像有野獸!伙計們,準備戰斗!”
“呼嚕嚕嚕吼吼吼你們這些渣滓,讓我來吃了你們”羅蘭在茂密的草叢中上竄下跳的。
話音剛落,就有一支鐵箭從道路方向射過來。這箭射的還挺準,但力道很弱,擊中阿格南水盾后,只激起了一些細微的漣漪,根本就傷不到羅蘭分毫。
羅蘭開始在草叢中狂奔,又連聲狂吼:“啊渣滓你們激怒了我”
之前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兄弟們,別慌不要慌這肯定不是野獸,是人!有人在裝神弄鬼,在找我們的麻煩!”
很明顯,這男人就是這隊士兵的頭領了。
羅蘭哈哈大笑:“嘿嘿小東西,我已經看到了你了,你身上的肉最多、最結實,讓我吃了你吧!”
話音剛落,又一根長矛飛進了草叢,正中羅蘭大腿。
這根長矛力道相當足,比之前的鐵箭強了好幾倍,可惜,在阿格南水盾的防護下,這長矛就好像竹竿似的,依舊沒有威脅。
“嗚嗚嗚嗚不錯的木棍正好拿來剔牙”
這下,那個軍官終于慌了。
那支長矛就是他扔的,是他拿手好戲。他確信自己擊中了目標,可卻完全沒有作用,就算草叢里藏著的不是怪物,是人,那也不是他能對付的人。
這時,江邊的天色也昏暗了下來,在這荒郊野地出現這么一個怪東西,著實令人害怕。
“隊隊隊長,咱們快跑吧?”一個士兵看著軍官,巴巴地懇求。
這軍官心里也瘆得慌,遲疑了一下,他就點頭:“好,先把這對狗男女弄死跑!”
他舉起銹鐵刀,用力朝那農夫的脖子上一抹。
農夫嚇的大叫一聲。
等他叫完,卻發現脖子上一點都不疼,他心中奇怪,轉頭一看,就見那軍官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見了鬼似的。
那軍官當然不知道這是丹迪拉雅暗中出手,只以為是那怪物的手段,他心神劇震,轉頭就朝跑。
他一跑,其他士兵也都紛紛跟上,一伙人在江邊沒命的狂奔,轉眼就跑了個沒影。
草叢里,羅蘭正叫的起勁呢,就聽見道路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同時還有牛蹄聲,車轱轆聲。
正奇怪呢,丹迪拉雅的心靈密語傳了過來:“好啦那些士兵都被你嚇跑啦”
羅蘭松了口氣,問道:“那對夫婦呢?”
“也跑了,趕著牛車從另一個方向跑了,跑的飛快。他們都被你給嚇壞啦。”
“好吧,我還想問問他們到底怎么回事呢?”羅蘭有些失望。
他從草叢里走出來,就見丹迪拉雅正站在路邊,笑瞇瞇地看著他:“想問明白還不簡單,那夫婦是從這條路跑的,我們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追上去做什么?”羅蘭一怔,跑了就跑了唄,反正人是救下了。
“哎呀,你忘了我們的計劃啦?在巴沙城周圍找個小鎮隱居下來,跟著這對夫婦走,還怕找不到地方嗎?”
羅蘭恍然點頭:“哎呀,我差點忘了這事。那走吧,我們跟上去。”
因為是泥路,路上有著非常清晰的車轍印和牛蹄印。兩人也不著急,循著車轍,沿著泥路,一路跟去。
走了五六分鐘,路邊出現了一棵大樹,這樹大概有三人合抱粗,枝葉繁茂。
吸引兩人注意力的,并不是大樹本身,而是樹枝上掛著的一具具尸體。
每具尸體的腦袋上都套著麻布袋,手被麻繩綁著,脖子上套著粗麻繩子,他們被吊死在樹上,隨風飄蕩,就好像一塊塊風干的臘肉似的。
大樹樹干上釘著一張木牌,木牌上寫著一些模糊的潦草字跡,羅蘭走上前仔細辨認:‘紅鷹軍令,所有勾結光靈或者鋼鐵公爵的人,都將被吊死!’
羅蘭眉頭緊皺。
他抬頭數了下樹上的尸體,足有十八具,大部分是男的,也有婦人,他們身上都穿著破舊的麻布衣,手上長滿老繭,顯然都經歷過常年的勞作,很可能都是一些普通農夫。
丹迪拉雅眼中也有震驚之色:“傳聞紅鷹軍非常殘暴,甚至放縱下屬劫掠平民。我以前還不大相信,現在看來,傳聞至少有七八分真實。”
羅蘭想到之前救下的那對夫婦,如果他們不及時出現,恐怕那個農夫也會成為這顆大樹上的吊死鬼,至于那個農婦和嬰兒,下場只會更加悲慘,十有八九會被拋尸荒野,淪為野獸的肚中餐。
人命真是比草芥還低賤啊。
羅蘭站在樹下,沉思了一會兒,隨后轉頭對丹迪拉雅道:“走,我們繼續趕路吧。”
他語氣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憤怒。
丹迪拉雅倒覺得有些奇怪了,她印象中的羅蘭,是個熱心腸,遇到啥事都要管上一管,時常惹得一身麻煩,怎么今天,他就這么反常了呢?
走了一會兒,她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羅蘭,我怎么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呢?”
“怎么不對勁了?”羅蘭奇道。
“你看到紅鷹軍的暴行,不應該是暴跳如雷,轉身去找那個烈火雄鷹丹森算賬嗎?”丹迪路雅反問。
羅蘭被她弄的更加奇怪了:“阿雅,我在你心中,難道就是這樣的莽夫啊?”
丹迪路雅歪頭想了下,點了點頭:“雖然時常會有些小聰明,但大多數時候,都比較沖動......哦不,應該說熱血。你是個熱血青年。”
去特么熱血青年。
羅蘭忍不住翻白眼:“我又不傻,就憑我一個人,怎么可能管得了紅鷹軍的事。”
“那可未必哦。以你現在的力量,真鐵了心去找丹森麻煩,還真有可能把他弄死呢。當然了,你弄死他之后,自己肯定也完了。”
好吧,其實之前一開始的時候,羅蘭真想過這么干,但很快就否了。
他嘆了口氣:“紅鷹軍的暴行,哪里是殺了丹森就能解決的呀。恐怕,殺了丹森之后,紅鷹軍失去約束,就會變成山林里的土匪,那害死的人就更加多了。”
世上的事,哪有這么簡單。
非黑即白,愛憎分明,那是最粗淺的思維方式,作為法師,要顧全大局,更要洞悉本質。
“唔難得你考慮的這么周到。”丹迪拉雅由衷稱贊,又問:“那你剛才在想些什么呢?”
羅蘭抬頭看向天空。
天空中,太陽已經落山,一輪燦爛的銀月正在升起,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在想,格倫麥真的需要一位賢者了。”
丹迪拉雅那好看的細眉微微一揚:“為什么這么想呢?”
“王國的一切亂象,都是因為秩序崩塌的惡果。想要結束這些混亂,就必須有一個人出來重建秩序,一個非常強大的,讓人敬服的人。這世上,恐怕只有賢者才能辦到這點了。”
大法師肯定是不夠的,格倫麥有6位大法師,依舊不可避免地滑落到了戰亂的深淵。
說完,見丹迪拉雅沉默不語,他自失一笑:“阿雅,我知道這想法有些天真了.......”
“不!”
丹迪拉雅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這實際上格倫麥人的終極解決辦法.......問題在于,這也是最難的辦法。就連我,幾乎已經到了大法師的巔峰,卻依舊覺得無法逾越最后一道關口。”
羅蘭搖頭笑了笑:“不說這些了,我就是在瞎想呢。天色不早了,咱們走快點。”
丹迪拉雅也不再多說。
走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道:“羅蘭,為什么你不試著自己成為賢者呢?”
羅蘭苦笑:“我能嗎?”
“誰又說的準呢?!我要是能成為賢者,我就全力幫你提升力量。”
羅蘭一怔,而后點頭:“好!”
塞西莉亞說讓他成為賢者,他只當是玩笑話,但現在,他的確該正視這個問題了。
兩人繼續前行,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前方果然出現了許多燈火,再走近些,就能看清是一個小鎮了。
小鎮大部分是木屋,都比較破舊,只有兩三棟磚樓,鎮中道路旁也沒有路燈,晚上七點多,整個鎮子大部分區域都是黑漆漆的。
兩人走到鎮口的時候,就見這里豎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大梧桐樹鎮’四個字。
羅蘭抬頭遠眺,果然在鎮中看到了一棵大梧桐樹,至少得有三多米高,樹冠蔭蔽了十幾座房子。奇特的是,鎮子馬路雖然黑漆漆的,但大梧桐樹那邊卻是燈火通明,仔細聽,還能聽到那邊傳來嘈雜的說話聲。
丹迪拉雅起了興趣:“大晚上的,竟然還有集會。有意思,我們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