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噠咵噠咵噠”
戰士們在街上列隊前進,整齊的腳步聲從碼頭區一路往前延伸,跨越噴泉區,又路過花園區,最后到了城北的軍事區。
一路上,赫魯德心中越來越忐忑,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沉重的壓力。越是靠近軍事區,這股壓力越大,甚至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進入軍事區后,赫魯德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密密的汗珠,冬日寒風一吹,就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前方不遠處就是軍事區的格倫森要塞,也是雄獅第一軍團指揮部駐地。在這個時間點,赫魯德的上司,公主尋回任務的任務發布者,軍團指揮官肖斯塔爵士,應該就在里面辦公。
“咕嘟”
赫魯德吞了口口水,低頭看了下自己懷中抱著的木箱子,又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側的米勒法師。
這位隨軍法師的表現并不比赫魯德更好,他緊抿著嘴唇,臉色發青,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米勒?”
“啊?!”米勒竟被嚇地一個哆嗦。
“肖斯塔爵士是個仁慈寬厚的指揮官,我們已經盡力了,不是嗎?”赫魯德自我安慰著。
“是啊,我們的確盡力了。”米勒幾乎要哭了,盡力有什么用啊,失敗就是失敗,公主就是死了!
“不管了,不就一頓責罰嗎,大不了,我以后就不當兵了!”
赫魯德一咬牙,抱著木箱子,當先朝格倫森要塞走去。米勒長嘆口氣,不得不緊跟而上。
到了格倫森要塞門大口,赫魯德詢問門口的衛兵“肖斯塔爵士在嗎?我任務結束,回來向他述職。”
衛兵看了眼赫魯德,目光在他身上滿是劃痕的鋼甲上轉了一圈,點了下頭“請稍等,我現在就進去通報。”
“非常感謝。”
衛兵進入要塞,大約五六分鐘后,他快步走出來,說道“你們進去吧,爵士樓上辦公室等著你們。”
赫魯德深吸口氣,抱著木箱走進了要塞寬敞高大的樓道。
樓道走完,又走上一圈旋梯,然后又是一條長長的樓道,在樓道中間的位置,有一扇半閉半開的房門,門口站著兩個衛兵。
這衛兵見到赫魯德,對他行了個禮,轉身打開房門“軍士長,法師,請進。”
赫魯德和米勒一前一后進了房間,兩人一進去,衛兵就將關上了房門,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聲音雖小,赫魯德身體卻震了下,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眼前是個寬敞明亮的房間,擺著一張寬敞的實木長桌,桌上堆滿了文件和書籍,桌后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張精度極高的軍事地圖。長桌后面,一個梳著倒背頭,穿著火紅色軍裝的中年男人坐在皮椅子上,嘴里叼著一個金絲黑檀煙斗,身邊周圍籠罩著濃濃的煙霧,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
中年男人就是雄獅第一軍團的最高指揮官,肖斯塔爵士。
他半靠半躺在皮椅子上,目光穿透青色煙霧,看著站在眼前的兩個局促不安的人,看了一圈后,目光定在赫魯德手上抱著的木箱上。
沉默長久的沉默,唯一的響聲來自于肖斯塔爵士手中的煙斗。
赫魯德和米勒汗如雨下。
“噠噠”
肖斯塔爵士將煙斗放在水晶煙灰缸上輕輕磕了磕“這么說,愛麗絲公主不在了。”
“啪”
赫魯德戰站地筆挺,握拳拍胸,行軍禮,高聲報告“指揮官,我們趕到的時候,公主已經遭了死靈法師的毒手。”
“砰!”
肖斯塔爵士猛地拍了下桌子,巨大的聲響震地兩人都是一個哆嗦,爵士站起身,煙霧后面是一張怒目圓睜的臉龐“那是你們速度不夠快!”
赫魯德不敢做任何辯解“是!是我們不夠快!”
“呼呼”
肖斯塔爵士急喘了幾口氣,重新坐回皮椅“說說吧,具體怎么回事。”
米勒法師走前一步,開始闡述他們的經歷,從他釋放追蹤術開始,一路逆江而上,經藍山鎮,受困耳語森林,又巧遇傭兵肯斯特,再到進攻白石堡,最后到發現公主殘骸,除了刻意隱瞞羅蘭的存在外,細節沒有任何遺漏。
肖斯塔爵士沉默地聽著,一個勁地抽煙。等米勒說完了,青色煙霧再次將他整個人籠罩住了。
“事情就是這樣,指揮官。”米勒低聲道。
肖斯塔爵士‘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你們讓我怎么和公爵交代?抱著一盒子的骨頭和遺物,跟他說,公爵,這是您女兒的遺骸?”
赫魯德和米勒對望了眼,從對方臉上都看到濃濃的無奈,他們無話可說。
“我知道,你們的確是盡力了。”肖斯塔爵士的目光在米勒斷腿上掃了下,又注視著赫魯德那張滿是滄桑疲憊的臉,他用力抽了口煙,一口就將滿滿一鍋的煙絲吸了個干凈。
“但是,失敗就是失敗,這個責任必須有人承擔你們現在隨我去見公爵吧。”
這話一出,赫魯德和米勒兩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慘白,肖斯塔爵士這么干,擺明了是要將他們倆推出去背鍋了呀!
肖斯塔爵士‘吧嗒吧嗒’地猛抽煙,青色的煙霧幾乎將整個房間充滿“你們也不要擔心。萬一發生不幸,我會盡力照顧你們的家族,不會讓他們受人欺負。”
赫魯德只覺手中的箱子有如千斤重。法師米勒腿直發軟,幾乎站不住,他的野心,他的謀劃,被這一句話打地煙消云散。
肖斯塔爵士站起身,彈了彈袖子上沾染的煙灰“跟我走吧,公爵現在就在天鵝堡,離這不遠。”
“噗通”米勒直接軟倒在地。
“軍士長,扶他起來。”
肖斯塔爵士聲音很淡,他從米勒身邊繞過去,接過了赫魯德手中的木箱子,打開蓋子,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后蓋上蓋子,長嘆了口氣。
之后的路程,赫魯德猶如夢游,他攙著米勒,茫然地跟在肖斯塔爵士身后,腦子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是機械地邁著腳步。
兩人從格倫森要塞后門離開,從側面穿過藍島廣場,進入一個巨大的花園,又穿過花園中的小徑,再繞過一個巨大的,滿是白天鵝的湖泊,最后走進了一棟美輪美奐的城堡。
到了城堡里,三人沿著寬敞的旋梯一路往上,一直到城堡的天臺。
天臺上有一棟華麗的玻璃暖房,暖房內鮮花盛開。三人見到了正在修剪花枝的雄獅公爵。
公爵看著大概五十出頭,身材微胖,暗金色頭發摻雜著白發,且已經脫落不少,顯出一個光亮的禿頂,但這并不影響他的威嚴。
他身上穿著件藍色常服,胸前還穿了長長的皮圍裙,手上戴著皮手套,拿著一把剪刀,正在修建暖房中的玫瑰花枝。
聽到動靜,公爵抬起頭,一雙深紫色的眼眸在三人身上快速掃了一眼,目光尤其在赫魯德手中的木箱上定了下,最后,他背過身去,俯視著天鵝堡下的美麗湖泊。
“肖斯塔,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希望你不要給我帶來什么壞消息。”公爵聲音很平靜,他手上拈著一朵怒放的紅玫瑰。
肖斯塔爵士走前幾步,接過赫魯德手中的木箱,將木箱子輕輕放在花臺上,而后緩緩后退,謙卑地說道“公爵,我很遺憾,非常的遺憾。”
公爵身體一動不動“箱子里是什么?我女兒的遺物嗎?”
肖斯塔沒說話,他對赫魯德使了個眼色。
赫魯德機械地走上前“公爵”
“閉嘴!”公爵猛地發出咆哮聲,聲音極大,震地在場三人全都哆嗦了一下。
米勒幾乎癱在了地上。
肖斯塔沒辦法,硬著頭皮說道“是的。是殿下的遺骨,還有貼身物品。”
公爵聲音平靜下來,反問道“你就憑一堆骨頭,就能確定她的主人是我女兒嗎,肖斯塔?”
肖斯塔伸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輕聲道“憑大腿骨上的傷痕,爵士。您知道的,去年7月,殿下騎馬摔折了腿”
“那么,我女兒怎么死的?”
“呃公爵您真的要知道嗎?”肖斯塔斟酌地說道。
“說吧。”公爵語氣平靜地可怕。
肖斯塔便將米勒之前的話重復了一遍,說完后,他就見公爵背在身后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指關節發白,而那朵紅玫瑰已經被揉成了花泥。
他不敢做聲,只能屏息等著。
公爵沒讓三人久等,他開口了,聲音中聽不出一點兒情緒“發布我的命令,從今天起,成立一支精銳戰隊,配合術法監管會,開始一場全國范圍內的清掃行動。半年后,我希望所有野法師都消失殆盡!所有和死靈法術有染的法師,不管他是誰,不管是正式法師還是野法師,全都送上火刑架!”
“是!”肖斯塔爵士應道。
“至于你這兩個手下我對他們很失望,非常的失望。我再也不想看見他們了,再也不想了。”公爵緩緩搖著頭。
肖斯塔立即道“他們任務不利,害的公主殿下殞命,我立即就處決他們!”
“噗通”一聲,法師米勒軟倒在地,赫魯德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公爵搖了搖頭“不,他們是忠心耿耿的戰士,不必處決。讓他們走吧,立即就走,離開都靈城,去其他地方,繼續為王國效力,但永遠不要回來。”
肖斯塔立即道“感謝您的仁慈,公爵。”
他對赫魯德使了個眼色,朝玻璃暖房努了下嘴。
赫魯德立即攙扶起米勒法師,快步退出了玻璃暖房。
走在極盡華麗的旋梯上時,赫魯德長吐口氣,心神大為輕松“米勒,這一關已經過了,我們還活著。”
米勒有氣無力地道“是啊,是活著,可又有什么用?后半生,我們都沒法回到都靈城了。”
赫魯德倒是無所謂“回不了就回不了吧。都靈城勾心斗角的,還是小地方活得痛快。”
他話音剛落,后面傳來腳步聲,緊跟著,肖斯塔爵士聲音傳來“你們倆個,立即收拾行李,去第五戰隊報備。一個小時后,跟隨戰隊前往碧藍要塞!”
赫魯德一愣“1個小時,時間這么緊嗎?”
羅蘭還在水手之家等著他呢。
肖斯塔爵士面色嚴峻“水晶石林有異常,急需要增援多余的不說了,戰隊指揮官會告訴你們詳情的。”
“是,指揮官。”赫魯德舉起拳頭,拍了下胸甲。
等肖斯塔爵士離開后,米勒面色慘白“碧藍要塞我們還是難逃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