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第14章 行云流水

第14章行云流水

在雙核心級別的期刊上,論文從投稿到發表,至少還要一兩個月的時間——這還是建立在劉教授已經在圈內咖位逼格徹底鞏固的前提下。

如果換個不知名人士牽頭掛名,哪怕拖大半個學期,最后只要能發表,相信作者都會慶幸燒高香了。

所以,劉教授拿到期刊單行本的時候,已經是五一節過后了。正式發表的版本,還得再等半個多月,到月底的時候正式發行。

東西一到手,劉教授自然是按慣例第一時間把馮見雄喊去,給了他一份過目。馮見雄跟劉教授客氣了一番,然后就準備拿給虞美琴。

這一個多月里,虞美琴并沒有如其他即將保送研究生的學姐學長那樣“墮落”——

大部分大四應屆保研的人,在板上釘釘之后,上進的么,或許會提前跟著導師預熱一些課題,把將來讀研的研究方向預熱起來。如果不是太上進的,則基本上是放羊了。

事實上,在文科領域,也沒啥好研究預熱的。在師范類大學里,凡是保了研還繼續苦讀的,尤其是女生,多半是兩種情況:第一,覺得看的書有趣,看學術書就像一樣。第二種么,往往是那個女生太丑。

虞美琴既不是為了有趣,也不是因為丑。

她之所以繼續孜孜不倦地惡補,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精神潔癖和自尊——“司法認定馳名商標”這一系列的課題和業務,當初主要是史妮可幫馮見雄弄的,虞美琴對這個領域的全局認識并不強。

如今雖然是打了個時間差,拆借了對方的論文。但作為一個立志于做女學霸的優等生,虞美琴還是逼著自己把這背后的法律原理徹底研究透徹。免得將來被人問起這個課題的相關討論時,答非所問丟臉。

“美琴姐,單行本下來了,一會兒你方便么?我拿給你。”

接到馮見雄電話時,虞美琴立刻應承:“快點兒,我快被芮主任催得頭都大了。那老八婆最近一直在挑我的事兒。”

她口中提到的芮主任,是法學院學工處新來的老師,也是跟著外校空降過來的新院長來的心腹,一個更年期的變態老女人。

08年是換屆之年,所以各級政府乃至事業單位的人事調整也是比較頻繁的。大學按說比政府好不少,但具體到金陵師大的法學院,因為龔院長本來是司法系統內的高官退下來后返聘的,所以年限跟朝廷的換屆比較吻合。

五年前,龔院長就是65歲從省高院退下來、返聘到大學里,如今剛好年屆七旬,確實要徹底退下來了。而新來的法學院長,居然也沒有從原先的副院長里提拔——可能是師大這邊的副院長們資歷都太爛,實在配不上學校想標榜的辦學水平——所以,最終校方也是托盡了系統內的關系資源,從金陵大學借調了一個副院長過來,到師大當正院長。

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頓不規范的人事那是必須的。任何曾經定下的保送、提前畢業之類的指標,也要重新審視審視有沒有舞弊。

虞美琴的保送本校研究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畢竟國際大賽冠軍都拿過了,各項硬杠子都符合。

但是提前畢業的話,本來論文是差一點兒火候的,也正是因此,馮見雄才要給她騰挪。

面對新來的芮主任的質疑,虞美琴的導師當時回的話是“該生畢業設計課題研究方向新穎、內容重要性強,有上雙核心期刊潛力”。

如今,就是兌現潛力的時候了。

都已經08年了,期刊數字化程度早已今非昔比,所以一個學者的文章有沒有被錄用發表,倒也不一定要靠看單行本——即使是已審尚未正式發,在網上查不到電子版的正文,但目錄預告還是可以在期刊官網上看見的。

不過虞美琴也是圖個正式、簡單,所以直接上單行本這種原始傳統的方法了。當然她也沒忘在單行本上備注了一些網址。

“芮主任,這是我的畢業設計,發表在社科院辦的《法學研究》上了。這是單行本。”

虞美琴敲了門之后,大大方方走進院學工處的辦公室,見左右無人,也就直接把東西拿了出來。

“怎么是劉教授帶的?我記得當初院里隨機給你分配的導師,不是劉教授吧。”新官上任找不到人指責是一件挺難受的事情,所以下馬威還是要想辦法整的。

“是后來雙方協商另換的,各方都同意了——按照校規,如果學生自己有想法,想自行聯絡研究課題,也是可以的。”虞美琴綿里藏針地耐心解釋。

芮主任只能是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沒有再糾纏這一點。

她把論文大致看了一遍,不是非常懂。

畢竟她是一個行政管理型的老師,不是做學問的,這種事情隔行如隔山。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篇論文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她想了想,追問道:“按照校規,畢業設計不管做什么課題,都要接受公開答辯。你這個論文發表是發表了,但是答辯過了么?”

“劉教授問我答辯的。”虞美琴坦蕩地說,眼神很是澄澈。

事實上,芮主任口中說的“都要接受公開答辯”,并不是事實。

金陵師大作為211級別的大學,辦學態度的遮羞布還是有的,自然要設置畢業生的論文公開答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公開,而是每一個導師帶了N個學生之后,從這個導師名下抽取其中一到兩個學生公開。

剩下的人么,導師再加一兩個研究方向相近的教授,坐下來聊聊、問答一些問題,就算是答辯過了。

不過,如果有誰的畢業設計明顯有研究過程中舞弊的情況,或者延期、中間的階段性成果未提交,院里面也是可以指明要求額外公開答辯的。

芮主任此刻對虞美琴的懷疑,就是這種情況。

“劉教授答辯過不算,你這個課題太重大了,我覺得很適合專門組織公開答辯——你沒意見吧?”芮主任略微有些傲然地看著虞美琴。

虞美琴并無表情波動:“當然,您有權要求我參加公開答辯,我接受這個要求,但我拒絕認為這是一種懲罰。”

“那就今天下午2點,我記得今天正好有一場公開答辯。”芮主任翻了一下教務記錄,直接就下了決定。

她對這個時間很滿意。

如果多隔幾天,說不定這個虞美琴還能有足夠時間突擊惡補呢。

要是半天都不隔,她也沒時間研究清楚這個論文——如今師大法學院在知產法領域最大的學術大牛就是劉淵明教授了。既然劉教授都私下答辯過了沒問出問題來,其他教授、講師們多半也不容易問出漏洞來,或者說就算他們有實力,也會顧及劉教授的面子。

芮主人思前想后,決定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找個原先在金陵大學相熟的教授,幫忙看看這個論文,然后寫下問答的稿子,到時候公開答辯時她親自提問。

下午兩點,法學院舉辦公開答辯的階梯教室。

虞美琴被安排在了第一個。

主席臺上一整排的教授、講師,大約有十個。

底下則是整整三四十號運氣不佳的畢業季學生,他們都是被抽到要在今天下午公開答辯的。

幸好,并沒有純粹看熱鬧的人,這多少讓大伙兒心里好受一些。

芮主任講了幾句開場白,就宣布答辯開始。

劉教授率先問了虞美琴一個問題,比較中規中矩,完全是引導著這個課題的綜述脈絡下來的。問完之后,虞美琴也思路清晰地梳理了一遍。

她本來就口才了得,自己學得融會貫通的東西,要想匯報起來,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然后其他兩個老師也問了一些,其中就包括如今已經是副教授的邱雪。

虞美琴照例對答如流。

“沒想到表面功夫還做的不錯。”芮主任心里揣測著,趁邱雪坐下,她也開始提問。

“虞同學,你做這個課題時,應該了解過目前英美法和大陸法各主要國家,對于‘司法認定能否追溯馳名’,以及‘商標馳名后能否約束善意在先使用’的規定吧?你覺得我國的商標法體系在這個問題上如今的改革趨勢,是借鑒了哪些影響呢?”

這個問題比較空泛,但是要答好就很煩了。這正是芮主任中午的時候找曾經的同事看了論文后,為她這種自己也不太懂的提問者量身定做的。

“認為馳名不得對抗善意在先使用的,主要是英國法及其殖民地系國家的規定。但這并不意味著美國法或大陸法系國家就完全不支持這一點……相比之下,在大陸法系國家,對于在先善意使用的‘善意’界定要更加完備,因此在……的情況下,保護力度反而并不遜于……”

虞美琴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洋洋灑灑地旁征博引。

她和馮見雄,都是大三就提前畢業了的。所以今天在場的聽眾(一會兒也都要上場)都是比他們高了一級的學長學姐。

然而,滿場的學長,卻都捫心自問,做不到像虞美琴這樣的對答如流。

“這家伙壓根兒沒必要復習吧,拿著論文瞎說估計都能過,口才BUFF值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