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無處不在皆人情
沒有新的大案,沒有辯論賽,也沒有什么學術大事。
一個多月的時間倏忽而過,轉眼就到了12月中,距離圣誕節還有兩個星期,年底的第一場雪在金陵飄落。
又到了白色相……哦不跑錯片場了。
又到了每年批量結案、批量授權、批量要賬的季節了。
這天中午,馮見雄正在校外的蝸居看年后的國際大專辯論賽賽程抽簽結果,史妮可冒著風雪風塵仆仆地跑了回來。
她剛剛去了一趟城里的省院,打探最新的消息,順便打印了一些證明文件回來。
“雄哥,大喜事啊!報最高院備案的‘司法認定馳名’手續終于下來了!L干媽那個系列案子定性了!”
“剛好趕上本年度馳名認定名錄,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那邊也受理了今年的司法移交名單了!”
史妮可臉色紅撲撲的,一臉興奮地和馮見雄分享好消息。
過去這一個多月里,“L干媽”的商標馳名案一直在按部就班地運作著。
因為早期的硬骨頭都是馮見雄親自啃的,套路化的商業模式也是馮見雄手把手教著史妮可建立起來的,后續只是走南闖北的體力活兒,所以這一個多月的工作量,實在沒什么好多說,無非就是最終營造出“全國各省都有假冒該品牌的案子,而且都是以L干媽勝訴為結果”這一局面,湊足司法認定馳名所需的證據。
真正來錢的大律師,從來不依靠法庭上把官司打得花團錦簇、有觀賞性而來錢。反而很多看起來不怎么漂亮顯眼的運作,恰恰可以悶聲發大財。
如今總算到了收獲的季節。
按照06年的《商標法》、《馳名商標認定辦法》,以及相關配套文件,每年年底最高院會移交一批下面各省高院報備上來的、符合“司法認定馳名”的商標案例清單,給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而商標局也會承認這份清單,然后在明年下發“當前國內馳名商標名錄”的時候,把這套雙軌制新增的商標加進去。
如此一來,L干媽算是比歷史同期提前了兩三年達成馳名。全國范圍內一些當初趁著L干媽公司本身因為“不顯著”而被商標局拒絕跨類注冊時,所打的擦邊球,至此也將全部壽終正寢,再也無法使用。
對于一家每年要花兩三千萬司法打假費用的知名快消品牌而言,為這樣一件神清氣爽的事情,付上一千萬左右的法律服務費,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開支。
“可喜可賀,值得開香檳。”
馮見雄嘉許了史妮可一句,微笑著親自去廚房,從冰箱里拉出一大瓶法國香檳,開了塞,倒了瘦瘦長長的滿滿兩杯。
“呼……好涼,大冬天的還把香檳放冰箱里干嘛!”史妮可一口氣悶了之后,才覺得陣陣透心涼,尤其是氣泡酒的揮發效應,讓她整個人哆嗦起來,嬌嗔地怨念了一句。
“你一路車上沒開空調嗎?”馮見雄不由得好奇,對他們這種有錢人來說,季節根本不存在的呀,夏天和冬天不都穿一樣的衣服么?反正不會暴露在大自然的空氣中。
別看史妮可這么冷的天出去辦事兒,其實她身上穿的還是秋裝,身段婀娜,元氣純萌,撩人著呢。
“那也沒見讓女生喝這么涼的!對身體多不好啊!下不為例啊!這次就算了,看在這么值得慶祝的份上……”史妮可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撒嬌賣了個好。她也知道這種大生意一年也沒成幾單,不能掃了男朋友的興。
馮見雄叫了幾個外賣,兩人把一大瓶香檳分了。酒意上涌,又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難免挺槍躍馬,縱橫馳騁。
“以太以太哈壓庫……“史妮可漸漸失神,迷茫地呢喃。
馮見雄意氣風發:“還要哈壓庫?你上去,我提著你動!”
“我都以為我快要死了……不過真想就這么死了啊……”史妮可眼睛都懶得睜開,像一團軟綿一樣癱在那兒。喘了好多口氣之后,才微微回了點神,“也不見你平時怎么鍛煉,怎么還這么厲害……我是不是變成壞女生了,怎么總覺得越來越……不到昏死不罷休……”
“年輕就是資本么,過幾年也得保養的。”馮見雄很有經驗地說。
他上輩子也是深知年輕時放縱過度又不鍛煉保養,三十幾歲時漸漸力不從心的困苦的,“至于你,正常,女生一開始都是為了情,后來才是真的想要,才跟了我一年,越來越想要不是很正常。”
史妮可這才去了幾分內疚和羞澀。
馮見雄喂飽了妹子,自然要繼續使喚對方:“行了,這兩天加緊,先把證明函傳真給李總,我們去把L干媽的尾款要來。
然后你看看工商總局——唔,總局不太可能,就留心一下國家品牌/商標協會好了。年底有沒有吸納那些新馳名單位或者準馳名單位入會的活動。該參加的會不要怕花會務費,我們一起去聽聽,多認識幾個朋友。生意么,就是這么接進來的。”
史妮可至今為止沒有親自接進來過這種大單(廢話,至今才成功了一個案例,還是馮見雄親自接的),所以對這種攬活兒的門道不是很清楚,當下不禁好奇:“誒?參加這種協會的活動也有用么?我以為那種協會都是打醬油騙會員費的……”
馮見雄白眼一翻:“你以為?很多協會當然是打醬油騙會費的,但那是騙那些想擔任理事單位、副理事單位的企業。
普通會員單位才給幾個錢?所以協會的作用,關鍵還是把那些對這方面指標、榮譽、好處感興趣的公司給分揀出來,好讓代理機構有的放矢。這種地方接單子的效率那才真的高,比你到哪兒打廣告都好使。”
史妮可似懂非懂,欣慰于又學了一招,當下勉起余力又服侍了馮見雄一番,幫他收拾干凈舒坦。
當天下午,史妮可拖著疲憊的身體先把證明材料傳真了,又給L干媽那邊苦口婆心地打電話要賬,忙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史妮可又上網查了一些信息,找了幾個國家級品牌保護協會的會務信息,一個個打電話過去,問叫保護費哦不是會務費的事兒。
很多這種協會,都是對會員單位收費比較低,而對想混進來的代理公司收費賊高。
比如某個國家級的品牌保護協會,組織一次研討會,然后邀請幾十個會員單位的老板來一次,吃喝玩樂交朋友,會員單位往往一分錢也不用出。而會上可能會請一兩個專家來給老板們講課——別以為這種專家是可以拿講課費的,不僅沒錢,還得“專家”背后的代理機構塞大錢,才能撈到這個講課的機會。
說破了,邏輯其實很簡單——如果聽課的一堆大老板里,有一兩個被說服了,那后續運作的大案子就滾滾而來了。
在律所,會計事務所,商業資訊公司,品牌/專利/知產代理界,最快捷的認識新客戶、接生意渠道就是這個。
這點會務費,也比任何廣告費都高效。
“好貴!最便宜的會員費也要十幾萬一年!貴的幾十萬!而且還不包年度活動時的講課機會的,只是一個進門的機會,能交到多少朋友要看自己!而且我們的資質也不夠!”史妮可陪著小心打完一圈電話,問到的結果卻著實令她咋舌,也刷新了她的三觀。
馮見雄對這個結果看上去很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不會包‘客座學者’的機會了!人家這種協會圈錢歸圈錢,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的。我們這種要學歷沒學歷,要職稱沒職稱,要頭銜沒頭銜的,人家要是把我們放到講臺上,還要不要招牌了?”
史妮可也不在意被馮見雄搶白,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最粗暴而又讓自己快速提高的說話方式。她只是不溫不火地追問:“那現在我們怎么操作?想直接塞錢都沒門路。”
馮見雄想了想,很有條理地伸出兩根指頭:“兩點,第一,你想辦法打電話托關系,問上次阿貍的咨詢案里認識的人,比如彭姐或者誰,了解清楚阿貍巴巴在法務方面的布局、品牌保護這塊主要加入了哪幾個國家級協會。
我記得馬總也是有想把阿貍巴巴和淘寶這兩個品牌運作成馳名的——根據我的消息,做QQ的那個騰云公司,08年就能把‘騰云’這個商標做成馳名了,也就兩年不到了。阿貍的馬總不會希望自己落后太多的。
所以,問出來之后,我們想辦法挑那幾個阿貍加了的大品牌保護協會加。至于資質不夠、怎么加的問題,那就涉及到第二點了——我給劉教授打電話,問他借圈內的資質。他好歹是進入了有關部門知產法務顧問圈子的,讓他幫我們的咨詢公司背書,把我們當成‘客戶’介紹進去,錢我出。
最后,混進協會里面,真到會務的時候,請阿貍那邊的人幫我們的業務能力背書唱雙簧好了——大不了我們給馬老板到時候打個折。”
史妮可暗暗心驚:“蛤?找劉教授?劉教授的能量也不是很夠吧,那得讓他拉下多大的臉面去到處求人?你在劉教授面前的面子有這么大?”
馮見雄聳了聳肩:“這你就不明白了,反正第二點交給我,你管好第一點,咱分頭行動,看結果就好。”
史妮可當然不會覺得男朋友會騙她,于是抱著對馮見雄100的信任地開工了。
她拿出手機,剛想給彭穎打電話,卻不知怎的有點心虛,鬼使神差轉了個念頭,先撥了田海茉的號碼。
田海茉畢竟只是同校的學姐,又是法援中心的老上司,這么深厚的交情擺在那里,問問話也不用給紅包。
不像阿貍那邊的客戶型關系,每一個電話,都是一份人情。
“妮可?怎么想到給我打電話。”
“茉茉姐,能不能麻煩你個事兒,你知不知道你們公司的法務部那邊,一般入哪幾個國家級的品牌保護協會呢?當然如果太費事兒就算了,我明天問別人。”
“不麻煩,我幫你問問吧。小雄幫我這么多,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