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勢如破竹
第80章勢如破竹
浙東匹夫:、、、、、、、、、
“剛才原告方的問話并沒有任何羞辱性,被告,是你太敏感了,請正面回答對方的提問。”
本案審判長趙宇成端著公平正義的官腔,板眼地說。他的這句話,也把剛才馮見雄暗暗藐視激怒鄧長春的事兒,給定調子揭了過去。
鄧長春陣郁悶憋屈,血壓都陣陣飆升了。
自打幾個月前他得罪了馮見雄之后,已經不是次被羞辱了。
他也只能是氣咻咻地響應審判長的要求,說:“好,我回答!具體是什么問題!再問遍!”
審判長點點頭,也轉向馮見雄,提醒道:“原告方代理人也請注意,提問不要帶有過多的主觀描述和推測,請簡單明了。”
“是,非常感謝審判長的提醒。”馮見雄適當地風度了下,然后轉向鄧長春,
“鄧總,請你正面回答:你能保證貴公司在財務開票這塊,在‘票面銷售產品’方面,都是規范的么?
換言之,你敢保證你們沒有在財務開票時,玩過‘賣的是a類貨,發票上卻開成賣b類貨’這種財務造假么?如果你不敢保證,那么李律師提交的那些發票證據,就應該統統作廢!因為貴公司的財務信用在這方面有問題!”
“我”鄧長春噎,咬牙就要回答。
“我反對!”李義風卻叫了起來,連忙打斷了馮見雄的偷換概念,“審判長,原告方代理人這實在偷換概念!我方當事人經營的公司在財務上是非常規范的,這點無需贅述。
但是您應該也知道國情,作為個企業領導人,不可能親自督導到每個財務人員,尤其是部分企業有大量財務外包。企業管理人只要做到不偷稅漏稅、并且對這方面的問題負責就行了。怎么可能對財務人員切微小的、可能的失誤負責?
即使有點瑕疵,那些瑕疵也和本案無關!退萬步講,難道個企業可能有過稅務方面的瑕疵,就能推導出他們同時也會在品牌保護領域造假么?這是兩個截然不相關的領域!”
說完這番話時,李義風已經驚出了點汗,心說幸好他見機得快。
否則的話,估計馮見雄下步就是言語擠兌住鄧長春、等他賭咒發誓說“我們公司絕對沒有開過不實的假發票”后,拿出兩張隆盛食品有問題的假發票/錯發票,然后用這個例子反證“隆盛食品財務不規范,所以相關證據所用的往年發票效力存疑”。
質證這個環節,關鍵就是把對方證據的證明力打掉,至少也是讓審判長覺得證明力存疑。
被李義風這么攪合,連鄧長春都覺出陰謀的味道來了。饒是他有點豬隊友、文化低,如今也反應過來該怎么說了。
這也是他第次真心開始覺得給李義風這個價的律師費還是值得的,畢竟對方是真心有本事幫他堵漏。
于是鄧長春狡黠地改口道:“對啊!尊敬的審判長,我們公司有沒有偷稅漏稅,關今天的案子什么事兒?雖然我們公司肯定是不偷稅漏稅的,誰敢做手腳被我發現我第個打斷他腿”
審判長趙宇成眉頭擰,暗忖這個鄧長春肯定是讓財務開過假發票的,但那也是稅務部門的事兒。
換句話說,過去幾年里,鄧長春應該只是為了避稅這個動機而少開發票、錯開發票,但不太可能為了保護品牌而錯開發票。
所以,即使證明他家有很多發票有問題,那也和這個案子沒什么關系,至少不能證明“有可能為了這個案子而錯開發票”。
他正想提醒馮見雄也注意這點,馮見雄卻搶先開口追問了:“鄧總,那我再換個說法——我不問貴公司的財務是否有避稅和金額方面的任何開票錯誤、過失。我只問,貴公司敢不敢保證在金額、稅種不變的情況下,沒有就‘品名’這欄開錯的可能性?
換句話說,只要你敢擔保,哪怕下秒鐘我拿出張證明了貴公司偷稅漏稅的發票出來,證明貴公司的財務不誠信,那也對本案再無證明力!我愿意承擔這樣的不利后果!”
馮見雄這番話擲地有聲,把趙宇成和李義風內心想到的點也都給堵上了,兩人紛紛不再作聲。
鄧長春這次學乖了,先看了眼李義風,見李義風像是沒看到他樣,在那兒毫無把握地琢磨,鄧長春咬牙,正面答道:“沒有!我敢保證,我們公司從來沒有故意把銷售產品的品牌名開成別品牌的情況!當然了,如果是客戶要求我們不體現具體產品,我們也只能照做咯!這種情況,希望審判長理解!”
對于鄧長春最后的補充,趙宇成點頭表示理解。
在國內,很多單位買東西,哪怕賣方想在開票的時候體現具體產品是啥、什么型號,買方也有可能不希望體現。這時候就只能籠統地開個大類的品名。
之所以會這樣,無非是為了報銷嘛。
很多公家單位花錢買充氣娃娃,都希望發票上只體現“日用品”,甚至“辦公用品”,最后報銷掉。
所以這種事兒不能怪賣家。
換句話說,在趙宇成審判長都首肯了這點的情況下,會兒馮見雄如果拿出這種證據,那也是沒有證明力了。
“很好,我也完全理解國內企業的這點難度。”馮見雄卻絲毫沒有忌憚的意思,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難道還有什么更深層次的陰謀?”李義風覺得腦仁突然陣跳動,心里就莫名發慌起來。..
不過,他并沒有太多時間發慌,因為馮見雄瞬息之間就揭開了謎底。
“鄧總,我手上這幾張發票,是貴公司這個季度剛剛開的。另外,我這里還有兩份可以證明是貴公司與客戶單位往來的傳真件。
根據傳真,該客戶明確要求貴公司的銷售發票體現產品、規格、品牌,但貴公司的財務回函表示確有困難,要‘協調產品名稱’,最后客戶還同意了——相信你可以鑒別其真偽。”
李義風愣,臉色倏地變了,連忙低聲質問鄧長春:“這是怎么回事!你們公司的財務是傻的嗎!又不是為了偷稅漏稅,連金額都不變,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造假干嘛!還有,怎么會偏偏被對方掌握的?!”
鄧長春也不理解,篤定地說:“這不可能!”
馮見雄智珠在握地轉向趙宇成:“審判長,我請求將上述反證提交法庭記錄、驗明真偽!”
“接受上述反證,請書記員記錄情況。”趙宇成首肯道。
很快,東西就被記錄妥帖,并且經過簡單鑒定就確認是真的。鄧長春這才看到了展示的具體內容。
“啊?!這不是因為”他看,頓時就后悔不迭。
“看來,被告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那我幫他解釋下吧。”馮見雄看著對方敗犬樣的驚慌失措,調笑著說,“尊敬的審判長、各位審判員。相信你們可能不知道隆盛食品為代表的地方性副食特產企業的特點。
這些鄉鎮企業起家的公司,雖然后來都會做大到年銷售額數千萬乃至過億,但它們的根子,還是扎根于原產地保護的特產品——比如在我們錢塘,在龍井,就有很多村子的村支書,是炒茶廠的老板,然后實質上是壟斷性地收購本村村民的茶葉,炒制加工、加價販售。在臨案,做核桃等堅果炒貨的企業,也是這樣。
或許他們對本村村民的農產品原材料收購價,會比外來戶更低些,但勝在本鄉本土的人情,以及常念包銷、旱澇保收的威望,很多村民還是會屈服于這種差價。而被告企業的老板鄧長春,顯然也是這種發家模式——”
馮見雄的鋪墊有些長,以至于趙宇成聽了分多鐘都沒聽出和案子有什么關聯,不得不開口提醒對方:“原告代理人,請注意你的話與本案的聯系!”
“謝謝,當然有聯系,我馬上就會說到。”馮見雄謙虛接受了審判長的意見,繼續說道,“鄧長春的企業,是靠著他在東甌當地的漁民供貨,經營地方特色產品起家的。所以,他也要和所有同類的鄉土特產企業樣,注意保護自己的供應商——這也是這類企業比外來戶有人情味的地方。
剛才李律師提供的那兩張02年的發票,內容是什么呢?是銷售了‘海鮮干媽’牌的油浸麻辣沙丁魚罐頭。而根據我們的調查,當時他們公司的宣傳資料上,寫著的‘海鮮干媽’牌產品,也只有這么寥寥幾款大路貨的產品——注意,我只是說他們的宣傳是這樣寫的,沒說我承認他們當時已經用‘海鮮干媽’這個牌子實際銷售產品、并且銷售出去了。
可是,我們又很奇怪因為這兩張發票都是集中在5、月份開的。而全年其他時候,我們不僅沒有查到該公司有開寫明‘海鮮干媽’品牌的銷售發票,甚至于連他們的‘油浸麻辣沙丁魚罐頭’這類產品,都極少在銷售發票中出現——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為什么款熱銷的產品,在年中只在某幾個月熱銷,在其他月份又突然沒人買了呢?”
“說不定只是季節性原因、沙丁魚只在某幾個月有呢?”是李義風忍不住對方的長篇大論,開始沒事兒找事兒的反擊,總之就是不能讓馮見雄暢所欲言就對了。
馮見雄笑:“李律師,那我只能說你五谷不辨,太沒有常識了:沙丁魚供應是全年都有的,而且可以低價從鄰國進口加工。
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仗義執言’,因為你好歹說對了半句——沒錯,之所以產生這種不正常的開票,正是因為原材料的季節性,只不過表現形式恰好相反!”
“怎么回事!”趙宇成都有些好奇起來,不過語氣仍然不失威嚴。
“審判長,情況是這樣的:我方調查過,在隆盛食品當年的其他月份里面,油浸麻辣黃魚乃至其他口味的鯧魚罐頭銷量特比高,在發票中也有體現。而到了某兩個月,那些產品就突然銷聲匿跡了,或者是含混不清地不寫具體銷售貨物,或許只有在部分客戶強烈要求體現品名的時候,才附會成別的產品。
開始我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來調查了當年和前年漁政部門和稅務部門的聯合辦案稽查后,才猜測到了種可能性:
在此前年,東甌漁政部門為了嚴查禁漁期違法捕撈,采取了找稅務部門配合的辦法,核查當地特產副食企業生產的短保質期禁漁產品,在禁漁期先后的銷售情況,然后順藤摸瓜拷問貨源,倒逼追查攤派違規不撈名額、取締漁船柴油補貼。
這種情況下,如果是我前述的‘外來戶企業’,配合漁政、稅務是沒問題的。因為他們購買黃魚、鯧魚等當年還不具備養殖技術、肯定是來自野生捕撈的漁獲原材料,是不違反任何法律的。違法的,只是他們的上游供應商,也就是那些頂風禁漁捕撈的漁民。所以外來戶企業可以死道友不死貧道地把供應商供出來。
但是,如我所說,鄧長春的企業,是本土性的企業,必須維護在當地的威望,不能出賣作為供應商的鄉親們。所以,他不得不讓自己公司的財務部門注意些,不要在不該出現某些產品的月份,開票體現這些產品,以留下麻煩。
所以,當年完全有可能是剛剛搶注了個‘海鮮干媽’、宣傳上才捏造了幾款產品、并沒有實際銷量。然后就為了應對核查順手為之編造了些訂單,用于掩護真實的、并非體現‘海鮮干媽’品牌的實際銷售貨物!
事實上,這樣的改變發票上銷售產品品名、商標的行為,在國內是很常見的。比如在那些涉及國家節能補貼退款的行業,三雄激光、雷土照明,都有把明明銷售的不是發改委補貼名錄中規格的產品,虛假開票為補貼名錄中產品的行為”
“可是這切也只是你的推測!你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當年這兩張發票,乃至后來其他這幾張是你預測的這種情況!甚至于保護供應商都只是你自己的推測!”李義風汗水涔涔地做著最后的抵抗,內心卻是升起股恐懼。
他再也不敢對對面的年輕代理人,有哪怕絲半點的輕視——哪怕對方還沒有律師證。
李義風動用了自己的全部常識和推理,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自以為福至心靈地最后反駁了句:
“還有!對方代理人的推理有很大的漏洞!眾所周知鯧魚是深海非養殖魚類,因為水壓的問題,出水即死,正常銷售也都是冷凍的死魚。既然已經是冷凍魚了,難道不能多凍幾個月到淡季再銷售嗎?
反正已經不是鮮魚了,哪怕是個普通的水產品批發小業主,都能想到這種辦法吧?漁政部門怎么可能從這種供應商追溯來追查違反禁漁期的人?”
可惜,這反擊并沒有什么效果,馮見雄顯然功課已經做到了這步。
他當庭拿出個黃魚罐頭。
“看來李律師生活太好了,沒吃過罐頭——日常生鮮銷售中,這些非養殖海魚當然都是冰鎮甚至冰凍以延長保質期的。但是對于罐頭企業來說,基本不會有這種多此舉,因為罐頭本身就是為了延長保質期,即使要拖到淡季銷售,也該是捕撈上來立刻加工,而不是以冰魚的狀態存兩個月再加工——每次速凍和解凍,都有可能導致魚肉肌理、細胞被冰晶破壞,影響口感。所以我不覺得如果有絕對必要的話,罐頭加工企業會這么干。”
馮見雄如此說,李義風也不懂這些,連忙看了看旁邊的鄧長春,投以求助的眼神,可惜對方神色閃躲,并沒有解釋的意思,看來馮見雄說的都是業內常識了。
見對方緘口不言了,馮見雄乘勝追擊道:“當年的細節,當然是推測,但是今天我拿的這兩張、今年開的發票,卻是實打實的證據!我可以證明,貴公司是有動機開這種品牌、品名都捏造,但偏偏不改變開票金額、不是為了偷稅漏稅的發票的!
我可以證明,貴公司哪怕不是為了避稅,也有開錯誤發票的動機!剩下的,我相信法庭會判斷我的合理懷疑是否值得——尊敬的審判長,我覺得上述證據鏈足以證明,被告在這個方面的財務誠信,是證明力不足的!被告出具的當年發票,不足以證明被告從當時起已經在先使用本涉案商標!”
鄧長春和李義風惶恐地看了眼趙宇成,后者沉吟了會兒,和兩名陪審員交流了下,最終選擇了采信馮見雄。
“完了!不對!我們還剩宣傳材料這塊的證據,可以證明我們那些年的‘在先善意使用’!”李義風被措手不及得有些糊涂,差點兒以為自己要全盤認輸了。幸好冷靜下來之后,發現自己還有半的證據可以死守。
可惜,馮見雄又怎么會給他喘息之機呢?
連口茶的功夫都沒留,馮見雄那不緊不慢的聲音就又響起了:“下面,我來質證第二部分——也就是貴公司所謂的‘證明在先善意使用的證據’——請問被告人,貴公司拿得出這些年針對涉案商標的宣傳費用憑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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