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第49章 理解不了就對了

第49章理解不了就對了

第49章理解不了就對了

“孟哥,這邊的情況是這樣的……”小杏仁權此芳像鵪鶉一樣卑躬屈膝地,跟文化學歷比她低了好多的前輩介紹了一番這里的情況。

那個聽取介紹的,且稱為光頭孟哥吧,算是在場做節目的人里腕兒最大的了。

他已經做了四五年臺里收視最高節目的主播(電視劇不算),最近兩年很少出外場了,大多是在演播室里發表發表看法、和前方記者聊聊。少數時候則是把嘉賓請到演播室里,捧哏逗哏現場脫口秀。

今天也是剛好有空,加上權此芳實時回報的事件進展,讓光頭孟哥覺得這事兒有點趣,可以深挖,才親自和助手趕過來,現場訪談。

多年的經驗,讓他還是頗有幾分干貨的。聽了權此芳的簡單介紹,孟哥立刻抓住了要點:

“這個事兒的關鍵,不是說服了一個亡命徒、減少了一起命案。那樣專題就沒做頭了,只能當普通新聞播報。

這是一個很有代表性的案件,也說明了一個社會問題:那就是目前我們的警方、刑偵辦案,更擅長和那些老油條打交道,要么就是那些臨時初犯、但是做了壞事后馬上后悔,很快容易被嚇住震懾的嫌疑人。

但是,對于那些此前處境優渥體面,因為沖動而犯了重案、以現有體制很難再有改過自新機會、從而突然心態失控破罐子破摔輕生的人,我們警方勸服對方的能力太低下了。社會也不能讓那些體面的偶爾犯大錯、重案者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要是能在這一點上做文章,甚至發掘出一個解決方案,哪怕只是把這個社會問題改良一點點,那都是功德無量的,絕對可以變成轟動全國的大專題,收視率比央視高都有可能。”

從權此芳到衛書記,電視臺和警方的兩幫人,聽了這番話后,細細咀嚼思索,都覺得深以為然。

孟哥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權此芳喟然嘆息:“確實,現在的懲前毖后體制,對于嚴懲已經沒臉沒皮的慣犯,以及對好人偶然犯小錯,都是很有效的。但是偏偏對于那些‘體面、有財富地位的好人,偶然犯重罪’缺乏一套讓人悔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

對很多本性不壞、又在產業界/學術界做出成就的人來說,坐過牢就一身就此盡毀,自暴自棄還是很嚴重的。哪怕出獄后還能作為普通人衣食無憂,只怕也有相當一部分不愿意那樣活下去。”

面對這種說法,師大法援中心這邊的代表自然也有義務提醒對方、掃盲普法。

田海茉本人是學電子商務的,不是很懂法理學。便扯了扯閨蜜兼副主任的南筱裊衣袖,南筱裊心領神會,立刻糾正道:

“權記者,你這話也不能這么說。法律畢竟是有僵硬性的么。目前我國對于有過刑事犯罪記錄的人的諸多限制,也是國情需要,畢竟保護了更多的人。”

權此芳不是很懂法,見專業人士都發話了,也就訕訕地笑了笑,算是認同。

不過挑起這個話題的孟哥卻顯然不是那么好說話地,他犀利地攻擊道:“那這事兒就沒有系統的解決方案么?法律如此,我們也可以總結一套更好的幫扶那些體面、偶然型重犯,讓他們不要自暴自棄的法子……”

“孟主播,這事兒不是想的那么簡單——能先關掉攝像機讓領導說幾句么?”警方那個談判專家跳出來,先打了句圓場。

孟哥也不為已甚,頭一撇,算是招呼攝影師先關機。

衛書記這才開口:“孟主播,說句難聽的。《公務員法》、《律師法》,別的一堆人事類的法,之所以這么立,不給有過刑事犯罪記錄的人任何悔過的機會。不問對方是蓄意犯罪,還是臨時起意初犯、后來確實悔改了。

最重要的原因,說到底還是‘華夏還怕沒有人么’?做官的事情,立言的事情,缺了誰轉不了?國家人口這么多,體面工作就這么少,競爭這么激烈,不用給人悔過機會,也是給人民更多機會。當然,這番話出了這個門我是不認的。”

衛書記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誰都知道這確實是立法時為了穩定而作的秩序妥協。

用法理學的法言法語描述,這叫“秩序的法益位階超過了自由的法益位階”。

(注:稍微掃盲兩句,法理學上一般認為,立法時的各種權衡,都是在‘自由’、‘公平’、‘秩序/效率’這三項法益之間做出的。為了優化全社會利益的最大化,需要在三者之間進行取舍。

大多數國家認為‘自由’或者‘公平’是最高價值,但是我國的法理學界一般認為‘秩序’是最高價值,至少我當年司考論述題要這么答才有分。因為在我國“穩定是壓倒一切的”,而且國情是人口最多,法理學如果和國際接軌就太反動了。)

其實,國人之所以怕留下污點,甚至很多沒犯過罪的人一旦犯事就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求死,和這不無關系。哪怕是藥XX撞了人后寧可捅死再自己求死,只怕也有幾分這種寧為玉碎的考慮(當然占的比例很小)。

不過,衛書記說這番話的本意,顯然不是為了拆臺。

他只是想要強調一下這事兒的難度,讓電視臺那幫只會站在高處嘰嘰歪歪的人好尊重一點一線的工作。

要是不強調難度,一會兒做出成績來,在別人眼里只怕也不值錢了。衛書記人老成精,怎么可能連這點都想不到。

于是乎,等孟哥和權此芳,甚至師大法援中心那票人(除了馮見雄以外)都在那兒進入扼腕嘆息狀態、攝像機也重新開機之后,他才突然開口:

“不過嘛,從根本上、立法層面上解決不了這些歧視問題,不代表我們廣大一線干警不能鉆研業務、從個案上盡量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們還是取得了不少實干層面的成果的!這位和我們ZFW合作的馮磚家,你們可以詳細了解一下……”

衛書記這番話并沒說完、說滿,但水平是很好的。

整番話里話外,透出的就是一股“這事兒難辦、根子上先天不良,那是立法界的無能。但是,咱執法界的人,還是很努力的。客觀條件不好,創造條件也要上。”

孟哥眼神一亮,再次盯向了馮見雄。

他做節目多年,眼光還是有的。

衛書記那番話,只能說是場面話,要說對方真和馮見雄提前安排了什么學術討論,孟哥肯定是不信的——從權此芳在來之前透給他的底,他也知道馮見雄完全是被臨時抓包的。

那么,馮見雄難不成還能根據勸說了一個嫌疑人放棄死志,就總結出什么可復制、可重復利用的“讓人重燃求生斗志”的理論體系不成?

要知道,馮見雄可是完全沒有提前準備的!

“要是真能創造奇跡,這小子值得給他個人做一檔半小時的《金陵零距離》專題了!”

“我有點頭緒,試試看吧。”馮見雄在眾人的期望下,也沒什么忸怩。

15分鐘后,看守室里。

馮見雄對面坐了一個瀟灑雞窩頭、長得頗為拽酷的慣犯。正是剛才那個被賈明威用鐐銬勒暈的偷車賊周某。

仔細端詳一番,這廝雖然不修邊幅,但還真有幾分搖滾青年們經常往文化衫上印的切革瓦拉的風范。

周某旁邊不遠處,另一張椅子上便坐著賈明威。只是因為剛剛沖動犯了事兒,如今賈明威也被雙手分別都拷在窗檔子上。

警方的人都好奇地留在外面,只通過監控攝像頭觀察室內的情形。

倒是電視臺方面那些人,孟哥和權此芳被特許進去拍攝和旁觀提問——不過出來之前,拍好的東西還要交給警方和諧一遍。

電視臺的人也知道這是常例,就沒在這點上擺架子多糾纏。

馮見雄已經醞釀了許久說辭戰術。

他想要做一個試驗,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口才,讓面前這些已經徹底頹廢了人生信心的人,找回廉恥,重新做人。

“賈同學,我會向你證明:一個人區區留下點犯罪記錄,根本不會妨礙他改過自新。別說是你了,就算是面前這個慣犯,我都有把握說得他拋下包袱,重新做人。如果到時候連他都悔過了,你還不悔過,那真是枉自為人了!”

“他?!哈哈哈哈!!!”賈明威一陣錯愕,隨后狂笑起來,“這種百進宮的人你還能勸得悔過?你怎么不去把死人說活?這世上還要醫生干什么?把活人噴死把死人噴活都靠你賣嘴皮子好了!”

馮見雄不以為意,用眼神的余光瞥了一下權此芳和老孟,確認這倆貨其實也對他剛才夸下的海口有些不信的樣子。

雖然,剛才刀下救人,已經為馮見雄積攢了一些公信力,但他如今夸的這個口,實在是太大了。地球人都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讓一個偶爾犯了一次錯的人改過自新,不去考慮自己的人生污點,那還有可能。這種都進看守所上百次的老油條,就算是圣徒親臨、傳道救贖都拉不回來的。哪怕馮同學說得天花亂墜地涌金蓮口若懸河舌如利刃,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吧?”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