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第41章 小角色

“妮可!說過多少次了,每個省做局造假之前,要先做詳盡的市場調查、看看有沒有其他賣辣醬的或者周邊擦邊球產品的商家已經在干了!如果有軟柿子那我們還做個屁局,直接把那個軟柿子吃了多省事兒!”

“拜托!我跟李林談判的時候說需要全盤造15個省的虛假訴訟,那是夸大操作難度、說給客戶聽的!你特么怎么就相信了?好歹跟了我這么久,哪些話騙外人哪些話當真都分不清?真是白調教你了!”

“那個啥!誰讓你在甘寧疆青這些省/區每個地方弄個殼子當人肉沙包應訴的?知不知道在那些地方外人弄點兒可以經營清真食品的牌照的大公司有多難?知不知道‘L干媽’的辣醬很多有豬肉豬油不清真在那些地方限售原則上也不給評省著、必須弄個清真的新殼子才容易操作?我們當然是寧可官司上實打實多賠錢多交稅也要把殼子重復利用的吶!”

“蛤?你說‘一個殼子只打一次官司就棄子跑路’這是我教你的策略?那你也要看情況的啊,那是在內地這么干比較省,因為殼子不值錢。那些邊遠地方漢人想弄個夠格的殼子多麻煩?一等XX二等X,三等XX四等X你特么沒聽說過啊!”

“還有,在吳越省咱分兩步走,先弄個自己的殼子跨類假冒然后想辦法主動認輸,把同類判例的勢造起來,然后你再專心對付鄧長春!”

這天,已經是暑期將盡。

國內的大學辯論賽預賽已經結束,復賽正在進行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金陵師大代表隊眼看就能進入賽區半決賽。

此后的每一場比賽,也終于都有資格讓央視教育頻道轉播了——預賽的時候,因為隊伍比較多,四個賽區平均每天都有一場,央視10套也抽不出這么多時間段來轉播。進入半決賽后,因為賽程比預賽時稀疏了四分之三,央視這邊才豁然可以排開。

過去的將近一個月時間里,馮見雄化身遙控超人,一邊跟伙伴們集訓、狠狠刮練隊伍,參賽輕取魚腩對手。

另一邊,史妮可幾乎每周都要接上那么兩三通被馮見雄遙控辱罵的調教電話——雄哥當然不會無事生非蓄意辱罵史妮可,每一次都是妹子領會不到領導的操作手法要領,犯了弱智,才被調教的。

不過在這種遙控下,馮見雄運作的幫“L干媽”公司爭取司法馳名的大業,也穩步地向前推進著,已經有四五個省份完成了前期布局,進入了打假訴訟階段。

自從史妮可主動滾過去求調教、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后,馮見雄在生活上和床笫之間對妹子自然是憐香惜玉的,但工作上的要求卻是更嚴格了。

因為徹底把史妮可當成了自己人,妹子辦事不力的時候,馮見雄再也不需要擔心罵急了把妹子逼跳槽撂挑子,調教起來自然是怎么見效快怎么來。

史妮可雖然每每被教訓的時候內心悲苦,卻也知道雄哥這是愛她才罵她,不拿她當外人,隱隱然竟培養出了一種抖M的自豪感:“哼,看雄哥對美琴姐那么彬彬有禮的,美琴姐想求雄哥辱罵她,雄哥還懶得罵呢。”

被這種信念撐持著,史妮可竟然心態調節得頗為不錯。

金陵師大,室內籃球館。看臺上賓客滿座,還有省電視臺架著攝像機。

場內,馮見雄帶領的隊伍正在參加的這場復賽,即將收關,目前的場面,對主場作戰的金陵師大頗為有利。

比賽已經進入到了總結陳詞的階段,所以金陵師大這邊只剩下四辯虞美琴的活兒。

馮見雄和其他三位選手,都已經打完收工。

這場復賽的對手,是來自徽淮省的華夏科大——這個對手,此前也是頗出乎馮見雄一方的預料。

別看徽淮省經濟落后,不過那兒的985/211高等學府卻是一點都不少,在華東賽區數量僅次于江南省和滬江市,更是把經濟強省吳越省爆得沒臉見人。

往年華夏科大是以自然科學見長的,文科本來就弱,對于賣嘴皮子的本事也不重視。雖然有985的免選直接參賽資格,倒有一小半年份選擇了棄權,即使參賽了的年份,也多半過不了第一輪。

今年,華夏科大本來也沒指望取得什么大勝。第一輪預賽遇到錢江大學時,大家都覺得肯定是給錢江大學陪跑的。

以至于馮見雄和田海茉這票人,在第一場秒殺了華政之后,都已經開始研究錢江大學的四名隊員技術特點,準備針對性對付對方了。

然而華科大和錢大的比賽結果,卻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那場比賽的選題,是個偏向“科學展望對人類社會影響”的類型。錢大一票純文科生選手犯了致命的邏輯錯誤,被斬落馬下。

復賽的辯題,又是一個對硬核理工科生頗為友好的題目:“人工智能的發展是否會威脅人類的就業機會”。

抽簽的時候,科大一方抽到了正方,金陵師大是反方。

這個題目,如果是不懂理工科的人抽到正方,那就白瞎了這一沛然磅礴的優勢立場。但偏偏科大代表隊并不屬于那種情況

于是,那幾個從沒嘗過進入半決賽滋味的辯手,內心隱隱然有了一絲期待:說不定今年真的能創造歷史呢。(馮見雄:有我在,不存在的。)

畢竟,華夏科大是國內在人工智能領域布局最早的牛逼大學,哪怕是眼下還處在06年下半年,國內對加拿大傳來的深度學習才認識研究了不到一周年,但科大訊飛已經是國內漢語人工智能輸入領域的翹楚了。這次的辯論隊中,恰好還有一個本專業是學智能識別的研究生,這更增科大一方的信心。

按說,華夏科大是985級別的,等級比金陵師大牛逼不少,應該是對方的主場、讓馮見雄等人趕去廬州比賽。

不過,因為金陵毗鄰徽省,連徽省人自己都不拿廬州當省會,所以約定俗成來了金陵——如果華科大這場能贏,下一個對手會是金陵大學,而金陵大學肯定是有資格主場的,科大那些人早些來,還能提前適應環境。

當然,因為馮見雄的存在,這些人的適應環境注定是白適應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事兒已經完工了,馮見雄有些走神。

直到調到震動模式的手機近來一條短信,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下意識地抬頭在看臺上搜索了一番,目光與前來觀戰的史妮可相遇。史妮可對他微微點頭,讓他意識到這條短信就是女朋友發的。

比賽結束再看吧,應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妮可應該只是見他百無聊賴走神了,才發的短信——她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因為還沒開學,所以觀戰的觀眾大多數不是同學。場內的座位,也只有攝像機拍得到的地方坐得比較滿。下一輪比賽趕上開學季,應該人氣就會好很多。

場內,科大四辯的總結陳詞差不多已經到了尾聲。

那是一個貌丑但心志堅毅的妹子。

“……所以,眾所周知,雖然千百年來的科技進步,每一次看上去都會淘汰數以千萬計、乃至數以億計的人類工作崗位。

但與此同時,當‘羊吃人’消滅了大多數農民時,它造就出了更多的產業工人。

當工業機器人和閉環工業自動化體系消滅了大多數產業工人時,它又造就了更多的程序員,包括PLC/單片機產線工程師。

而目前即將到來的人工智能革命,受限于DEEPMIND、蒙特卡洛樹狀結構、卷積神經網絡等架構,都只能為機器智能定一個單一目標維度,來作為努力學習、進化的方向。因此人工智能是不可能替代人類的。它消滅的只是簡單重復的腦力勞動。

比如我們科大訊飛正在做的智能識別、輸入、輸出體系,也許未來會消滅所有打字員,消滅所有翻譯,甚至有一天消滅‘寫代碼的程序員’、消滅‘作家和作曲家的修辭、編曲工作量’……

但是,我們依然會需要提供最原初思想性原創的作家,哪怕他已經不用親字,也不用親自動腦遣詞造句,只需要構思本源創意。

我們依然會需要提供思想感情基調的作曲家,哪怕他最終用音樂表現這段情感時,大部分工作是機器完成的。

我們依然需要定義目標任務的程序員——或許那時候應該已經徹底由產品經理兼任這個崗位,而沒有專職的程序員了——被消滅的,只是記住計算機編程語言語句、語法的‘人機語言翻譯’,而不是程序思想的提供者。

綜上所述,人工智能的發展,只是會對人類的工作產生大洗牌,消滅掉無數舊工作的同時再創造出更多性工作。但絕對不可能像對方辯友危言聳聽的那樣,對人類整體的工作機會產生威脅!”

科大四辯說完最后的總結,對滿場嘉賓和觀眾鞠了一躬,看上去還算自信。

似乎真心相信靠這種高屋建瓴的喊口號,以及“把歷史大勢強調一千遍,那就成了永恒有效的真理”的信條,就能扳回比賽。

“美琴姐,看你的了。”馮見雄在心中默念,對虞美琴的實力非常有信心。

比賽的戰術,在賽前已經磨合到熟練得不能再熟練了,這種辯題,雖然就邏輯體系上來說對反方不利,但只要揪住幾個點,還是可以找到突破口的。

虞美琴在隊友的期望中,款款端莊地站起身來,音色柔美而又清冷理性。

“對方辯友今天一再強調‘人工智能在消滅大量舊工作崗位的同時,也創造出了無數的新工作崗位’。以至于在我看來,他們似乎已經把這個交鋒點直接等同于今天的辯題了。

這也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在這個點上證明了自己的正確,就直接等同于贏得比賽。所以,我們才能看到對方四辯能在此前交叉辯論、自由辯論時形勢已經惡化到那種程度的情況下,最終的總結陳詞依然如此樂觀。

以至于,我一度不忍心說下面這段話,來戳穿他們的夢想——但這是比賽,雖然很殘酷,我不得不說。

我們今天的辯題,是‘人工智能的發展是否會威脅人類的就業機會’,而不是‘人工智能的發展會導致就業機會整體數量的增加還是減少’。所以,我們不僅要討論理論上的就業崗位數量增減,還要討論就業崗位的質量變化、對從業者技能要求的改變。

只要有其中一個方面對人類的發展不利,甚至讓人類中的相當一部分面臨就業岌岌可危的困境,那就都算是‘威脅了人類的就業機會’。畢竟“人類”并不只是被人類中的精英所代表的。

對方辯友認為,因為第一次工業革命消滅農民,第二次工業革命消滅非標準化工匠、第三次工業革命消滅簡單重復的腦力勞動者,而每一次這些被淘汰的人似乎都被擠出到了新的工作領域,所以就能推導出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第四次技術革命也能這般渡過——但正是這種類比,有致命的邏輯缺陷。

蒸汽機革命,用了80年才在全世界普及,電力革命用了大約50多年,計算機/信息/自動化革命用了30多年,但人工智能革命或許只需要5年,10年——這一點我方辯友在此前的自由辯論中已經反復證明過了,因為互聯網,因為全球化,因為扁平化,第四次技術革命的迅猛程度必然是前幾次所無法想像的。

所以,哪怕人工智能的革命創造出來了很多新崗位,需要大量有創意、會問問題的人去從事。但那些被淘汰下來的人,能適應這種新需求嗎?

在農業時代,一個失地農民可以花20年去轉型成工人,而且他們轉型到工人時所需付出的學習成本是比較低的,學習難度也不高。

此后兩次技術革命,這種轉型的陣痛越來越劇烈,但總體來說人類社會還是扛過去了——這個過程中依然產生了大量毫無社會競爭力的下崗工人,只能臨時去送快遞送外賣加入到新經濟中。

但是,到了人工智能革命的時代,當人類工作所需的知識、技能結構如此飛速的老化、過時時,那些銀行、移動公司的柜員、服務業的店員、翻譯、‘代碼翻譯員’型的PLC產線工程師,乃至剩余那一小撮的工人……他們能夠被再培訓去干什么?”

“……所以,人工智能會創造新的就業需求不假,但這些需求,卻不是那些被淘汰下來的人類有能力通過再就業培訓去填補上的。知識的進化、淘汰速度,已經超過了弱者的學習速度,注定有數以億計的人會被永遠落下,越學越落后。如果這還不是‘人工智能的發展威脅了人類的就業’,那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