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立場是站一輩子的
第45章立場是站一輩子的
以05年國內社科類論文期刊的效率,除非是學術大牛有名聲BUFF加成、可以插隊之外;大多數的普通職稱狗等兩個月能看到自己的文章,就算運氣不錯了。
還有很多人,是學期開始的時候,就開始零零碎碎準備起來、開學第一個月投稿,中間小改一兩次,到期末見結果——那就是足足三個半月了。
畢竟隨著大學的擴招,全國2000所大學,一共有數十萬高校教職人員都需要評職稱。
所以,雖然邱雪發掘了馮見雄提供論文素材的能力,還主動伸出橄欖枝“提攜”他,但這門“生意”總得過兩三個月才能看到效益,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得捱到期末。
馮見雄昨晚沒睡、只補覺了半個上午就被邱雪扯起來、還討論了很久的論文素材,頗為精力不濟。吃過午飯勉強上了兩節課,就去回籠覺了。
閑言休絮,且說第二天就是去校臺面試新籌備的時事點評節目主持的日子。
馮見雄養足精神,略作準備,收拾齊整,約了虞美琴一起。
金陵師大如今的校區是最近幾年新建的,地處郊區。周邊地皮不值錢,所以校園占地很遼闊,足有2000多畝。
其實到馮見雄這一屆入學的時候,校區規劃的硬件都還沒建完。整個校區只有南邊沿著進城主干道的三分之一面積規劃建設了,北邊還是大片大片的丘陵林地。每個學期還會時不時多出一兩幢樓——
世紀初這幾年,正是銀行對高校的基建貸款政策寬松的年份,學校欠了3點5個億,所以沒什么余錢繼續大拆大建,都要等每年截流到新錢之后,再一點點啃爛尾規劃。
校廣播臺所在的音樂樓,位于校區北面的制高點,樓頂還豎了一個小小的信號塔,為的是整個仙林大學城都可以收到電臺的信號——雖然明知道其他大學不太可能來接收金陵師大的廣播,但當初規劃的時候,師大的領導總歸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別看這只是一所211的學校,在金陵城里見到金大東大根本硬不起來。但在城西的仙林大學城這一畝三分爛地上,好歹還是能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說不定有些弄不起自己校臺、也沒傳媒類專業的二本大學,會收“師大之聲”呢?那好歹也是一種“意識形態輸出”了,值得驕傲。
不過這樣的規劃,也導致學生從教學區、生活區走過來時頗為不便。還得爬幾百米的山坡,兩旁都是掩映的樹林。
“呼,這鬼地方,也虧得丁理慧每天還要爬山,就當鍛煉身體了。”虞美琴爬了一會兒坡,總算從教學區走到音樂樓底下,準備平復一下氣息再上去,免得失了儀態,“你說當初怎么就會規劃成這樣呢?學校里東一撮西一堆的房子,真不方便。”
“這不是沒錢么,來的一路上,其實本來都有規劃的,沒錢造了。”馮見雄很篤定地斷言。
他沒法不篤定,因為上輩子他就是看著這學校在后續四年里東補一幢西蓋一幢地解決爛尾問題的。
虞美琴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選擇了采信這種說法。
兩人在門口聊了幾句,勻了氣息,正要往里走,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還有人嫌棄這一路上兩旁的小樹林不好的?那你們真是太沒情趣了——據我所知,我們院就有不少男生女生,還偏偏就喜歡在那里面做點不可描述的事情。”
虞美琴倏地轉身,果然看到了剛來“上工”的丁理慧。
毫不意外地,丁理慧又穿了一套馮見雄和虞美琴沒見過的新衣服——包括虞美琴其實去年就認識丁理慧了,前前后后也見過十幾次。
有些妹子,就是能做到一年里每天的衣服都不帶重樣的。哪怕她的工作并不需要在觀眾面前露臉。
“呸!這種話都說的出口!”虞美琴啐了一口,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跟。
丁理慧卻是臉皮夠厚,一點都不生氣,一下子摟著虞美琴的腰,巧笑嫣然地并肩往里走:“搞傳媒的么,自己心里正經就好了。口花花一下那也是沒辦法——等你踏上社會就明白了,外面的無良小編比我還沒節操一百倍。”
馮見雄也跟著往里走,這是一幢四層的小樓,居然裝了電梯——學校里其他教學樓都是沒電梯的,看來新傳院和音樂學院還真是能要經費。
一樓二樓是音樂教室、練琴房,三樓是辦公區,四樓整層都是廣播臺。馮見雄粗略掃了一眼,就看到兩間演播室、兩錄音棚,還有幾個做后期的工作室。
節目不怎么牛逼,硬件倒是配得很齊全。
“你們這兒條件這么好?怎么批下來的?”馮見雄隨口問了一句。
丁理慧也絲毫不覺得有啥好諱言的,只是壓低了聲音,直白地嘆息:“這里面貓膩多著呢,連部委下來的幾個理工科專項經費都要過過手。”
虞美琴聽了,暗暗吃驚,馮見雄卻是很快就理解了。
大學里這些經費上的茍且,從來都不是新鮮事。
金陵師大這所學校,世紀初的時候為了沖211,得設法補全“綜合科研型大學”所需的院系門類。
而它本身作為師范類的文科強校,此前根本沒有工科專業,所以幾年前頗是設法兼并了金陵本地更低等的工科院校,比如金陵動專什么的。這些學校被吞并后,就成了金陵師大的“電氣院”、“動科院”、“測控院”。
金陵動專這些學校在被兼并之前,早年都是有化工部或者電子工業部這些部委專門劃撥、專款專用的科研經費的(注:這兩個部98年改制的時候都撤銷了,前者和兩桶油里的科研機構合并,成了中國化工協會。后者變成了信息產業部)。
而被兼并成為金陵師大名下的“院”之后,所有部委專項經費,就都得經過校一級的再分配了——于是原本應該專款用于搞自然科學研究、買實驗設備的經費,相當一部分就被挪給文學院買電腦建電子閱覽室啦、被新傳院拿來給校廣播電臺添置錄音棚啦。
反正就是看哪個院在學校里比較強勢,比較親生,就可以不講道理欺負撿回來的院。
這也對那些當初為了讓自己招牌升級而賣身的理工科院校敲了個警鐘:如果僅僅為了讓自己的學生將來領211字頭的文憑,那么說不定就要付出教學科研質量不升反降的代價。
(相反,說句良心話,招牌辣雞的文科大學賣身給更高級的理工科強校,倒是沒什么后遺癥,純粹是劃算買***如馮見雄老家的文科強校錢塘大學,被錢江大學吞并后,因為文科大學本來就不搞科研,沒有部委專項經費,招牌升級后總財政撥款反而多了。)
“真惡心。”捋明白因果之后,馮見雄和虞美琴異口同聲地輕聲鄙夷了一句。
連丁理慧都聽得有些不自在,提醒了他們一句:“咳咳……你們法學院,也傳統文科強院,是這番瓜分中的既得利益階級哦。你們這么說,不是端著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么。”
馮見雄毫不客氣地分辯:“那又怎么樣。我這人生來就這脾氣,不會屁股決定立場的。比如我從小決定了一輩子站在中產階級的立場上奮斗和代言,那就肯定要站一輩子。
我不會因為自己假如事業失敗淪為赤貧,就討好因為無能而本該受窮的窮人;也不會因為偶然運氣好成了富豪,就改為富豪鼓吹。”
丁理慧聽了暗暗納罕,對于馮見雄的節操認知倒是又高了一層:“看不出來,你這人雖然說話沒什么下限,倒是‘盜亦有道’。以后當了律師,估計是個‘鉆法律空子可以,官商勾結絕對不行’的主兒。”
“謝謝理解。”馮見雄就當這番話是在夸獎他了。
虞美琴在一旁聽了,不知為何竟有些失落和吃味:“沒想到丁理慧直接轉專業去學傳媒,如今竟然跟我拉開了這么大一截待人接物、察言觀色方面的差距。我跟小雄搭檔了這么久,竟然看人還沒她準。
不行,以后我一定要更加體貼地觀察小雄——嗯嗯,這可不是因為我對他有好感,完全是為了鍛煉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虞美琴自行腦補了一番,很快為自己明明看上去很像是爭風吃醋的決定,找到了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
而且這個理由的段數,絕對可以達到馬云那種“連自己都相信了”的段數,哪怕上測謊儀都是測不出來的——這可是有實打實的證據的,因為虞美琴此刻戴在手腕上的小米智能手環上面,顯示的各項生理指標就毫無波動。
要是哪一天真靠“我對他沒好感”這種心理暗示鍛煉出反測謊技能,那虞美琴這種奇葩也沒誰了。
“到了,你們先在這兒坐一會兒,馬上就要開始面試了。”
丁理慧推開一間會議室的門,把兩人引進去。
馮見雄隨便掃視了一眼,便有些吃驚。
屋子里排排坐了十幾個正襟危坐的人,有些手里還拿著簡歷。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個大學的廣播臺主播位置么?就算考慮到金陵師大的招牌BUFF加成,最多也就在仙林大學城這一撮十來所大學里有點影響力。需要那么多人來應聘?”
而且他再仔細一看,這里大多數人看衣著和舉止就能看出是高年級的,似乎只有馮見雄和虞美琴是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