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騰文原本就怒火中燒,聽了段桂蘭這不負責任的話,更是氣得發抖,指著段桂蘭破口大罵。
劉氏渾身直哆嗦,咳了好幾聲:“桂蘭,你說,你跟娘說說,你跟沈騰文說,娘從小對不起你,偏心你了?”
段桂蘭吱吱唔唔的,沈騰文說的話她當日其實只是隨口那么一說,若不是現在沈騰文提起,恐怕她都已經忘了。此時舊事重提,尤其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提起,段桂蘭只感到一種仿佛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剝光的感覺,劉氏問她話時,她其實根本答不出來,半晌之后才小聲道:“肯定是他記錯了。”
到了這樣的地步,沈騰文也是鐵了心了,聽到段桂蘭敢做不敢為,他忍不住冷笑了兩聲:
“當日后巷之中,你當我還沒醒,便趴在我身上對我又抱又親的,若非如此,我堂堂讀書人,又怎么會因為心里擔憂污了你的名字而感覺對你有虧。你說你家中爹去世得早,母親又只喜歡姐姐,你說在家中過得不快樂,我心中憐你,信以為真,本以為哪怕你容貌稍差些,可本性不壞,若早知道你心性如此惡毒,比你外表丑陋十倍不止,我又如何會說出另娶的話?段桂蘭,你可敢對天發誓,你沒有說過這些?”
此時人最敬鬼神,被沈騰文這樣一激,段桂蘭倒當真是不敢發誓,劉氏看她眼神游移,不敢與自己對視的模樣,心中更加失望。
她寵愛了這樣多年的女兒,處處顧著她,甚至為此遭到了大女兒的冷落與疏離,如今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劉氏心灰意冷,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管了,一輩人不管二輩事,你既然背地里是這樣看我的。往后你死也好,活也罷,我也都不說了。”
一瞬間,劉氏像是老了十歲有余。她跌跌撞撞的起身,朝后院走去。
那街另一頭沈母被人拉起之后聽到段家這邊的鋪子又起了沖突,慌忙過來時,已經錯過了段桂蘭暴打沈騰文的情景,劉氏已經進了內院。鋪子中只得百合還在,段桂蘭目光心虛坐在地上,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看得沈母目光如針。
“娘,我要休了段桂蘭!”沈騰文看到母親,心中一股委屈便涌上了心頭來。若是當日聽了沈母的話,自己何至于會落到這樣的結局?想到自己少年中秀才,本來以為應該前途無限的,誰料當日因為遭段桂蘭蒙蔽,而被毀了一生。
“那怎么行?”
段桂蘭聽到沈騰文這話。有些著急。她剛剛被百合打破了膽,此時看到百合還心有余悸,劉氏又顯然擺明不管她了,如今自己嫁到沈家,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沈騰文這樣輕易就想休她,那可不行。她原本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到了這會兒才開始后悔自己剛剛行事太沖動,這會兒鬧將起來。沈母冷冷盯著她看:
“你目無尊長,敢打婆婆夫君,成婚兩年多,肚皮卻一直沒有消息。如此惡婦,哪怕就是告上官府,休了你縣太爺也不會說我們半分不是。”段桂蘭聽了沈母這話,只覺得孤立無援。
以前惹了禍事,劉氏可以替她擺平,無論她闖了什么樣的禍。劉氏總是有辦法的。可是現在她又能再靠誰去?她原本還有一個姐姐,可今日這樣一鬧,原本就稀薄的姐妹之情更是被攪了個半點兒不剩,她有些茫然的坐在地上,百合盯著這群人看:
“有事自個兒回去說,你要休也好,要如何也罷,不要在我店中打擾我做生意!段桂蘭以前雖然是段氏,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此跟我們是再無絲毫瓜葛的。”
將沈家幾人全部趕出店鋪,周圍看熱鬧的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沈家的人已經走了,這些人還久久沒有散去。被堵住的道路中,一行人被圍觀的路人堵住,趕車的小廝恭敬的朝車廂里道:
“郎君,前頭人太多,不如換條路走吧。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兒,竟已經圍了這樣多人。”
車廂簾子被風拂動間,偶爾露出里面一個臥在軟榻上拿著書看的人影,聽了趕車小童的話,并沒有出聲,只是偶爾傳出翻書的聲音。
“若是早些派人與王大人說一聲,此時早將這些擋了路的刁民趕走了。”小廝嘴里小聲的抱怨了兩句,前方百合鋪子門口因為鬧劇散了場,看熱鬧的人也漸漸離去,原本堵塞的道路才漸漸通了,馬車才重新動了起來,小廝抹了把額頭的汗,這才趕動了車子,那車里的人在路過之前的店鋪時,伸出手指夾住車窗簾子掀開了一絲,只是驚鴻一瞥,隱約看到個影子坐在鋪子里,心頭動了動,再看時,馬車已經駛了過去,他將簾子放了下來,嘴角邊露出一絲若隱似無的笑意。
兩日之后,段家店鋪一個淮城的大人物親自上了門,說是來為江寧齊家的大郎君向段大娘子說親的,而親自保媒的,是淮城的縣太爺太太,消息一出,整個淮城震驚。
江寧齊家并非是官家,雖說是商戶,可因為早年江寧齊家曾向朝廷捐了些銀子,因此得了個員外郎的名聲,地位與普通商戶相比,又更高了一些。江寧齊家做的是米糧布匹生意,搭上了皇商這塊招牌,這幾年齊家發展得更是快速,兩年前向朝廷進貢時,淮城縣太爺還曾命官兵為這批貢品開路的。
現今想起來,還是淮城中這幾年少有的盛事。
這一回任務百合原本都已經做好了有可能不一定會圓滿完成的準備,這些年一直沒人上門提親,她自己對于嫁人也并不是那么積極,本以為若是照這樣的結果發展下去,到最后只是沒人敢上門提親,原主哪怕就是對任務不滿意,也怪不了她才是,如今有人上門提親,她倒是有些猶豫了起來。
若是小門小戶的人,她倒毫不猶豫的就嫁了,可偏偏齊家雖然不是貴族之家,卻也是富裕,而且保媒的還是縣太爺的妻室,將那齊家大郎君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只說大爺這些年一直沒能看得中人,那日路過鋪子,倒是將百合看上了。
劉氏倒是歡喜,女兒若是嫁得出去,她心頭也算是松了一塊大石,在發現當日段桂蘭向沈騰文說自己偏心之后,劉氏每每在看到百合時,都總覺得有幾分心虛內疚的,大女兒到現在還嫁不出去,與她當初的偏心段桂蘭并非沒有關系,現在好不容易有人提親,而且對方還是這樣一個比沈騰文更好的人家,嫁過去了,自己往后也不用再自責內疚了。
最重要的是,到時百合一嫁進齊家,那樣大的家業,她就是現成的富家太太,這鋪子她說不定再也看不上,自己也算是有了個安身立命的資本。
她只恨自已當日因為段桂蘭,答應了百合婚事自主,如今想起來腸子都悔得青了,她有心想與百合勸說,可現在兩人這樣的關系,她又張不了那個嘴。
本站僅為網友提供上傳存儲空間和閱讀平臺,所有作品均由網友自行更新和上傳,如無意中侵犯了您的權益,請與本站聯系,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