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湘兒嘴角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知道明母并不姓明,可這些年來偶爾有什么重大場合需要喚明母時,她卻故意喚明母夫姓,這會兒慕容湘兒明晃晃的打臉,明母心中為難,一頭是她親生的女兒,一邊是曾收留幫助過自己的慕容泛,她心頭似人交戰,半晌之后咬著牙,不敢去看女兒的那張臉,有些困難的點了點頭。
看到明母點頭,周圍人心中簡直不出話來,當日慕容泛娶明母時曾廣邀下英雄前往,明母當年年輕時也是江湖第一美人兒,名聲響亮,她的來歷身份大家心中都有數,也知道百合是她親生的女兒,可這會兒見到明母所為,山派與關家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因為摻與進了人家的家事,表情都有些難看。
“當初明百合年紀,看中昭陽公子風華無雙也是正常,如今嫁了人,往后可要與李公子安心過日子……”慕容湘兒嘴角勾了起來,她眼中露出高傲與譏諷之色,用仿佛語重心長的口氣教訓了百合兩句,沒等她完,百合就將她的話打斷了:
“我跟夫君注定有緣,當日我困難之時曾得叔叔施以援手,從此將恩情銘記于心,一刻不敢忘懷,后有幸嫁入李家,因夫君身體不適,一直沒來得及向叔叔感謝當初援手之恩,實在是不應該。”百合起身遠遠的向李昭陽行了一禮,他聽到這話,原本冰涼的面容上露出幾分緩和之色來,沖百合點了點頭,表情還有些疑惑,顯然已經不記得當初對于明百合有過什么恩惠。
李昭成原本還害怕慕容湘兒出什么丑話來。這會兒聽到百合解釋,心頭松了口氣,他暗恨慕容湘兒話不分場合,臉上已經露出慍色,慕容湘兒卻沒等他開口,連忙就道:
“你能這樣想也是好的,誰沒有過年少糊涂之時。當日你夢中喚出昭陽公子的名字。我也知道你是年紀沒有定性的緣故……”慕容湘兒哪里會讓百合將話圓過去,今日她就是要逼得李家正視她的存在,趁自己父親沒來時將自己跟李昭陽之間的婚事定下來。此時慕容湘兒已經恨百合入骨,李家與慕容家原本定下的婚事李家莫名其妙就改變了態度,這不得不讓慕容湘兒懷疑是不是百合從中做了什么手腳,她原本就不喜歡明母以及她的一雙子女。當初明百合被人暴出喜歡李昭陽時慕容湘兒更是十分厭惡她,這會兒起話來自然不留余地。
“慕容姐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指我對叔叔心懷不詭?”她越越是露骨。廣場上眾人神色尷尬,百合看慕容湘兒那模樣,再一次將她話打斷。
以往明百合性格懦弱膽,那會兒的她在慕容垂青長鞭下討生活。看人時都不敢抬起頭來,慕容家她活得就像是一條蟲般,什么時候敢這樣責問自己。慕容湘兒心中大怒,目光冷冷朝她瞪了過去。卻見百合不閃不避直盯著她看,多年來母親死的仇恨以及當日明百合敢喜歡上自己未婚夫的厭惡涌上心頭來,再被百合這會兒目光一挑釁,慕容湘兒下巴揚了起來,再也做不出之前大度寬容的模樣,冷聲就問:
“難道不是?”
李延璽手指動了動,百合看得分明,一把就將他手掌捉住了,突然間理了理衣袖坐了下來,看著慕容湘兒就笑:
“照慕容姐這話的意思,莫非慕容姐若是夢到慕容大俠,若是情不自禁喚出一聲‘爹’來,慕容姐對于你爹難道也有什么不敢見人的想法?”
剛剛慕容湘兒想要污自己名聲時,明母默不作聲,甚至在慕容湘兒胡八道時跟著點了頭,如今自己不過是回敬了慕容湘兒兩句,明母卻著急的讓她道歉,百合冷笑了一聲,這會兒連看也不想去看明母那張臉,李昭成臉色沉了下去:“荒唐!輩不懂事,當著幾位前輩的面也敢口出狂言!”
原本只是因為慕容垂青刺殺李延璽之事兒讓李昭成對于兩家之間本來定下的親事生出了不滿,可是這會兒慕容湘兒闖了進來,一來便挑起事端,若是私下也就算了,當眾出這樣的事兒,無異于抹黑李家的名聲,李昭成哪怕是涵養再好,此時也不由生出幾分殺意來:“送慕容姐回房。”
慕容湘兒被人請出去時還有些不甘,可是這會兒李昭成哪兒還會給她話的機會,直接便讓人將她押了回去,好好一場接風洗塵宴,被這一鬧自然眾人都不歡而散,關家的人借口連日奔波有些勞累,先行離開,山派的人也都接連退去,剩了李家人下來,李昭成表情有些不善,盯著百合看,當日慕容家急著要將這個繼女嫁人之事,紫宵城的人并沒有打聽出詳細的經過來,那會兒獨子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李昭成只求有人能嫁進李家沖喜,又哪兒會去管明百合之前惹了什么麻煩,直到這會兒從慕容湘兒口中聽到這些緣故,雖事情已經過去,可自己的兒媳曾喜歡過自己的弟弟,他此時一想起來也是神情異常難看。
百合不等他問話,便將自己隨明母嫁進慕容家之后,遭慕容垂青鞭打多年一事兒出來,并出了當日李昭陽前往慕容世家給慕容湘兒下聘時曾對她施以過援手,其中自然將明百合心里對于李昭陽的愛慕給隱了去,如今自己沒有生過與李昭陽之間的事兒,哪怕昔日明百合就算是喜歡過李昭陽又如何?無憑無據,還不是只是人家猜測罷了。
“因為當初叔援手之恩,我心中感激,一直不敢忘了這個恩德,興許中間有什么誤會而已。”
李昭成轉頭去看李昭陽。他臉上先是露出疑惑之色,許久之后又猶豫著點了點頭,顯然是想起了什么,確認了有這樣一回事兒,李昭成表情才漸漸緩和了些:
“此事我心中有數,只是慕容大姐枉費聲名遠揚,沒想到也會搬弄這樣的是非。當日我誤信傳言。若是娶了此婦入門,往后家宅難安。”到這兒,李昭成眼中露出幾分厲色:
“輩實在欺人太甚。昭陽,我看這慕容姑娘并非是你良配,若是你對她無意,大哥會想個方法。將這門婚事推了。”今日慕容湘兒的舉動適得其反,讓李昭成心里對她生出惡感。李昭陽一心只沉浸在劍術里,這一回沒有了劇情中明百合陰差陽錯跟他生關系的污點,他對于慕容湘兒自然沒有劇情里的歉疚,更談不上什么喜歡。相較于成婚娶妻,李昭陽心里其實更喜歡那支今日關家送來的長劍,李昭成話音剛落。他便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李昭成的建議。
慕容湘兒氣急敗壞的被李家的下人半押半送的弄回房中時。氣得當下就恨不能學慕容垂青一般,抽出長鞭將眼前的一切打個稀巴爛,明母有些討好的在她面前陪笑:“今日百合有些糊涂了,大姐不要生氣,過會兒我去找她,讓她來給大姐道歉!”
“你們姓明的一家人都不要臉,自己心中藏著什么樣齷齪的心思,你女兒便以同樣的心思來揣測他人,我不想看到你那張臉,給我滾出去!”慕容湘兒今日受了氣,明母的安慰并沒有讓她好受幾分,反倒讓她心頭的火越燒越烈,她表情冷淡,話時卻如刮骨鋼刀一般,得明母面紅耳赤,眼圈都有些澀了起來,她好歹也是慕容湘兒名義上的長輩,此時活得比一個丫頭還沒體面,正有些難受間,外頭有下人來傳李昭陽命令,是城主已經請山相士尹先生卜了卦,因李延璽之事兒,李昭陽今年并不適宜成婚,慕容與李家婚事,暫且擱下,李昭成備了厚禮,并要親自將慕容湘兒送回慕容家,向慕容泛賠禮道歉!
名義上是今年不適合成婚,但李家現在想要反悔的態度傻子都能瞧得出來,這一回若是嫁不成李昭陽,往后這一生恐怕再難有嫁他之時。如今自己都已經自動送上紫宵城了,李家卻要將她遣送回去,往后武林中人背地里不知該如何非議,頂著李昭陽未婚妻的名義,往后還有誰敢再向她提親?更何況想到李昭陽那樣淡漠俊美的臉,原本應該是屬于她的夫君,她該受武林中人羨慕,現在卻離她越來越遠,慕容湘兒心中怨恨,心口堵得不出話來。
畢竟當日這樁婚事是李家先行向慕容家下聘,如今李家已經有了毀婚之念,哪怕這事兒是因為慕容垂青行刺之事而使李家心生疙瘩,但下英雄并不知道這事兒,到時只會指責李家仗勢欺人而已,因此李昭成依舊準備帶著弟弟親自走上一趟慕容家,向慕容泛賠禮道歉。李夫人早在半個月前已經閉關,城中瑣事,李昭成最后只得交到了兒子手上。
礙于慕容湘兒那日當著眾人的面都敢滿口胡言,李昭成并沒有拖延,既然決定了不想再繼續這樁婚事,第二日他便讓人略加收拾打點,取了些紫宵城中特產,又帶上幾件珍稀寶物以及大量金銀做為賠罪禮便上了路。慕容湘兒還有些不甘,可事已至此,李氏兄弟心意已決,她就是再不滿,可這會兒也無可奈何,被人送上了馬車。
下英雄原本進城來是為了討李昭陽一杯喜酒喝,湊湊熱鬧,卻沒想到臨時出了這樣的變故,許多想看熱鬧的,都跟隨在李氏兄弟送慕容湘兒的馬車后離去,原本人滿為患的紫宵城,半日功夫間人便走了大半,又恢復了平日的安寧。
而這邊李昭成一行人走了半日不到,太陽才剛爬出來,慕容湘兒便派人來傳話,是累得不行,要停下來歇息,慕容世家遠在南方,而李家則位處邊垂,雙方隔得本來就遠,這一上路慕容湘兒還總找了機會想要拖住一行人腳步,如今走了一會,離紫宵城卻并不遠,李昭成心中不快。正要開口話,前頭打探路的弟子回來了,表情有些難看:
“城主,有些不對勁兒!”
不知為何今日早晨起來李昭成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會兒聽到弟子回報,連忙就問:“前方有人埋截?”這一回為了向慕容家賠禮,李昭成除了備些奇珍異寶與大量的金銀之外。最為價值連城的是一件由蠶吐絲織成的一件軟甲。可防水火刀劍,這樣的至寶容易引起江湖宵打主意也并不讓人意外,只是那弟子卻搖了搖頭。聲道:“弟子現,巫水在河岸上游,遭人攔截了!”
紫宵城當初建城之時,是由風水大師相過風水。半座城池離山不遠,一條巫河繞過城邊蜿蜒而下形成了一條然防御堡壘。若是有軍隊大舉進攻,先便得面臨渡河的危機,李昭成開始聽巫水遭人攔截還沒明白過來,等到自己親自前去查看時。大驚失色。
不知何時,巫河上流之處被人另外挖出一條河道來,而河道的方向從高處看去直指紫宵城。原本的河道已經被人填了大半,只剩余一道的缺口。因還有水流往下涌,紫宵城中百姓只當最近雨水缺少所以導致河流干枯罷了,竟然沒人現異樣。而那新挖開的河道此時已經蓄積滿了水源,巫河上游水源應該被人攔住,背地里干這事兒的人要是一旦放閘,再有人將那薄薄一道攔水的河壩毀去,到時巫河之水恐怕便會直沖而下,能將整個紫宵城沖垮!
這種陰毒的主意也不知道是何人想起來,看樣子已經動工了有一段時間,李昭成此時心中火起,他原本還恨慕容湘兒故意拖延時間,并對送她回慕容家頗有不耐,此時才感到慶幸,幸虧今日慕容湘兒拖了時間,自己才離紫宵城不遠,否則若是自己遠離紫宵城,這一前往慕容家恐怕得要半個月時間,一旦紫宵城生了什么變故,城中弟子死傷無數不,最重要的是那背后之人既然設下了這樣的毒計,恐怕會對妻兒不利,自己到時就是空有一身武力,卻根本沒有辦法。
他當機立斷想要往紫宵城趕,想要疏散百姓,希望此時還來得及,這會兒他也顧不上慕容湘兒了,轉身招呼李昭陽二人提氣便朝來時折返了回去。
“這是怎么了?”這兩人一走,慕容湘兒要求休息一整時間都沒得到允許,此時外頭卻不見了動靜,忍不住喚了人來問,慕容家的人剛剛只聽到紫宵城弟子臉色難看的過來回話,李昭陽兄弟便急匆匆的走了,連慕容湘兒都顧不上,這會兒聽她問話,那下人便猶豫道:“好像是紫宵城出了意外!”
慕容湘兒原本就不想走,想要借機留下來,聽到這話,心中大喜,慌忙便讓人下令也返轉紫宵城去,李家兄弟一走,慕容家的人自然聽她的話,車隊又轉頭往紫宵城趕,這會兒李昭成心急如焚,而他一走之后,隨著下英雄跟著離開,城中一下子便冷清了下來,李延璽不用再跟隨他習武,自然百合也就陪在他身邊。
今日氣氛有些不對,百合本能的感覺了出來,院子里安靜得有些詭異,諾大的城主府中,仿佛話都有人聽得見回音一般。
李延璽最近雙腿已經開始能感到知覺,只是還不能隨心所欲的站起來,他倒也不慌,知道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反倒將心思都用在穩固自己的實力上,李昭成兄弟一走,他坐在椅子上安靜拿了本書在看,百合在他身旁練起了練體術來,下人早就被遣開,就連保護著李延璽的影子們都被他支使遠了些,紫宵城上空籠罩著一股風雨欲來之感,百合做了一套動作,總覺得心神不寧,仿佛有什么事兒會生一般,一套動作下來錯了好幾回,還是李延璽提醒她才注意了過來。
靈氣沒有涌進她身體里,四周仿佛若有似無的蕩著一股腥氣,她一走神,原本圍在她身旁因她動作而聚起來的靈氣一下子就散了開來,目光一直落在書上的李延璽沒有抬頭,只是指尖輕輕點了點頭,一束柔和的氣流從他指尖迸出,朝皺著眉頭的百合襲來,百合下意識的偏頭躲開,看了提醒她的李延璽一眼,伸手撩了一下頭,想了想:
“不練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她話音剛落,李延璽將腿上攤著的書翻了一頁,頭也沒抬:“有人來了。”
他指的有人來并不是指城主府中的人,這會兒哪怕李延璽神色如常,但能被他特意提醒一句,來的人肯定是有問題的,百合喊了一聲:
“阿邵!”阿邵是李昭成培養的心腹影衛,一直保護在李延璽身邊,李延璽清醒過來之后李昭成就將這一隊暗衛的控制權送給了他,因百合跟李延璽之間關系不同,這隊暗衛她也是知道的,阿邵是這支暗衛頭子,這會兒有人都已經快到了跟前,李延璽都感覺到了,阿邵卻沒報消息過來,百合聲音一落,一道輕淺的陰柔笑聲就響了起來:
“阿邵?是這個嗎?”那聲音有些耳熟,帶著狠意,百合本能的打了個寒顫,還沒來得及細想,一道灰色的影子從城墻之上朝這邊飛快的竄了過來,挾雷霆萬鈞之勢,一來就朝李延璽撞了過去,百合下意識的就想往李延璽身邊靠,他原本翻著書的手卻抬了起來,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沒等那影子撞到他身上,他單手推動椅子往后移,那原本制止百合過來的手一折回來就變成掌,沒等灰色影子將他撞上,手中內力吐了出來,那影子被他輕飄飄的拍了出去,在地上滾落了幾圈之后掀起大片青磚,滑行了七八米遠后靜止下來,一張蒼白的人臉卻以極不正常的角度,朝這邊歪,正是阿邵那張普通平凡的臉,他身上那身灰色衣裳已經破破爛爛,沾了大片泥土,這會兒瞪著雙眼,那雙瞳孔里面卻再無光采,此時面無表情的盯著百合兩人看,顯然一早之前就被人擰斷了喉骨。
“我有點厭惡從你這張嘴中,總聽到你叫別人的名字了。”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從遠及近,語氣里透著陰狠,似附骨的陰魂般,讓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來。
穿著一身斜襟領衣裳,露出領口鎖骨與大片胸膛的慕容垂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走廊下,右手一圈長鞭纏了起來,他從陰影中走出來,一頭長并沒有束起,面容有些蒼白,他低垂著頭,眼皮卻抬了起來盯著百合看,目光似要吃人一般,他這樣的動作顯得他下巴極尖,那眉毛仿佛壓在了眼睛上,透出幾分陰森冽凜之氣來。
“過來。”他沖百合伸出手來,那薄薄一件衣裳下,一道猙獰的傷口自胸間橫穿而過,這會兒才掉疤,露出里頭粉紅色的嫩肉來,這道傷一看就是不久之前的,應該是百合嫁進李家時,慕容垂青刺殺李延璽那會兒被李昭陽所留下的,此時他才將傷口露了出來,可惜當時沒能要了他的命,禍害遺千年,那傷幾乎將他上半身切斷,他竟然還能活得下來。
百合看到慕容垂青出現,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朝李延璽靠了過去,看到這樣的動作,慕容垂青嘴角緩緩勾了起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眼珠開始慢慢變得通紅了起來。
他頭開始無風自動,一股森然的殺意以他為中心開始向周圍散,仿佛夾雜了一絲若隱似無的血腥氣,讓人胸口都有些隱隱作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