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加迪斯說道：“我覺得這兩件事應該分開來看。李提督雖然說得很不客氣，不過至少讓我們看清了事情的真相。而且李提督沒辦法趕回杭州去，也是因為要等我們，說起來是我們給她添了麻煩。”

李華梅說道：“原來是瑞典海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易安看去，易安點了點頭。

拉斐爾等人在李華梅的一番話之后，完全呆住了。正如李華梅所說的，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所做的事竟成了巴魯迪斯侵占葡萄牙的絕好機會。但是仔細想想卻發現，這話一點沒錯，他們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找不出來，只能任由那些尖銳的話語將自己割傷。

看到拉斐爾等人一臉茫然的表情，李華梅又說道：“葡萄牙和西班牙整體實力幾乎不相上下，只是在海軍方面，葡萄牙遠遠不是西班牙的對手，但是西班牙卻絕對不敢從海上進攻葡萄牙。因為葡萄牙在世界各地都有武裝商隊，非洲、印度和東南亞的主要海上貿易幾乎都掌握在葡萄牙人手上。如果西班牙膽敢用武力占領葡萄牙，葡萄牙的海外援軍一定會趕回來救國，那時就算是自稱無敵艦隊的巴魯迪斯也敵不過他們。即使各地的武裝商隊不直接攻打西班牙，只要他們控制著海上的地盤，西班牙就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被束縛在陸地上動彈不得。雖然這些商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不過正因為有他們在牽制西班牙，所以葡萄牙才能保存到今天。葡萄牙正規軍也對商人的惡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一切都被你——拉斐爾※#8226；卡斯特路破壞了。你以為自己是正義的朋友，消滅了惡商，解救了當地的人們，卻無意中幫西班牙掃除了障礙，讓巴魯迪斯順利達成他的野心。你從來沒想過自己才是讓葡萄牙滅亡的元兇吧，還把所有責任都推在巴魯迪斯身上。你要知道！如果一個國家會被侵略的話，是這個國家的錯，它不會保護自己，不能讓自己強大起來，就只能任人宰割！而你，居然還口口聲聲說為了復國所以要打敗巴魯迪斯，你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你是個好孩子，善良、關心別人、又有勇氣，但是如果你只有這些的話，總有一天會害死你自己的，也會害了你的同伴！”

李華梅又問道：“那么易安的問題考慮得怎么樣了？”

“噢！看來你的確動過腦筋！”李華梅說道。

李華梅沒有直接解答拉斐爾的疑惑，而是問道：“如果你是巴魯迪斯的話，你會選擇什么時候入侵葡萄牙？”

詹姆正拾起裂成兩半的竹杯，聽到這話連忙站起來說道：“拉斐爾的事不是由易安負責的嗎？”

易安瞪了一眼把工作推到自己身上來的詹姆，說道：“拉斐爾，我們現在要去泉州東方的一個小島那霸。有一伙海盜準備襲擊那里，李提督希望你能去消滅他們。”

拉斐爾說道：“不！李提督說得很對，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易安說道：“那么到底要不要說呢？”

克麗絲蒂娜沒好氣地說道：“那個李提督還真是拽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想想我們現在的心情。”

拉斐爾說道：“不！這是我們想出來的！”

三人決定之后，便各自坐下。詹姆對著發呆的拉斐爾等人說道：“拉斐爾，先把西班牙的事放在一邊吧。今天李提督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所以才請你和你的船隊一起出海。恩，易安會向你說明的。”

李華梅說道：“這就是你想出來的答案嗎？”

李華梅說道：“如果拉斐爾說出你這種答案的話，我立刻就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魚！”詹姆吐了吐舌頭，不再插話。

看著李華梅的行久雖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才能安慰她。他只能開口叫了聲：“李提督……”

行久來到李華梅的房門前，門半掩著，里面很暗。行久悄悄推門進去，只見李華梅無力地kao在墻邊，背對著門，右手緊緊握著一張紙，微微地顫抖著。

李華梅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說道：“行久，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李華梅接著說到：“赫德拉姆※#8226；伯格斯統！還有荷蘭商人麗璐※#8226；阿歌特，再加上你們，三人聯手消滅了東非的葡萄牙商人埃斯皮諾沙。之后你又打敗了西非的葡萄牙商人西魯韋拉和印度葡萄牙總督直屬的商人納哥普爾。而在東南亞，最有實力的葡萄牙商人普雷依拉也忙于和庫恩的戰爭。我所知道的這些事巴魯迪斯也肯定知道。這就是避其鋒芒，攻其不備！所以他才會進攻葡萄牙！”

行久擔心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回答道：“是！”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提督，請相信你自己！”

這下拉斐爾答不上來了。雖然昨天討論了一晚上，但也只能判斷出重點在侵略的時機上，西班牙一直在打葡萄牙的主意，為了增強力量對付土耳其和海盜巴巴洛沙，他遲早會對葡萄牙下手的。但是為什么會選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易安問道：“提督沒有說其他的嗎？”

李華梅說著說著竟發起火來，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扔向墻角，走出了艦長室。竹制的茶杯受到撞擊后裂成了兩半，茶葉和茶水撒了一地。

李華梅對拉斐爾最后說的那番話，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對她說出同樣的話，讓她冷靜下來。但是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想到這一點，她只能kao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去面對這一切。

行久又回到艦長室，這個房間里同樣也是氣氛陰沉。行久向易安和詹姆搖了搖頭，兩人知道連行久也勸不開李華梅。

拉斐爾看了看他的同伴，說道：“我們要讓葡萄牙復國！所以一定要打敗巴魯迪斯！”

詹姆突然插嘴說道：“竟然只想著復國啊！太小家子氣了！要是我，一定會想順便把西班牙滅了！”

雖然只剩下這八個伙伴，可還是沒人說話。他們沒法將腦子里的事情理出個頭緒來。十分鐘前還被李提督罵得狗血噴頭，現在又要決定是不是幫忙去打仗。

拉斐爾說道：“不！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

李華梅說道：“你的這位朋友是個相當厲害的戰術家。如果有他的幫助，或許你能打敗巴魯迪斯！”

行久說道：“沒有。她說想一個人靜一下。”

李華梅一心希望讓明朝向世界敞開大門，為了這個愿望她一直奮斗到今天。四年了，算是小有成效了，但是政府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極限，他們打算用來島當借口把李華梅除掉。李很清楚政府的意圖，但是現在的她已無力改變這種局面了，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此戰不能徹底殲滅來島的話，她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還要連累忠心的屬下的性命。她面前的路已經被來島和明朝政府鋪設好了，只差最后一步而已。這最后一步將決定李華梅的命運：來島會不會去那霸，如果來島真的去了那霸，憑拉斐爾的武裝船能不能打敗他。這是一個賭注！

拉斐爾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不語。他的同伴們也都是一個樣子，屋子里一片寂靜。行久說道：“我們出去回避一下，請各位慢慢考慮。”說著，便和易安、詹姆離開了屋子。

拉斐爾說道：“現在我才知道我那時說的話有多沖動了，什么都沒想過就說要打巴魯迪斯，就算打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李華梅說道，“請替我向拉斐爾道歉！”

行久開口說道：“拉斐爾，別太在意李提督剛才的話，她并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提督要我向你們道歉！”

“如果我是巴魯迪斯的話……”拉斐爾的腦袋中只有一片空白。李華梅的問題就如同她對付海盜的手段一樣變幻莫測，令人防不勝防。拉斐爾一向把巴魯迪斯當作敵手來看，從沒想過巴魯迪斯會有什么想法。他拼命壓榨自己的腦細胞，結果還是白費力氣。突然，兩句話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那是在非洲和伯格斯統分手時對方說的話：“避其鋒芒，攻其不備！”拉斐爾不知不覺地說出了口。

李華梅稍稍lou出吃驚的表情，說道：“這是《孫子兵法》！你也讀過嗎？”

她的態度連行久、易安和詹姆都嚇了一跳。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行久便追著李華梅跑了出去。

行久說道：“詹姆決定吧。你是代理艦長。”

拉斐爾默不做聲地聽著，說道：“李提督是想試試我有沒有打敗巴魯迪斯的本事吧！”

今年年初，來島又糾集起一批不怕死的海盜，在明朝沿海作亂，李華梅也率艦隊迎擊。這場海戰一直持續到二月份，來島設下了種種奸計，給李艦隊造成了很大的損傷。最后雖然消滅了大部分的海盜，但還是讓來島溜走了。另一方面，從各個海域傳來的消息也都不理想。東南亞戰火加劇，阿拉伯國家政變，地中海幾股勢力蠢蠢欲動，讓李華梅無法順利開展海外貿易活動。李華梅和普雷依拉有過盟約，因此她數次向軍部請示派軍支援普雷依拉，均被回絕。最近接到普雷依拉的信，一是委托李指點拉斐爾，二是得到了庫恩在暗中行動的情報，請求李的幫助。李華梅一口答應下來，但是兩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辦到的。李華梅再次向軍部提出請求，又派人去庫恩的地盤打探消息，還要分心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事，對于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動靜的來島更是放不下心。就在這個時候，軍部要李華梅上京。雖然上京的事由楊希恩代勞了，行久也自愿去日本調查來島的動向，易安負責接待拉斐爾一行人，詹姆成了華昌號的代理艦長，但是做決定的人還是李華梅。昨天行久回來報告說來島似乎準備占領那霸島。依來島的個性，決不會滿足于一個偏遠的小島，他必定是以進攻那霸為幌子，另派大軍攻打杭州。李華梅人在泉州，身邊只有華昌號一艘船，完全派不上用場。不得已只好借用拉斐爾的船隊先去比較近的那霸，杭州還有馮鐵英指揮的李艦隊的本軍，應該能守住。但是昨天深夜接到了楊希恩的急信，說軍部決不同意李提督插手普雷依拉的事；而且此次若再不能抓獲來島，將刑法嚴懲，不光李華梅本人，連她手下的將領也將問斬。楊希恩被留在北京城當成人質。

易安說道：“也是。接下來怎么辦？”

行久、易安和詹姆三人對望一眼。易安說道：“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事實上，那伙海盜是明朝海岸最大的威脅，他們有布滿鐵甲的巨大船只，破壞力很強，不容易對付。李提督奉命消滅那伙海盜的頭兒來島。來島可能會派兵同時攻打杭州和那霸兩個地方，但是李提督的艦隊全都在杭州，如果先回杭州再率艦隊去那霸時間上來不及，就想借你的船隊去守那霸。因為時間緊迫，沒辦法事先說明，所以強拉著你們出海。不過也不會硬要你們去打仗，如果不愿意的話，現在就送你們回船。從這里一直向南行駛就是菲律賓，那里有普雷依拉先生的港口馬尼拉，他會幫你的。另外請代李提督向普雷依拉先生道歉！”

“是！”行久輕輕地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易安說道：“這是命令。我們必須去！”

李華梅說道：“你有一群很不錯的伙伴！很坦率！”

向來討厭腦力勞動的庫拉烏迪抱著頭呻吟起來：“我的腦子已經完全變成糨糊了。你們決定吧，不要管我了！”

拉斐爾問道：“如果我不愿意去的話，你們要單獨去打嗎？

拉斐爾說道：“他是很厲害。不過，他是瑞典的海軍提督，不可能與西班牙海軍交戰的！”

這樣的背影行久已經是第二次見到了。行久、易安和詹姆三人中，行久是跟隨李華梅最久的，對她也最了解。李華梅并不如外人所看見的那樣堅強，她只不過是為了掩蓋內心的軟弱和不安，才戴上了冷酷的面具。最近有太多不順的事情，但又不完全是打仗方面的事，不然的話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分擔一下，現在卻必須全kao李華梅一個人解決。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快要倒下去了。

詹姆一反平時笑嘻嘻的樣子說道：“本來就是今天要說的，晚說不如早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