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天氣晴朗。
廣山域,豐源山,白虹觀。
“老道士是真不給面子啊。”
寶壽道長嘆息了一聲,又花費了兩日光景,作為白虹觀唯一傳承者,他依然沒有打開紫金寶塔。
老道士的聲音伴隨著一劍又一劍,險些讓寶壽道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隔壁道觀的。
每當他將法力灌注到第九層,就會有一劍,倏忽而出,穿破虛空!
這一劍太過鋒銳,寶壽道長也不敢應對,只好斷去法力。
用了多種方法,屢次嘗試,皆是如此。
可雖然未有打開紫金寶塔第九層,可是這一劍卻讓寶壽道長領悟了其中劍意。
而施展白虹仙劍之時,寶壽道長也有了一種明悟。
“根據原身記憶當中,白虹仙劍不單是應敵的利器,更是白虹觀掌教的象征信物,其中還具有傳承,但是至今摸索不出來……”
寶壽道長暗暗念道:“莫非第九層是要感悟劍意?貧道感悟得這一縷劍意,就可以用這一縷劍意,徹底掌控白虹仙劍,獲取其中仙家劍術的傳承?”
他嘆了一聲,放棄死磕紫金寶塔第九層,打算今日前往原天域。
他從袁嘯舟的卷宗之上,劃出了幾個區域。
袁嘯舟得到白虹仙劍、紫金寶塔、坤字令、還可能有老掌教留下的其他信息,最該讓袁嘯舟關注的地方,本應該是白虹觀,可是袁嘯舟經常停留原天域,若說沒有古怪……怎么可能?
要么那里是老掌教隕落的地方。
要么那里是三代祖師藏匿紫金寶塔和坤字令的地方。
要么……是老掌教留給后輩弟子的一場機緣?
總之探查一遍,必然會有新的線索。
寶壽道長這般念著,收拾了一番,走出房外。
而旭日初升,眾多弟子也已開始修行。
花了兜里最后三兩銀子的劉清小姑娘,戀戀不舍地將睡著的熊小爺放下,摸了摸它腦袋上的小獨角,摸了摸它的小肚子。
而在不遠處,工具甲露出羨慕之色,然后等眾弟子開始修行,它才小跑著到熊小爺邊上,輕聲喚道:“大哥?”
熊小爺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咕噥道:“睡覺呢,別吵我。”
工具甲悄聲道:“大哥,上回咱們哥倆,對了,還有老虎,咱們一塊兒下山斬妖,不是掙了錢嘛?我存在您那兒的錢,我想先花掉……”
熊小爺頓時就驚醒了,轉身過來,一雙金眸靜靜看著工具甲。
“那個……不是說三兩銀子,大哥就陪著玩一回嘛?”
工具甲悄聲道:“老爺之前說,我要是再胖一點兒,就該燉湯了,我尋思著不能再胖了,不然我那筆錢,每天花三兩銀子,您老人家揍我一頓?”
熊小爺當下就樂了,笑呵呵連連點頭:“好咧好咧。”
于是,在寶壽道長走出道觀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場花錢挨揍的戲碼。
這讓寶壽道長有些思索,工具甲能夠強行壓制自身境界,莫非被小熊仔按著揍,也是一個原因?
他這樣想著,來到后山,招來孟山君,吩咐了幾聲。
“老爺又要下山?”
“你跟著袁嘯舟很長時間,且看一下,這些地方,有沒有你熟悉的。”
“這……”
孟山君看著寶壽道長取出來的卷宗,辨認了幾處地方,圈了出來,說道:“他在原天域中,經常停留在這些個地方。”
寶壽道長微微點頭,然后又道:“你繼續看家,貧道這兩日就回來。”
豐源山的前面,就是廣山域。
而豐源山的后面,則是原天域。
當寶壽道長從后山走出去,就是原天域的范圍之內。
他下山之后,回望一眼,微微皺眉,心道:“每次貧道下山,總覺得山上不大安穩,只有一頭煉神初境的老虎,實在放心不下,可惜道觀尚未建成,陣法仍不完善!不然在道觀建成之前,貧道先尋一套護山陣法,罩住整個豐源山?”
其實煉神境界,放眼天下,無論是在何處,都可算是一方強者!
許多尋常宗派,門中甚至只有煉氣境巔峰的修行者,作為宗門最強者,成為門中支柱!
可是寶壽道長連番斬殺煉神境,本身戰力高至掌教級,眼界自然也是極高!
而目前與他為敵的,如吞陰山、如閻羅殿、以及敵友難分的大周皇族,還有隱在暗處仍在觀望的仙宗道派,甚至是獵妖府,都不是尋常之輩!
繼赤玄蛟龍、赤焰山妖、袁嘯舟等人隕落在豐源山之后,膽敢來犯豐源山的人,基本也都是掌教級戰力!
所以在他眼中,孟山君區區煉神初境修為,確實不堪大任!
“道觀建成之前,實在缺乏安全感。”
“要么尋一套護山大陣,暫時罩住豐源山。”
“要么找機會弄死吞陰山掌教,奪得造化紙靈術,有這一門仙術,貧道就不會感到分身乏術,今后無論去往哪里,都可以鎮守豐源山!”
“此次下山,整個再尋個機會。”
寶壽道長這般念著,往前而行。
他是第一次從后山下來,也是第一次來原天域。
但實際上,其實豐源山所在,離原天域更近一些,當初還是歸原天域的宣源縣管轄,只是這些年來,他每次都從前山下山,而一下山就是廣山域,這一直以來,也就都在廣山域行走。
與此同時,原天域獵妖府當中。
只見一名老者,背負雙手,靜觀庭院。
他身著白袍,道骨仙風,神色平淡。
而在身后,是一位金衣斬妖吏,面貌蒼老,神色恭敬。
“掌教師兄到此,師弟未有相迎,實在失禮。”
“聽聞蛟龍過境,原天域毀得一塌糊涂,又因傷亡慘重,招致許多邪修匯聚,獵妖府公務繁忙,你不該來迎本座的。”白袍老者平淡說道。
“原天域大致已經平定,善后之事皆有官府方面處理。”這金衣斬妖吏低聲說道:“因為廣山域的緣故,妖魔之輩皆避而遠之,連帶著這原天域都風平浪靜,煉神級數的妖魔均不敢臨近。至于煉神級數以下,自有紅衣斬妖吏與白衣斬妖吏處理,師弟大多只在調派麾下斬妖吏,本身并不如何繁忙。”
“還是要忙一忙的。”白袍老者輕聲道:“眾生受難,能盡一分力,就盡一分力。你修為越高,官職越高,責任便也越重。”
“受教了。”金衣斬妖吏躬身應道。
“獵妖府組建,各方勢力抽調人手,成為獵妖府骨干,各大仙宗皆要派出三名煉神境長老。”白袍老者嘆了聲,說道:“你在閉關,嘗試突破煉神境巔峰,卻被本座調到了獵妖府,事務繁忙,無暇修行,本座知你難處,也請不要怪罪。”
“師兄說的哪里話。”這金衣斬妖吏笑著說道:“您是一宗之主,出于全宗考慮,如何調派,師弟都心服口服!更何況,此行下山來,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也是我輩職責,不瞞師兄說,這近兩月的時日,連番與妖魔爭斗,師弟修為并未提升,但是斗法的本領卻提升了不少。”
“本座沒有料到,獵妖府主將你調到了原天域來。”白袍老者輕聲道:“原天域之中,有著一處至為重要的地方,牽扯整個青冥州,甚至是牽扯大夏的根基!以往此處萬分隱秘,整個大夏高層,包括三大仙宗,只有寥寥數人知曉,但一年前仙殞之戰,此處已入各方勢力眼中,而如今袁嘯舟多次停留,讓這處地方更加令人關注,你務必小心謹慎。”
“師兄的意思是?”這金衣斬妖吏也未有想過,竟然涉及這樣的秘辛,當即眉宇緊皺。
“別看原天域風平浪靜,沒有煉神妖魔作祟,但若是消息外泄,原天域必將是群魔亂舞,而且……”白袍老者淡淡道:“不單是獵殺榜上的那些妖魔,就連大夏境內各方勢力,怕也會蠢蠢欲動。”
“師兄也是為此而來?”金衣斬妖吏問道。
“以往國師掌控大夏國運,對于這一處地方,他了如指掌,不會出錯。”白袍老者輕聲說道:“現在國師失去了對青冥州國運的掌控,本座要來親眼看一看,才得安心。”
“獵妖府內部傳言,國師情況不妙。”這金衣斬妖吏低聲道。
“他能過這一劫而不死,就會恢復到全盛之時,甚至比當初更強三分。”白袍老者微微搖頭,說道:“但若是過不得這個劫數,他未必能活著回到大夏。”
“就算回到大夏,怕也只是埋骨故土而已。”金衣斬妖吏嘆了聲,說道:“皇室對他萬分忌憚,未必容得下他!而且,他當年崛起之時,年少輕狂,冠絕當代,鎮壓了多少天才抬不起頭來?他本領煉就之后,又壓制著多少宗門不敢妄動?一人鎮壓上元仙宗的壯舉,驚動天下,但上元仙宗對他的敵意,又何曾消減過?他這些年來,推行新的制度,推行新的律法,對大夏境內修行人形成了約束,又有多少強者對他心生不滿?獵妖府的組建,便將他的權力,削弱到了極點!”
“他自己選的路,怨不得人。”白袍老者出聲說來,又笑了聲,道:“蒼天似乎并不愿意讓這樣的人物斷代,國師迎來了落幕,殘陽落水,卻出了一個年輕的道士,旭日初升。”
“豐源山那位?”金衣斬妖吏低聲道。
“本座這一次來,也想見一見他。”白袍老者說道。
“他已經來了。”金衣斬妖吏抬起頭來,說道:“兩個時辰前,宣源縣傳來消息,有八名白衣斬妖吏合力,追殺一個吞食魂魄的閻羅殿弟子,途中遭遇一個年輕道人。”
“然后呢?”白袍老者笑著問道。
“這年輕道人,斬了邪修。”金衣斬妖吏不禁莞爾笑道:“然后拿著邪修頭顱,跟這些斬妖吏,要了收條,并言明過兩日后,就來官府要賞錢。獵妖府這些斬妖吏,追殺閻羅殿弟子,耗費不少jing力,因此感到十分惱怒,可又無可奈何……”
“哦?”白袍老者笑著道:“被八名白衣追殺的邪修,能有多少本領?”
“煉jing境巔峰,也就值個幾百兩銀子。”金衣斬妖吏笑道:“換成咱們,隨手斬了一劍,也就扔在一邊了,偏偏這道士還念叨了一聲,蚊子腿也是肉。”
“與傳言一樣,是個有趣的道士。”這白袍老者笑著道:“本座先去看一看那地方,晚些時候回來,若這道士還在原天域,你代本座請他過來。”
“請?”金衣斬妖吏問了一聲,似乎在確認什么。
“總不能是抓。”白袍老者撫須而笑,說道:“不要總是揣摩本座說話,背后究竟有什么含義,本座說的請,自然就是請。當年上元仙宗請國師,就這個‘請’字出了問題,才有一人鎮壓一仙宗的事跡,讓上元仙宗丟盡了顏面。”
此時寶壽道長還不知道有人準備請他,因為他忙著斬妖除魔。
蛟龍禍及三域,原天域受創極大,一片狼藉,爛攤子至今沒有收拾妥當。
又有不少邪修來到原天域作亂,想要以尸骨魂魄,提升修為,煉制寶物。
雖然沒有煉神級數的妖魔,但是煉氣境與煉jing境的邪修,數量倒是不少……他們絕大多數,是當初邊境大戰時,被裹挾著,逃命無路,才無奈逃入大夏境內。
當然也有不少,是跟隨煉神境妖魔手下,進入大夏境內的。
“草率了……”
當寶壽道長酣暢淋漓地斬了三十多名邪修之后,頓時暗罵一聲,心道:“光顧著跟斬妖吏搶人頭了,險些忘了此次來原天域,是探尋線索的!”
他攤開關于袁嘯舟的卷宗,又松了口氣,心道:“果然貧道還是靠譜的,賺錢不忘正事,一路追殺邪修,也沒有偏離路線,還是來到了這原天域的直轄地,再繼續往前去,就到百溪縣了,袁嘯舟在那里出現過不少次!”
他準備先將乾坤袋當中的妖人首級,都送到原天域獵妖府,換成收條,回豐源山時,再來取賞錢。
然而他還沒到原天域獵妖府,卻見不遠處,有一人駕馬而來。
寶壽道長本是要讓開道路,卻見那匹駿馬,臨近前來,便減緩了速度,停了下來。
上面那人,翻身下馬,立即施禮。
“拜見寶壽道長。”
“你是哪位?”
“小的是原天域官府之人,奉掌域大人之命,來請寶壽道長赴宴。”
“赴宴?”
寶壽道長擺了擺手,說道:“多謝好意,貧道還有要事,下回再登門賠罪。”
這人也不意外,再度說道:“掌域大人聽聞,道長與獵殺榜上第三的袁嘯舟,有過一番仇怨,所以給道長備了一份禮物。”
寶壽道長怔了下,皺眉問道:“什么禮物?”
這人低聲道:“袁嘯舟的親傳弟子,他一直在原天域境內,侍奉在袁嘯舟身旁,知道很多關于袁嘯舟的事情!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道長若要對袁嘯舟出手,不妨問一問他?”
顯然袁嘯舟被斬殺一事,尚未傳開!
畢竟距離下一版獵殺榜頒布,還有一段時日,于是寶壽道長也不急著將袁嘯舟的頭顱上交給獵妖府。
但是寶壽道長卻露出了沉吟之色。
豐源山上還有個孟山君,也是袁嘯舟的親傳弟子,還兼任坐騎,但孟山君也不知多少內情。
不過,孟山君后來一直充當打手的角色,被袁嘯舟調派,到處行走。
這一個倒是侍奉袁嘯舟身側,或許可能問出什么來。
以袁嘯舟的性子,這名弟子知道的東西或許不多,但是他不知道的東西,才值得推敲。
“走罷。”
這里是原天域的直轄地,距離掌域府邸,也并不遠。
過不多時,寶壽道長便已來到了原天域的掌域府邸。
畢竟是一域主事官員,這府邸顯得恢弘氣派。
寶壽道長默默想著,今后自家道觀可比這掌域府邸要恢弘大氣得多,更何況道觀的用材,都是煉制過的jing磚寶瓦,而非俗物!
“寶壽道長。”
內中出來一位中年人,似乎才四十來許,五官清正,笑著說道:“久仰大名!”
寶壽道長施了一禮,道:“見過掌域大人。”
這位原天域的掌域大人,笑著說道:“當初道長一劍截江,便讓陳某心生敬仰,后來聽聞道長劍斬煉神境妖邪,此后斬殺妖人杜興,以及作亂三域的赤玄蛟龍,更是讓陳某敬佩得無以復加!”
他側過身子,忙是說道:“道長請進。”
府邸當中,眾人皆感驚異。
這位大夏官員,一域主事之人,在原天域之中,權柄滔天,威嚴萬分,卻在這么一個年輕小道士面前,顯得這般溫和親近。
“杜興此人,在原天域獵妖府時,行為不端,心性不善,無奈獵妖府不歸陳某管轄,無法制他。”原天域掌域大人笑著說道:“未有想到,他調到廣山域,便被道長一眼識破,斬殺了這心術不正之輩!聽聞此事時,陳某真是想當面拜謝道長為民除害!”
“大人過獎了。”寶壽道長笑了一聲,說道:“想必大人請貧道來此,除了給貧道送禮之外,還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貧道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