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人數不用他看,了望手已經看明白了,正在用旗語通知各艦和岸上的陸戰隊。光是騎兵就是近千人,后面還有步兵,只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敵人的騎兵再有幾分鐘就該進入碼頭了,洪濤不認為這些騎兵會貿然沖進來,它們肯定會先集結一下,順便看清楚對方在哪兒、有多少人,然后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港口這里地形比較簡單,不存在什么大規模埋伏的可能,只要到了大路口,就能一直看到水師營寨那邊去。至于說海面上漂浮的這幾艘大帆船,他們應該并不認識,更不會想到這玩意會有太大殺傷力,也絕對想不到這幾艘船能隔著上千米距離發射炮彈,因為他們沒見過嘛。
這樣的話,洪濤覺得把當年對付爪哇人的辦法再用一次應該可行。欺負人嘛,就是欺負你沒見過,咋滴吧!至于說下次咋辦?下次是下次的事兒了,先把這一次解決好再說以后。洪濤也不認為被自己毀掉的城市、港口短期內還有重建的可能,就算不用重油去污染,只把能燒的燒掉,不能燒的用炸藥一炸,也就不剩什么了。重建還得收拾,不如另選一個地方合適。
“這不是蒙古騎兵,是投降的金隊。”蒙古騎兵啥樣?洪濤沒見過,一次都沒有。但是艦隊里有孔沛的同僚,也是當初從登州港一起抓回來的,他們不光認識蒙古兵將,還認識金隊的摸樣,很快就把洪濤的疑問通過旗語傳了過來。
“那就三輪自由射擊吧!告訴炮長,可以開始了。”洪濤一聽不是蒙古騎兵,不免有點失望,心里立馬又打起了小算盤。都說蒙古鐵騎厲害。他們又打敗了金國,那自然要比金隊值錢,多吃兩輪炮彈是必須的。假如不是他們。三輪炮彈就足夠了,這還是洪濤心里沒譜故意增加的。他在爪洼島肆虐的時候最多也只是一輪炮彈。對面就潰敗了。而且這些金國騎兵確實也不爭氣,他們集結時候費的功夫可比馬穆魯克騎兵慢多了,隊形也沒那么整齊。
“千戶大人,敵人還不到一千人,多一半都是步兵,就是不知道來自何方,為何穿得如此古怪。”洪濤在觀察對方,對方也在觀察他。準確的說是在看碼頭西邊的馬穆魯克士兵。對于海面上停著的這幾艘大帆船,人家只是看了幾眼,根本沒關注。在這個年代,船,無論戰船還是貨船,基本功能就是運送兵力和在水面上互毆,還沒聽說有人用船來和陸軍直接戰斗的。
“哼哼,他們很像大食人的重甲騎兵,我在跟隨大汗西征時見過,不能說不厲害。可惜就是太少了!不用等后面的人,跟著我一起上去把他們砍翻。整隊!告訴大家,先射馬。離那些斧兵遠一點!”帶隊的千戶還真是貨真價實的蒙古軍官,而且還是西征過的老兵,一眼就看出了馬穆魯克人的大概來歷,也有了應對之策。這個對策不能說不對,但也正是由于他見過、接觸過,并不怕對面的馬穆魯克騎兵,所以連后面的步兵都不愿意等,就打算用手里這個千人隊來解決問題。
人可以因為經驗犯錯誤,但動物的本能大多數時間里都是準確的。它們看得更仔細。當金河號船舷上的炮門突然掀了起來,從里面鉆出一大溜粗管子時。最先感覺到危險的不是蒙古軍官,也不是金國騎兵將領。而是他們胯下的戰馬。這些戰馬突然不安起來,不停的踢踏著四蹄想避開這種感覺,但這種感覺卻越來越濃郁,假如不是它們背上的騎手不停的吆喝、勒住了韁繩,這些馬估計早就掉頭跑遠了。
“水師這幫廢物,大汗早就該砍了他們的腦袋!”蒙古將領對戰馬的情緒一點不陌生,他也找對了讓戰馬驚慌的東西,就是海面上那幾艘還在耀武揚威的船!不過他只是沖著金河號龐大的身體啐了一口,在他看來,戰馬只是被這個陌生的大家伙唬住了。但卻唬不住自己,船嘛,是很大,很威武,不過畢竟是船,它還能上岸咬人啊?完全沒必要害怕。
這口痰啐出去之后,遠處突然火光一閃,蒙古將領覺得身體周圍的氣流都在尖嘯,自己的身體好像輕了很多,竟然被這股氣流吹了起來,向后邊飛去。
“……難道我練成了內家神功!吐口痰都能飛了?”這是這位蒙古將領腦海里浮現出來的最后一個念頭,然后他就再也不能用腦袋去想事情了。他的身體分成了好幾塊兒,最大的一塊兒帶著他的腦袋,飛起來足有兩米多高、飛出去足有六七米遠,然后和一片爛肉碎骨頭一起摔落在地,再也分不出哪塊兒是他的,哪兒塊是別人的,或者干脆是馬的。
金河號的一號炮位打出了第一炮,那發155口徑的實心大鐵球被好幾斤發射藥從炮管里噴射了出去,以每秒400多米的速度,在火光閃動的瞬間,就一頭扎進了騎兵群。首當其沖的就是哪位身先士卒的蒙古千戶大人,在打碎了他的軀干之后,鐵球毫不停留的又繼續向前飛,沿途碰上什么就打透、打碎什么,不管是人還是馬。直到把這十幾層人馬打透,還飛出去老遠才掉在了地上,把球體上沾染的血漿和塵土裹成一團。十幾條人命和馬命也隨之煙消云散了,真是塵歸塵土歸土……
說時遲那時快,每門炮的發射間隔都很短。第一發炮彈還沒打上蒙古千戶,第二發炮彈就已經離膛,然后是一個閃光接著一個閃光、一團煙霧接著一團煙霧、一聲雷鳴伴著一聲雷鳴。金河號的右舷熱鬧極了,火光閃爍、煙霧滾滾、雷聲轟鳴,就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怪獸。
被巨大的后坐力影響,金河號小山般的船身都在不住的抖動,帶著周圍的海水泛起一層一層的波紋。這時候站在桅桿橫衍上的操帆手是最辛苦的,每發射一枚炮彈,巨大的震動就會從船體傳到桅桿上來,把他們的手腳震得發麻。有經驗的老操帆手會告訴新人,別用手抓著桅桿、也別把腳牢牢踩在橫衍上,那樣很快就會手腳發麻,再也扶不住任何東西,一頭就栽下去了。炮擊時最安全的方式就是站在索具上,拉著那些帆索看熱鬧,軟塌塌的繩索傳到震動能力很差,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當金河號的一號炮位開炮之后,頂多三五秒鐘,整整齊齊排列在金河號身后的四艘戰艦上也開始射擊了。二十秒鐘之內,就有上百枚實心和空心的鐵球沖進了密集的騎兵隊伍中。打出一條條血胡同、還飛出去老遠在地上砸起一溜塵土的,就是實心鐵球。在人群里突然炸開,隨著一團灰色的煙霧迸射出幾十枚鐵栗子的就是空心鐵球。
相對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實心彈來講,那些空心的玩意更是害人。它們不光可以穿透一兩層人體,還會再次炸開,不管是球體內外任何一塊破碎的東西打到人體、馬匹上,都是一個血窟窿。其實吧,碗口大的窟窿與核桃大的窟窿,很多時候對人體的殺傷力是一樣的。把人打成幾截是死,把人肚子上打個小洞,結果還是死,沒實質區別。單從對密集人群的殺傷力來講,開花彈的殺傷力更大,實心彈帶給人的視覺沖盡力更強。
剛剛集結好的蒙古國騎兵,橫向大概排了十七八列,縱向有幾十行,恰好把土路和兩邊都堵滿。這百十枚炮彈是一點兒沒糟蹋,從正面全都鉆進人群里去了,就像打保齡球似的,把那些猝不及防的騎兵掃倒、炸倒了多一半兒。不到五百米的距離、從停泊的戰艦上向固定目標開炮,要是再沒準頭,這些火炮真可以化了鑄造大宋制錢用了,還要它們何用?
“我靠!好勇猛啊,都這樣了還敢沖鋒……”第一輪炮擊過后,不管是金河號上還是蒙古國騎兵的集結地,都被一片煙霧籠罩了,洪濤拿著望遠鏡也看不出來炮擊效果如何。就在他等待第二輪炮擊開始時,幾十匹戰馬突然從煙霧中鉆了出來,徑直就向著碼頭沖來,速度非常快。即便是金河號距離碼頭還有一百多米遠,他照樣是被嚇了一跳,差點就命令甲板上的80毫米霰彈炮準備攔截射擊了。
“先生,這不是勇猛,是馬驚了!”斯萬對于洪濤的解釋很無奈,他這位先生大多數時候是個先知,不過也有少部分時候是個白癡,比如現在。
“哦對,我忘了還有馬受驚的這回事兒了……你再敢用眼角瞥我,我就讓你去底艙當炮手,震死你個慫玩意!”看著那幾十匹戰馬有一少半直接沖進了海里,還有一些順著碼頭沖向了馬穆魯克人的方陣,洪濤抹了抹鼻子尖上的冷汗,這才想起維護自己形象,辦法就是威脅!誰敢看不起他他就威脅誰,還不是嘴上說說,他真拉得下來那張老臉去執行,罪名就是用眼神頂撞艦長,大逆不道,起步就是兩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