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木想了想：“先賣吧，離婚手續以后再辦也一樣。”

“這么急著用錢？”盛晨的眼神有幾分嘲諷，“需要賣房子的錢當啟動資金，說明你的創業不被投資人認可，也就是說，可能不太符合現在的市場。小心失敗了，房子也沒了，你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以前還要考慮你們母子，現在不用了，我反正孤家寡人一個，就算賠個精光，大不了再去工作，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方山木雖然在資本市場備受打擊，無人投資他的創意，他卻抱定了他的想法很有市場，所以決定孤注一擲。

不成功便成仁，人生在世，該奮力一躍的時候就要義無反顧，誰知道會不會躍出一片天地？

“有時候不努力一把，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絕望，好吧，理解你想要證明自己的想法。”盛晨依然是一副疏落淡淡的表情，“正好今天我請假了，現在就陪你去辦理賣房手續。”

地下車庫里面，靜靜地停著一輛寶馬車，見方山木微露詫異之色，盛晨點頭解釋：“是的，你沒猜錯，另一輛奔馳讓我賣掉了。平常你不在，我上班也不開，放時間長了就壞了，不如賣了。”她將車鑰匙遞給他，“你來開車，京城太堵了，開車很累。”

方山木默默地發動了汽車，坐在熟悉的駕駛位上，按下了座位記憶的按鍵，電動座椅自動調節到了他最舒服的駕駛位置，想起了以前他經常開車帶著盛晨和兒子到郊外游玩，到香山爬山，到長城攀登，到博物館參觀，等等，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只可惜，一切都一去不復返了，現在他和盛晨之間，客氣中帶著疏遠，疏遠中夾雜漠然，已經由以前最熟悉的陌生人進化成了最陌生的熟悉人。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人最是難受。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到了目的地，辦理好了各種手續，該盛晨簽名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配合簽名，很快就將房子掛了出去。

由于要價不高，而且房子位置好，戶型又是剛需戶型，才掛出去不久，方山木和盛晨還沒有出門，就有顧客想要看房，并且還離得不遠，方山木就和盛晨一起等客戶。

是一對年輕的情侶，30歲的樣子，像是新婚不久。二人在方山木和盛晨的陪同下，看完房子，表示很滿意，希望價格可以再降一些。方山木正要答應，盛晨卻搶先說話，委婉地拒絕了。說是報價本來就比正常價格低了一些，不接受議價。

對方說要考慮考慮。

方山木有幾分埋怨盛晨多此一舉，他適當降上幾萬塊說不定就成交了。對方一說考慮，也許就黃了。盛晨注意到了方山木不滿的目光，假裝不見，繼續和對方拉家常一樣聊天。

又聊了一會兒，方山木才明白了盛晨的真正用意。在盛晨有意無意的誘導下，對方慢慢透露出來了真實想法。讓方山木吃驚的是，二人看似年齡不大，卻是二婚。

二人都是88年生人，之前都有過一個短暫的婚史，結果不到一年就離了，閃婚閃離。離婚后，二人遇到了對方，談了一年多戀愛，決定結婚。二人對婚姻的感觸是，談戀愛的時間不能太短了，太短了還沒有充分了解對方。也不能太長了，太長了就會產生疲倦，有了審美疲勞。結婚就應該在感情逐漸升溫到恰到好處時結，而不是等感情沸騰開始冷卻時再結。

二人還感慨，雖然只比方山木小了十歲，但就是10年的差距，讓他們錯過了購房的黃金時期。方山木的房子買時才100萬，現在就賣到了500萬，才幾年工夫就漲了數倍。

越聊越是投機，對方主動提出要請方山木和盛晨吃飯。方山木想拒絕，盛晨卻同意了。趁人不注意時，她小聲說：“賣房子和買房子都是大事，增加一些了解是好事，你急著回去干什么？有約會？”

方山木回去是想繼續完善他的方案，卻順勢說：“是有約會。”

盛晨一愣，隨即笑了：“你現在還在婚姻中，如果戀愛算是出軌。”

方山木微有感慨，沒有正面回答：“80屆和70屆只差了十年，感覺就像是差了一代人一樣。同樣，90屆也是一樣，90屆和80屆感覺也像是兩代人，和70屆就更是不同。”

“有什么不同？別瞎琢磨了，都是人，都有飲食男女的訴求。無非是愛情、婚姻、家庭、事業之間的追求和平衡，然后是撫養孩子，把孩子培養成材……”盛晨忽然微嘆一聲，“不管是哪一屆，一開始是覺得父親不一般，然后是自己不一般，再然后是孩子不一般。慢慢地才發現，父母很平凡，自己很平凡，再到孩子很平凡，一輩子也走得差不多了。”

方山木冷笑了：“既然你看得很開想得很透，怎么在我們的婚姻中，非要鉆牛角尖？我一沒有外遇二沒有出軌三沒有不愛你，為什么我們會走到分道揚鑣的地步？”

“不，你變心了，不但自負而自大，還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所做的一切都正確。其實你錯得很離譜，走的全是歪路，所以才有了現在的下場。”盛晨又被方山木成功地激起了火氣，準備歷數方山木的罪狀時，又發現場合不同，就又咽了回去，“算了，不和你爭吵了，吵了這么多年也吵夠了。反正就送你一句話，好自為之。”

“謝謝。我對你也是同樣的祝福。”方山木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夫妻一眼，“年輕就是好，二婚了還能這么恩愛，像我們這樣從戀愛到結婚將近20年的老夫老妻，已經適應了對方的類型，再換一個的話，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適應……”

“你我不知道，反正我是適應不了，也懶得再改變了，不想再伺候人了。”盛晨輕蔑地笑了一聲，“像你這樣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離不開女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就有備胎了吧？男人，呵，男人！”

“拒絕回答。”方山木輕松地笑了笑，“等辦好離婚手續后再告訴你。”

“說話算話，我可等著喝你的喜酒。不過我在想……”盛晨又故作開心地笑了笑，“以你們男人的德性，要找肯定找年齡小的，以你以前的理論為準，你說過不能接受男女之間的年齡差距是15歲。好，就以15歲為準，你78年的，最小的可以找93年的，93年……今年剛23歲，確實不錯，男人永遠喜歡20多歲的姑娘，你也可以煥發第二春了。但問題來了……”

方山木知道盛晨還有轉折，也不說話，就等盛晨繼續說下去。

“剛才和他們聊了聊，88年的，感覺和我們的觀念都不在一個頻道上，更不用說93年的。雖然93年和88年只差了5歲，但都知道90后出生的孩子，和80年代出生的孩子，思維方式和個性，又有很大的差距。我就很同情你，你萬一遇到一個很刁鉆、脾氣大、有個性又有公主病的90后，天天和你三觀不合理念不通，還不得氣死你？說是媳婦吧，不做飯不洗衣不陪你。說是女兒吧，說不得罵不得更打不得，你到時可就有得受罪了。”

盡管盛晨的話頗有嘲諷之意，但句句在理，方山木卻不上當，他知道盛晨表面是在替他著想，其實是想套他的話。如果他說他遇到的90后姑娘既不乖張又不個性張揚，她就會追問她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然后就會進一步推測他已經戀愛了。

說不定還要因此追究他婚內出軌的過錯，重新調整財產分配的比例，他才不會被盛晨帶進溝里，哼。當然了，他壓根就沒有戀愛，連戀愛的心思都沒有。

剛從一個火坑中跳出來，就要迫不及待地跳進另一個火坑，他是傻子不成？在他看來，女人都一樣，沒什么不同，開始時新鮮熱烈并且充滿好感，感情升溫后，就會提出各種要求，要和他纏在一起。再后來，就會要求他對她的絕對服從，事事聽從她的要求和安排。結婚了，還得上交工資卡，還得時刻匯報行蹤，等等。

再談一次戀愛再結一次婚再重走一遍悲慘之路，想想就讓人后背發麻不寒而栗，他才不會沒事找不自在！

見方山木不說話，盛晨也覺得有幾分沒有意思，挽住了方山木的胳膊：“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是夫妻。在外人面前，適當表演一下也沒什么。你也配合一下，動作別太僵硬了。你也別多想，我就是為了幫你趕緊賣掉房子。”

“對了，既然要創業，想好要干什么了嗎？”

“還做老本行，互聯網。”方山木沒有過多說明，他望著前面挽手而行的夫妻二人，不知何故想起了他和盛晨以及成芃芃、胡盼和她們的愛情。時代不同，愛情也各有不同，但悲歡離合卻是一樣。

飯吃得很順利很開心，在盛晨有意調動的氣氛下，兩家人相談甚歡。飯局結束時，對方決定買下方山木的房子，并且沒再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