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對女孩的怒視毫不在意,也不顧及周圍眾人異樣的圍觀目光,一臉冷漠和不屑,也不肯彎腰幫女孩一把,只是漠然地袖手旁觀。不過行人匆匆,沒有人會在意街頭一對情侶的爭執。在京城,每天都會上演無數的悲歡離合,戀愛和分手,就像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一樣稀松平常。
人類的悲歡從來不會相通。
偶爾有幾個好心的大爺大媽路過時,會關心地問下一句,卻被男孩以沉默回應,他們也就懶得再多問什么。
方山木遠遠看著,忽然心中生發了無限感慨,想當年他和盛晨在大學戀愛時,從未讓盛晨受過一絲委屈。當然,盛晨也很溫柔體貼,對他百般照顧。70后的大學戀愛,溫馨而動人,充滿了同甘共苦的味道。也不知道現在的90后戀愛,會是怎樣的心態?
“幫我一下!”女孩蹲在地上撿了半天,不見男孩上前幫手,無比氣憤,“江成子,如果你還算是一個男人,你就彎下腰,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來,我可以原諒你剛才的粗魯行為。”
江成子冷冷地回應了胡盼一個不屑的眼神:“你原諒我?意思是還是我有錯?對不起,我沒錯!”
胡盼氣得胸膛起伏不定,索性也不收拾行李,站了起來:“你有種再說一遍?你是男人,一點兒男人的擔當都沒有,成天打游戲,不去工作,沒錢交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很光榮很得意很有男人氣概?”
江成子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冷冷一笑:“本來交房租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你為什么非要讓我一個人承擔?”
“我一個人工作,賺的錢不夠交兩個人的房租也不夠我們兩個人吃飯!”胡盼氣得一腳踢飛了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江成子,你能不能成熟點,別再吊兒郎當了,你今年都24歲了,打游戲解決不了生存,不能讓我們過上我們想要的生活!”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24歲還小,不急。”江成子輕描淡寫地笑了,“科學研究發現,女人的生理和心理成熟年齡是32歲,男人要晚11年,也就是43歲,我現在還是一個孩子,你不能總逼著我工任、賺錢、養家,人不能被生活所累,要不活著還有什么樂趣?”
胡盼氣笑了:“你都24歲了還是一個孩子?好吧巨嬰,你繼續在自己的游戲里過你想要的人生吧,我們分手!”
“分手?”江成子瞪大雙眼,似乎是震驚和不解,過了片刻,臉色又緩緩變得玩味和好笑了,“分就分,反正我們談了兩年戀愛,吵了一年半,你總是各種看我不順眼,分開了好,眼不見心不煩。”
“好,分手!誰后悔誰是小狗!”胡盼轉身就走。
“等下,等下。”江成子緊跑幾步,攔住了胡盼,“分手前,有兩件事情得說個清楚,一,行李箱是我買的,但里面都是你的東西,你得還我箱子。二,上周吃飯是我掏的錢,你也應該承擔一半的費用,總計是456塊,一半的話……”
“給你300塊,不用找了!”以為江成子回心轉意的胡盼氣得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抽出三張鈔票,拍在了江成子的臉上,“服了,一個大男人這么斤斤計較,算我瞎了眼認識你這么一個窩囊廢。”
三張鈔票從臉上滑落,掉到了地上,江成子彎腰撿起,吹了吹上面的土,笑得很開心:“謝謝,真大方。如果以后你有錢了,記得把以前的飯錢也還我。”
“滾!”胡盼氣過了頭,反倒輕松地笑了笑,“江成子,你別忘了,從畢業后到現在,一直是我賺錢養你,房租、吃飯、日用,都是我的錢!”
“大學期間,我也請你吃過不少飯,你怎么不說?”江成子還想再說什么,被周圍人群一陣哄笑打斷了。
被起哄喝倒彩的江成子,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很西式地聳了聳肩:“你們也別覺得我過分,現在不是都追求男女平等嗎?既然平等,就要落到實處,而不是喊喊口號。錢分開賺,分開花,AA制,如果都是男人請女人,是對女人的輕視和貶低,對不對?”
“送你一句你常說的話——隨便、都行、都可以!”胡盼踢了行李箱一腳,轉身走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有個性還是特例?方山木收回目光,忽然下定了決心回家一趟。
該面對的就要勇敢面對,是男人就應該承擔男人的責任,他和盛晨的冷戰,也該有一個結果了。
東北五環,中央別墅區。
下午的陽光照耀在小區茂盛的樹木之上,寧靜而遙遠,仿佛時光停下了匆匆的腳步,特意在一個秋日的午后駐足。方山木很喜歡小區的環境,綠化好,四季常綠,層次分明,在季節交替明顯的北方,無論何時都可以看到綠色和盛開的鮮花,也算是難得的景致了。
想當年他和盛晨一起買房時,盛晨嫌聯排太貴,非要買疊拼,他堅持未來房子還會升值的看法,咬牙買了為數不多的聯排。雖然在當時比較吃力,但由于小區內疊拼多而聯排少,在后期升值之后,聯排就成了搶手貨。
如果現在賣掉當年800萬買下的聯排的話,至少可以賺800萬以上。但如果是疊拼,能賺三四百萬就不錯了。還是他的眼光更長遠也更有前瞻性,為什么幾次證明了他比盛晨更有遠見更有頭腦,盛晨事后也承認他的正確,但一旦再遇到事情,她還是會和他爭論并且固執地認為她的決定更英明呢?
難道說女人都是這樣固執并且自以為是?方山木越想越氣,現在他所擁有的一切,不管是事業還是投資,哪一次不是在他的堅持下才做出了最正確最符合趨勢的選擇?但盛晨從來看不到他的成功和遠見,只要再遇到事情,她還是會提出她的看法并且想讓他服從。
只要他不同意,她就會和他大吵一架,甚至還會不依不饒地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妥協!幾次三番下來,方山木既心累又無奈,盛晨到底為什么非要控制她非要證明她比他更有遠見和眼光?
站在家門口,望著熟悉的門牌號以及門把手上盛晨編織的紅繩,方山木忽然有了幾分膽怯,不想進去了。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有時會懼怕盛晨,他在工作中從來沒有害怕任何事情,面對競爭對手時,也絲毫不會退縮,遇到所有困難都會迎難而上。
或許是因為他和盛晨認識太久了,從大學時代一直到現在,在他看來,一路不離不棄的陪伴,盛晨既是他的妻子,又是他成長的見證者,還是同行人同路人,他青澀的過去軟弱的時刻退縮的心路以及失敗的經歷,她都清清楚楚。在她面前,他沒有任何神秘和威望可言,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權威和成功的光環。
也正是因此,盛晨才會對他現在的成就視而不見,一直以為他還是當年的青澀少年和一無所有的落魄青年,不,他不是,他現在已經成長起來了,早就是不管生理還是心理都非常成熟的中年成功男人!
方山木瞬間又鼓起了勇氣,他并不贊同江成子所說的“男人43歲時生理和心理才會完全成熟”的說法,他才不是孩子,他有足夠的理性和判斷力來決定自己的人生。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很理智很成熟,就算是大學時代,他也自認為比同齡至少早熟四五年。
方山木一直認為自己少年老成,他很不喜歡別人說他小,因為在他看來小代表的是幼稚,而幼稚是一個男人不成熟的表現。不成熟的男人,不會成功。
在聽到門響的一刻,盛晨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繼續整理茶幾上的證件和文件。門鎖轉動的聲音一響,她就知道是方山木回來了。
回來也好,雖然他心里早已沒有這個家了,但凡事總要有一個了斷才行。盛晨習慣性地抬頭看了方山木一眼,見他一臉淡定,依舊是常見的波瀾不驚的表情,心中更涼了幾分,呵,男人,不管發生了什么也不管到什么時候,總是會在媳婦面前擺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控的自信,也不嫌累?天天端著一張世界離開他就不會運轉的臭臉給誰看?真以為自己是中心人物,都得圍著他轉?
方山木瞥了一眼茶幾上的東西,心里明白了幾分,冷冷一笑:“都想好怎么分割財產了?”
盛晨一身居家裝束,風韻猶存,簡單梳了一個丸子頭,淡然如秋菊。十幾年的時光流逝,當年的班花依舊容顏不改。
她神情落落地站了起來:“方山木,你好幾天沒有著家,也沒有任何消息,你不打算解釋一下發生了什么嗎?”
“你肯定已經知道都發生了什么,我就沒有必要再重復一遍了。”方山木相信不管是江邊還是古浩,想必都已經告訴了盛晨發生的所有事情,他拿起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掃了幾眼,“孩子和兩套房子歸你,車子也歸你,還給我留了一套房子,可以,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