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玄帝朝共有劍府七十四,平日都是各自為政,只有在特殊事件才會聯合。十府擂這種活動,便是其中代表。
西平、武威、成漢、宜海、天水、遼永、新海、甘山、莊雙、昌陶。三年一次的十府擂,這十大劍府輪番舉辦,今年輪到西平。
十府擂開擂乃是盛事,但與尋常百姓無關。除了十位府君以及打擂者的親屬之外,哪怕郡守都不得入內觀擂。所以哪怕到開擂之日,西平郡也沒有比往日熱鬧多少。最大的區別,只是校場周邊街道戒嚴,多了些肅殺之氣。
葉蘇和其他仲裁,被人引領著趕赴比賽場地。
說是十府擂,但并無真正的擂臺。打擂的都是固氣高手,打起來劍氣縱橫交錯,就算是精鋼的擂臺,也撐不了太長時間。
唯一的一座高臺,便是校場正南的點將臺。
此時點將臺上已搭好涼棚,遍插彩旗飄帶。涼棚之下,并排放著十把椅子,那將是十府府君之位。其他三個方向的校場邊緣,也搭起了一些蘆棚,底下擺放著長條桌凳,都是給觀擂人員準備。
此時觀擂人員早已入場,坐在蘆棚下互相交談,偶爾遠遠見到熟人,也會起身拱手見禮,亂亂哄哄的極為熱鬧。
校場邊緣站立著許多府兵,各個衣甲鮮明,斜跨利劍。觀擂區可以隨便活動,但嚴禁跨過府兵把守的位置。
打擂的人也已進場,分別坐在點將臺兩側的準備區。被選出的世家子弟們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與亂哄哄的觀擂區相比,這兩處都極為安靜。
連同葉蘇在內二十名仲裁,全部更換了統一的黑色衣衫,被人引領著在點將臺下負手而立,看著到頗有幾分威嚴的味道。不過在葉蘇的感官當中,跟唱戲也差不了多少。
原本葉蘇對這次擂臺還是有些期待的,不能與人交手固然是遺憾,但多見識些強者也是好的。可就這點小小追求,這幾天全被那些送禮送到瘋魔的家伙們折騰沒了,此時是半點心氣都無。
按照慣例,十府擂會持續三天。第一天,進行50場劍斗,決出50人入圍。
第二天,進行37場劍斗,一共兩輪。第一輪決出25人,然后抽簽1人輪空,再進行12場劍斗。最后決出的12人,加上輪空的1人,一共13人入圍。
第三天,進行12場劍斗,一共四輪。第一輪12場決出6人,1人輪空;第二輪3場決出3人,1人輪空;第四輪2場,決出2人;第五輪是最終戰。
最容易作弊的就是第三天,以前曾有人連續輪空進入決賽,輕而易舉打敗了已苦戰多場的對手。但十府擂本來就是為世家準備,搶那個輪空的名額也是各施手段。所以盡管每屆都有非議,但也從沒有更改過規則。
葉蘇站在那里百無聊賴,向準備區掃了幾眼,找到了一些熟面孔。
陳述、武家兄弟等金河郡的五人組,還有張輝劉靜那對恩愛組合,此外還有三人。這些人都是葉蘇親手選出,都是武威郡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陳述等人也注意到了葉蘇,看過來的目光都頗為復雜。
他們最早對葉蘇是鄙視,然后是厭惡乃至痛恨,后來又生出些許崇拜,現在又多出幾分感激。直至此時此刻,這些情緒依然是共同存在。
鄙視葉蘇的身份,厭惡他訓練時的手段和拿黃鼠狼禍害人的惡行,崇拜他能與入境強者相抗的實力和勇氣,感激他把自己選入十府擂的推薦,以及明顯提高的實力。
不過葉蘇沒那么多復雜的情緒,只是因為熟悉看了幾眼。什么師生情誼啊,小受學員與暴力教官的斯德哥爾摩情節啊,在他這都是無限接近等于零。
相對于這些世家子,葉蘇對另外一些人更感興趣。
伴隨著一陣長鳴的號角聲,一行人從校場外步行而入。
十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人先后魚貫而入,但任何一個都給人無法忽視的感覺。而且十人明明沒人釋放劍意,可一股莫名的威嚴,還是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的感覺。似乎走來的不是十個人,而是十頭迥異的絕世兇獸。
十大府君。
葉蘇目光灼灼的掃過十人,只感覺血液流動的速度都加快了幾分。
“漢玄帝朝有劍府七十四,這樣的人物便有七十四人。總有一天,我會一個個的挑過去。”
眾府君都是世間強者,自然注意到了葉蘇的目光。不過到他們這個位置,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不會因為些許目光便心境波動。隨意瞥了幾眼,便紛紛落座。
本屆十府擂是西平郡主辦,西平府君劉良川坐在正中。但十大府君不分先后,也無繁文禮節,劉良川不會站起講什么話。十人落座后,便意味著十府擂即將開始。
號角聲漸息,繼而奏樂聲起,數百舞娘分別從不同方向進入校場。各個手持長劍,偏偏起舞。
眾舞娘拿的劍都是細薄的純裝飾用劍,腕力虛浮劍鋒不穩,跳的是最純粹的那種劍舞。但葉蘇看著眼里,反倒覺得很舒服。
不是覺得那些女人跳的多好,而是看男人跳多了,突然看見這么一群女人跳,任誰都會覺得舒坦。
舞娘退場后,一個大漢走上點將臺,朗聲高呼:“十府擂,開擂!!!”
“吼、吼、吼……”
校場四周的精銳府兵,齊聲高吼,同時以佩劍擊打甲片。方才還歡愉熱鬧的會場,霎時變得壓抑肅殺起來。
“現在開始抽簽!”隨著大漢的聲音,兩名府兵抬上一個箱子,從里面取出厚厚的兩摞名帖,以及一大把竹簽。
大漢拿過竹簽,恭恭敬敬的分別發送給十位府君,每人五支,每支上都有編號。
之后,大漢抱著兩摞名帖,走到點將臺邊,凌空一拋。百張名帖頓時猶如激射的煙花,呈放射狀散向高空。
十位府君同時出手,手中竹簽彈射而出。
噗噗噗聲響不斷,不停的有兩張名帖被竹簽穿在一起。
通過這些天的經歷,葉蘇知道抽簽排序必有貓膩。早先知道抽簽的是諸位府君,葉蘇還有疑惑,猜想那些人如何分配利益。可此時親眼目睹才恍然明白,這些人不是分配利益,而是爭。
在多數人眼里,眾府君都是隨手將竹簽射出,穿過那些名帖也是偶然。可葉蘇看的真切,那些竹簽如同飛劍,彼此之間也是好一番激斗。
劉良川明顯是吃了些虧,臉色著實不太好看。其他府君們的臉色也各有不同,有的面露得色,有的滿臉怨氣。看來看去,發現只有武威府君蕭冷枝悠然自得,似乎對結果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大漢腳踏虛空,猶如大鳥一般躍起,將所有的名帖全部收集。隨后,找到1號簽穿過的兩張名帖,取下來看了兩眼。
“第一場,天水劍府陳思遠,對遼永劍府杜逢春!”
準備區站起兩人,彼此看了一眼,提劍入場。隨后,仲裁之中也走出一人,站到校場最中間。
二十名仲裁也排了次序,葉蘇是第20號。今天一共50場劍斗,葉蘇只需執法其中兩場。
第一場的兩人一看便是世家子弟,都是一副傲氣凌然的樣子。
“劍斗生死不論,但需聽仲裁號令。違令者出局,違逆者可斬……”1號仲裁是名老者,鏗鏘有力的念著規矩。
葉蘇遠處看著那老者,只覺得有些無聊。
雖然葉蘇隱隱被其他仲裁排擠,連同為武威劍府的孟凡新都躲著他。但畢竟是在客棧被堵了那么多天,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葉蘇對其他仲裁也有了不少了解。
這老者出自西平劍府,據說已經干了四屆。現在看著冷冰冰,可之前在客棧,葉蘇親眼見到他對一個世家的管事卑躬屈膝,笑的跟花似的。不光這老者,其他仲裁也是一樣。即便有些禮他們不方便收,也不敢得罪那些世家之人。
畢竟拋開仲裁這個身份,不少人都是普通至極。而且誰都不知道下次十府擂還有沒有機會,都想著趁這次能跟大家族搭上關系。還有那幾個本就是世家出身的年輕人,更是利用仲裁的身份,盡可能的為各自家族謀取利益,為自己積累晉身資本。
葉蘇不喜歡那些門道,其他仲裁也看不上他。身份背景只是一方面,葉蘇的做派也令其他人不喜。
他來的最晚,給他送禮的人最多,可葉蘇一個都不搭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葉蘇假清高,一個十三劍司的殺手而已,有什么可裝的。
可旁人卻不知,葉蘇不是什么清高迂腐,否則他也不會答應蘇無涯,幫助那個叫什么王建川的人。之所以不理會,完全是因為葉蘇覺得那些事跟自己無關。答應蘇無涯是報半師之恩,拒絕那些送禮之人是個人性情。
葉蘇并不鄙視別人,也不覺得自己多特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犯不著互相干預。
“第一場,開始。”
隨著1號仲裁的號令,陳思遠與杜逢春腳下劍陣圖騰展現,正式拉開了十府擂的序幕。
這個時候,沒人覺得這屆十府擂與之前有何不同。唯一的懸念,只是最后何人奪得擂主之位。
十九名仲裁還站在點將臺下,沒人去關注他們,更沒人在意站在最末端的葉蘇。可等到十府擂結束,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個不聲不語的少年。甚至連萬年不變的仲裁制度,都因為葉蘇而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