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若,我們先去那邊逛逛,讓他跟老鄉說幾句話。”
看到李野跟譚民有話要說,文樂渝先拉著有心聽八卦的傅依若走了。
這就是小妮子的貼心之處,李野的事兒她從不刨根問底,真有需要她知道的東西,李野自然會告訴他。
兩個女孩兒走了之后,李野就問譚民:“老宋和你姐夫要出國?我怎么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呀?”
譚民說老宋和韋嘉賢要出國,李野本能的就有些不信,
畢竟就算是員工離職,也得跟老板提前說一聲,除非是那種為富不仁的老板,員工在撂挑子之前才憋著壞給來個驚喜呢!
他李大老板對待老宋和韋嘉賢不說求賢若渴吧!但也絕對不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聽了李野的質疑,木訥的譚民竟然氣不打一處來。
“怎么可能是誤會,倆狗東西一個整天抱著錄音機聽鬼念咒,一個老不正經的整天研究怎么能拿簽證”
我揪住他們的衣領子質問,結果他們糊弄我說要學習國際先進經驗,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東西.”
李野:“.”
一個義務教育的殘次品,一個跟人說話都不順溜的悶葫蘆,一個“啊喔額”都不認識的私塾產物,竟然都迷了心竅學英語?學得會嗎?
他先是拿第一個賬本開始翻,翻到某一頁之后,在一行字后面打了個×,寫下了四十五的數字。
而譚民拿了錢之后,先把錢放進錢箱,然后拿出兩個賬本。
看到李野盯著自己做賬,譚民悶悶的道:“我不會做買賣,但你放心,我也不會昧別人的錢,
要說老宋出國不回來,李野是不相信的,但是看看韋嘉賢、多爺、老宋這仨都是什么人?
可譚民卻生硬的答道:“不是頭天,今天第七天了,你要還價到別家去,我少了不賣。”
然后譚民又在第二本賬本上寫下了進賬四十五的字樣。
逛攤兒的人把嘴一撇:“這市場上哪有不還價的呀?你頭天練攤兒啊?”
李野的眼睛是超視力,看到第一個賬本上面的字跡是“民國銅鏡,十八塊五”的字樣。
李野暗暗吸了口氣,有些驚疑不定了。
韋嘉賢已經三十大幾,老宋更是黃土埋到胸口的年紀了,怎么這會兒跟年輕人一樣迷了學英語?你說奇怪不奇怪?
正在這個時候,有個逛攤兒的人過來,拿起譚民攤子上的一個銅鏡子問價。
這還真是有意思,鼠有鼠道貓有貓道,譚民做買賣主打的就是一個“實在”,進價十八塊五,四十五出手不還價,愛買不買,不買滾蛋。
這個攤子本來是多星在操持的,現在他也被鬼迷了心竅,動不動拿東西孝敬那二鬼子老師”
“得嘞,給您四十五,祝您生意興隆。”
“這”
“我現在不把攤子看住了,萬一等他們學習經驗學習到洋人的褲襠里,我那倆外甥咋辦?我不得給倆他們留點嚼果嗎?可憐我姐姐還在東山帶倆孩子”
李野知道根正苗紅的譚民一直瞧不起黑伍類出身的老宋和姐夫,但他說的這些話,倒是真有些不對勁了。
顧客愣了半天,掏出四十五塊遞給了譚民,拿起鏡子走了。
“這鏡子什么價兒?”
“四十五,不還價。”
咱先不說他們到底要干什么,就這小團體的集體意志,竟然這么集中的嗎?
這事兒,可大可小。
要說老宋現在還是工資加提成的薪酬模式,比靳鵬他們是低一個檔次的,這以后翅膀硬了心有不甘,會不會撤了桌子另開席?
李野上輩子看過一部很火的電視機,里面有個叫朱鎖鎖的,就跟著自己的上司跳槽單干了。
那個上司,跟老宋有些像,都是精的跟鬼兒似的人物。
于是李野問譚民:“這些天我總見不上老宋,怎么找他比較方便?”
李野決定去找老宋談談,問問他這么大的事兒,為什么不跟他這個大老板通氣兒。
雖然當初覺得老宋這個人雖然亦正亦邪,但看他對韋嘉賢的態度,應該是個重情義的,
但李野自認兩輩子都沒有奸雄的狠辣,這萬一要是看走了眼
李野是立志想當放權大撒手的省心大總裁的,但想要省心躺贏,手下就必須要可靠,
不可靠的話咱也不攔你,三個大洋路費拿好,好走不送不結仇怨,要不然你在我背后打黑槍,我還要閃避走位不是?
譚民道:“老宋白天見不到人,但這些天晚上總跟那二鬼子在動物園附近鬼混,就離著陳金花的面館不遠,伱晚上去的話保準能見到他。”
李野先陪著妹妹和小媳婦兒在龍潭湖拍了幾個膠卷,下午的時候才去了動物園附近陳金花的面館兒。
這時候他才知道,譚民所說的“鬼混”是怎么回事兒。
陳金花先給李野和文樂渝、傅依若上了三碗涼面,然后笑著打開了話匣子。
“老宋大哥跟人搭伙開了個英語培訓班,那掙錢跟摟樹葉子似的,要說從海外回來的人腦子就是好,一眼就能看見掙錢的門道”
“這幾天我讓小燕有空就去學習學習,要是有機會也讓她考那個什么托福,咱雖然是小地方出來的人,但也得有大志向,不試試怎么知道沒有那個命呢?”
李野非常的詫異,因為他記得俞敏宏搞英語培訓班的時候,都是八十年代末了,84年開英語培訓班肯定是眼光超前。
當然也得膽大,說不定怎么就栽了。
想必那個海外回來的合伙人,就是譚民所說的“二鬼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不知道譚品是不是誤會老宋了。
但老宋這個人,不是對洋人很不屑嗎?
有意思。
李野沒有深入的問老宋的事兒,而是問起了姜小燕。
“嬸子,小燕跟你說也要考托福?”
“她不想考,還非要跟我犟嘴,說要幫著我把面館兒做大做強,就開幾個面館兒我不就操持了嗎?還用她幫忙?”
陳金花有些生氣的道:“再說了,開面館兒有什么出息?跟留學生能比?
以前家里沒錢的時候,我都供她上到了大學,現在家里條件好了,怎么著不得供她個碩士博士的?所以剛才我就逼她過去了。”
李野琢磨了一下,笑著道:“嬸子你這話說的對也不對,你愿意供小燕讀書是對的,
不過小燕要是有心讀碩士讀博士,那都不需要你供了,花不了多少錢,而且開面館兒,可未必沒有出息。”
“那也不如留學生,”陳金花執著的道:“小野你是沒見過從海外回來的人,那派頭,那學問,都大著嘞!”
李野覺得有意思了,點點頭道:“嗯,今晚上我就去見識見識。”
老宋鼓搗的學習班,跟陳金花的面館兒隔了兩條街,就在一處小學的閑置教室之中,也不知是怎么通過關系,讓人家允許他們使用的。
因為牽扯到姜小燕,所以文樂渝這次沒有回避,而是跟著一起過來了。
三人先到了教室外面,透過窗戶往里看,尋找老宋和姜小燕的身影。
不過首先吸引李野的,是教室的講臺上一位襯衣西褲的中年人,
他正在唾沫橫飛的講課,一會兒英文一會兒中文,混亂跳脫的讓李野聽著都費勁。
就這課程,老宋能聽懂?
除了那個大熱天穿西褲打領帶的老師,教室里最惹眼的就是老宋了。
他實在是太顯眼了,因為滿教室三四十個“學生”里面,絕大部分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就沒老宋那種老母咔嚓眼的。
而且老宋還坐第一排最顯眼的位置,絲毫不顧忌周圍年輕人的眼神,表現出了超級社牛的本質。
另外年齡倒數第二大的,是多星。
但李野看多星坐在最后一排,卻感覺有些奇怪。
當初多星幫忙搞了老東家侯老板之后,就表示要拜在靳鵬門下,李野想了想,讓他跟了老宋。
因為多星這種習慣“狡猾多變”的人,還是交給老宋這種老狐貍管理比較合適。
多星跟了老宋之后,靳鵬關注過一段時間,據說表現還行,因為他是本地戶,祖上還是提籠遛鳥的那類人,混古玩行當倒是物盡其用。
但多星現在跟老宋明明是認識的,為什么兩人卻隔著老遠分開坐呢?
難道是有矛盾?
李野正琢磨著呢!教室內講臺上的中年人卻突然看了過來。
“外面那幾位同學是想聽課嗎?想聽課的話直接進來,不要站在外面蹭課。”
“什么叫蹭課啊!”
這話李野聽著別扭,但還是進了教室,想看看這培訓班到底是金牌成色,還是野雞貨色。
但李野和文樂渝、傅依若進去之后剛要坐下,卻見講臺上的中年人指向了教室墻壁上的價目表。
“幾位同學先把培訓費交一下,我們這里不允許蹭課的。”
李野忍不住的笑了,上輩子也不知道接觸過多少培訓班,還沒見過這么急著要錢的呢!
但是等看了墻上的價目表之后,李野不笑了。
一周培訓費:一百元/人。
一月培訓費:三百五/人。
在這個普通工人平均工資四十塊,高級工人也不過百八十塊的年月,一周的培訓費就要一百塊?豈不是相當于后世的一周一萬?
這特么是私教一對一嗎?
金牌培訓班都沒有這個價錢好吧?這特么就是宰人的黑店啊!老宋竟然看上了這種買賣?
李野冷了臉,淡漠的道:“老師既然要收費,總要讓我們試聽一下值不值吧?我們這一節課都沒聽就交錢,這可不合規矩。”
“試聽?值不值?”
老宋剛要站起來說話,講臺上的老師卻拉了拉自己的領帶,一大通英文機關槍一般脫口而出。
他的語速極快,發音也模糊,李野竭力聽解,也只聽懂了幾句“Everyquiddeservesaquo,”“Nopains,nogains”之類的諺語,其余的感覺比京城人聽兩廣的方言還要懵圈。
老師足足講了兩分鐘,然后莫測高深的笑著道:“你看,值不值的,要看你的水平,你要是聽不懂這些,那也不用來我們培訓班了,還是先去補習中學英語吧!”
周圍的所有學生,都看向了李野,那眼神復雜的能讓人羞愧。
但李野敢肯定,這些人沒幾個能聽懂剛才的話的,要有那個水平的人,根本不會花錢來上培訓班。
比如文樂渝。
老宋再次想打圓場的時候,卻見文樂渝冷厲的道:“你中間顛倒了三次語序,更換了兩種差異化極大的口音,而且還說了至少四個分屬于不列顛和燈塔的特有諺語,”
“當然,這些你都可以說成是對培訓生的摸底考驗,但是.”
文樂渝一指講臺上的老師,臉罩寒霜的喝道:“你剛才說誰是鄉巴佬沒文化的?你敢再說一遍嗎?”
講臺上的老師愣了好半天,然后看著文樂渝眼神閃爍的笑了。
“嘢,小妹妹你是來砸場子的嗎?這可不合規矩噢!”
(本章完)
《那年花開1981》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節與文筆俱佳的都市小說,樂庫轉載收集那年花開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