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你見過高跟鞋嗎?真正的高跟鞋,跟電影里一樣一樣的,
那女人要是穿上了,小腿兒繃的,真是筆直筆直,賊好看,我給我媳婦兒買了三雙,結果她栽倆跟頭......”
“哈哈哈哈哈~”
“小野哥小野哥,你知道不,俺們在羊城......見過那啥.......就是那啥.......俺想花三十塊試試.......被鵬哥揍了一頓.........”
“哈哈哈哈哈~”
“我特么不揍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知道啥叫仙人跳不?
以后你要管不住褲腰帶,就給我老實在家待著,別跟著出去丟人現眼。”
“哈哈哈哈哈~”
“我......我又不像鵬哥你,你有媳婦兒,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俺長這么大,就摸過俺娘的手,女人啥滋味都不.......”
“喝你的酒吧,個沒出息的玩意兒,只要好好干還愁沒媳婦兒,
明年,最多后年,咱一人搞輛電驢子,滿清水縣幾十個鄉鎮的鮮花隨便咱挑........”
“俺不要鮮花,俺又不是牛糞!”
“哈哈哈哈~”
二糧店的小倉庫里,酒肉正酣。
四個闖蕩粵省的“好漢”勝利歸來,興高采烈的拍胸脯、跺腳腕,唾沫橫飛,牛皮上天,對著李野好一陣的炫耀。
他們倒不是單純的臭顯擺,而是想要把他們在外面見過的“世面”,跟李野共享共享。
不過李野微笑不語,微微點頭,淡定自若的樣子,讓靳鵬等人有些“不盡興”。
因為他們回來之后,只是把高跟鞋一亮,把牛皮一吹,一群在家折騰麻糖的小弟們,全都兩眼發呆口水直流,
就是王堅強那個憨憨,都死死的拉住靳鵬的袖子,鼻涕眼淚的要求下回一定要帶他一個。
但李野怎么就這么淡定呢?
嘶~~
靳鵬忽然有了一個很壞的想法。
小野不會是因為陸景瑤那個壞女人,對女人不感興趣了吧?
當然這話靳鵬幸虧沒當面說,他要是真說了,李野能啐他一臉。
什么高跟鞋、花裙子,跟小爺我在這顯擺?
蕾撕大長腿見過嗎?DJ恨天高瞧過嗎?
十八九歲的小姐姐,抓著一根鋼管大劈叉,你敢想嗎?
小爺我全都見過,還是活的。
這還沒跟你們介紹各位老師呢!
你們要是見識過各位老師的本事,估計都頂不了幾天,就全都去找老中醫了。
當然,李野沒有瞧不起這幫兄弟的意思。
只要瞅瞅旁邊聽入了迷的李大勇,煙頭都燒到手了才發覺,就明白了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是真的“單純”。
整個小倉庫內,也就是郝健,還能保持得住鎮定。
他看著李野安安靜靜的傾聽,一點波瀾都沒有的樣子,趕忙端起了酒杯。
“李野兄弟,咱倆喝一個,伱隨意,我干了!”
45度的坊子白干,二兩的小茶碗兒,郝健一口干了。
李野也干了,只不過他喝的是三毛一瓶的啤酒。
郝健等人晚回來了一個多月,現在農歷已經三月份,陽歷都四月多了,
馬上就要進行高考的預考,他這邊每天的壓力也不小,喝醉是絕對不行的。
郝健放下酒杯,呲了呲牙,趕緊吃口菜壓了壓酒氣,然后才感慨的打開了話匣子。
“小野兄弟,不瞞你說,在一年前的時候,我瞅著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們是一群傻瓜,我郝健才是天地之英才、隱世之豪杰.......”
“但等到遇到了你小野兄弟,闖蕩省城不足半年,就感覺自己是井底之蛙.......”
“但是當我們到了羊城,看過你說的那片商業熱土之后,才知道自己連青蛙都算不上,最多只是地縫里的螞蟻.......”
郝健自嘲的笑了笑,繼續道:“小野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在見到那個郭東倫的時候,就跟當初碰到了你一樣.......
我實在是想不通,怎么這世上就有如此多的妖怪,二月二天打雷的時候,咋沒把你們給劈了呢?”
“哈哈哈哈哈~~”
旁邊的李大勇、靳鵬等人都笑了起來。
郝健的這番話,無疑是對李野的吹捧,說他是法力無邊的妖怪。
但是李野的臉色,卻是異常的古怪,看向郝健的眼神也頗為不善。
我自從跟你這家伙交往,還沒動過你一根手指頭,你是忘了我李野單手斷磚的本事了吧!還劈我?我先劈了你!
郝健馬上覺察出了李野的不對,他立刻就道:“我說錯了我說錯了,小野你是神仙,跟天上打雷的雷公是一伙兒的,我只是覺得那個郭東倫......不簡單。”
郝建在羊城機修廠碰到的瘸子青年,叫郭東倫。
當時他跟郝健提出了“不出一毛、五五分成”的要求之后,郝健自己無法做主,只好趕緊拍電報向李野請示。
李野很快回電:“問問他,是在輕工局有關系,還是在外貿系統有人脈,如果有,那就答應他,反正以后打出渠道來是咱們自己的,不虧。”
結果郝健回去跟那瘸子試探周旋,人家滴水不漏,就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我可以給你們辦一個營業執照。”
窩草,當時郝健差點兒就拍板答應下來。
像他這種“盲#流”,太明白營業執照的重要性了。
但郝健還是再次拍電報給李野,讓他這個大股東定奪。
畢竟在郝健看來,那個郭東倫實在是“太黑了”。
李野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陣思量。
郝健等人對于營業執照的渴求,是因為對歷史大事的不明了,在李野這種看破迷霧的穿越者的眼里,最多再過幾年,營業執照就不值錢了。
80年,神州第一張個體營業照頒發,是一個小百貨商店,但這張執照從申請到批復,走了一年多的流程,充滿了不確定性。
到了84年,神州第一個民營企業成立,同年成立的還有聯想集團、海爾集團、萬科、德力西、TCL、健力寶等等。
這個發展速度,是非常快的。
但在82年初,能夠隨意辦一張個體營業執照,就算是在改開的前沿陣地,也未必就是那么容易。
而且如果有了這張執照,對于李野的賺錢大計,是有很大幫助作用的。
郝健等人在清水縣附近搗鼓麻糖,這是農產品,性質是自產自銷,本鄉本土的才能風生水起。
但倒騰服裝,可是左手倒右手,中間商賺差價,
這不就跟“投機倒把”完美的掛上鉤了嗎?
如果有一張羊城的正式營業執照,那么就有了操作空間,基本上填補了李野這個初創團體的最大漏洞。
所以李野,答應了郭東倫的條件。
而郭東倫也確實有實力,不到一個月,就弄好了執照,還備好了貨源,搞定了運輸。
然后,郝健等人就急不可耐的把貨運回了東山省城,然后回來跟李野報喜。
“喏,這是營業執照的副本,正本我留給三水了,他自己在高第街那邊,沒個執照也不安心。”
郝健把一張執照給了李野。
李野拿過來看了看,XX服裝批發市場XX號,XX服裝批發部。
而上面的注冊人名字是“靳鵬”。
這是郝健和靳鵬商量的結果,李野是不可能去出這頭的,郝健主動讓給了靳鵬,但這個“主動”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李野就不準備細問了。
就靳鵬的狠勁兒,如果郝健敢有小心思,估計那把隨身的短刀就能派上用場。
李野把執照還給了郝健,因為下面的散貨過程,肯定要用到這個。
然后,李野平靜的道:“公章呢?”
郝健“滿臉神圣”的從懷里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頭盒子,
李野拿過來一瞅,使勁擦了擦盒子,道:“盒子不錯,哪來的?”
郝健笑著道:“在羊城閑著的時候,逛舊貨市場買的,我覺得只有這盒子,才配得上這枚公章。”
李野笑了笑,打開看了看公章,隨手揣進了自己兜里。
郝健看得眼皮直跳。
公章啊!82年的公章啊,知道代表著啥意義不?
行通天下!
只有帶公章的介紹信,才有諸多效力。
在郝健的眼里,這枚公章,是神圣的權利。
但李野自己揣兜里,他是一點怨言沒有。
“小野,這幾天我們要去跟那個郭東倫的人接頭,然后就開始散貨,你說我們是不是......防著點兒?”
靳鵬目不轉睛的看著郝健完成公章的交接,才跟李野聊起了自己的想法。
“防著誰?郭東倫?”李野淡淡的道:“他做的是供貨,我們做的是渠道,到時候見機行事,如果他要越線,那就一拍兩散。”
靳鵬點點頭,凝重的道:“那個郭東倫不簡單,我們在羊城備貨、發貨、辦執照,他從來不出面,也不讓我們知道他的關系到底是誰,
每一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安排好,讓我們去找具體的辦事人員,我們摸不清他的底細路數,這以后在羊城那邊,豈不是全看他的臉色?”
“呵,都一樣啊!外地人來了咱的地盤,也不是要看咱的臉色嗎?”
李野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
都是地頭蛇,只不過人家玩的更高端罷了。
清水縣就這么大地方,關系簡單,跟盤根錯節關系亂如亂麻的羊城沒法比,再說李野現在的人脈段位也沒那么高。
他只是仗著有超前的見識、眼光,可以避開錯誤的死胡同,躲開吃人的陷阱坑,乘風順水,隱藏發育罷了。
而發育的重要一環,還是高考。
酒足飯飽,眾人散席的時候,郝健疑惑不定的跟李野說了句話。
“不過我總覺得,咱們這個大買賣,那個郭東倫并不怎么當回事兒,好像是在......玩鬧。”
李野點點頭,若有所思。
嗯,也許他只是坐在輪椅上無聊,玩一個游戲而已。
但李野,又何嘗不是?
。。。。。。。。。
五月初,郝健和靳鵬終于從火車站拿到了貨物,開始一點點,小心謹慎的散貨。
而李野,也心無旁騖的準備82年高考的第一輪闖關——預考。
神州的高考預考制度,從81年開始,至89年結束,旨在減輕高考評判的巨大壓力。
百廢待興的年月,太多的人擠高考這條路,而相應機構處理能力有限,所以才有了這項殘忍的提前篩選制度。
像清水縣所在的這種平原地帶,人口稠密考生眾多,一輪預考篩選下來的考生,要超過三分之二還多。
也就是說,有超過三分之二的考生,沒有資格踏入高考的正式考場。
想想吧!苦苦讀書十幾年,到最后竟然連在高考考卷上寫個名字的資格都沒有,殘不殘忍?
所以,盡管李野主導的八人小團體,人人都有班級前十的實力,但在預考來臨的時候,還是心有忐忑的詢問李野。
“李野,我們在預考的時候,也要控分嗎?”
“是啊李野,這個分怎么控?控在多少分合適?”
這一次,李野也不好回答了。
他總不能說,你們就算是少考個一兩門,也能通過預考吧?
預考也是高考。
這種一錘子買賣的淘汰制晉級局,一個不慎翻了車,可是影響人家一輩子的事兒。
最終,李野只能拿自己做示范。
“我無法給你們做出指導,但如果預考的難度跟平時聯考差不多的話,我會控制在300分左右,你們.......隨意。”